《天衍录》观山识海

57、办法

　　浮光淡淡道：“没错，这就是当时在江水中摩山的那一击留下的。”

　　“我当时以为将邪气排出体外便没事，后来才发现，那股邪气中有一丝黑气留在我体内，并且在逐渐污染我的力量。”

　　说到这里，祂的声音有点冷冽：

　　“而且每跟它交一次手，黑气蔓延得就快速几分。”

　　楚云潇听到这话，心中有些震惊：

　　“这黑气在污染前辈的神力？不是蚕食？！”

　　能够污染灵气，这让楚云潇不得不想到另一个东西——
　　魔。

　　难不成这里也有魔的存在？

　　浮光听到她的疑问，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不太明白为什么会震惊，只是浅浅点头表示肯定。

　　楚云潇与秦修对视一眼，心中异常凝重。

　　如果袁家村的事真有魔族的参与，那恐怕比想象中的更为棘手。

　　黑气还在缓缓往上爬，转眼就没过了咽喉。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都低声垂泪。
　　不知道山神还能支撑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袁家村该怎么办。

　　楚云潇也有点动容，如此尽职尽责的山神，实在不应是这样的命运。

　　“前辈，不如让我试试将黑气逼出去？”

　　浮光摇头：
　　“这黑气的力量远比你们想的强大，我尽全力也不能压制，道友不必费心。”

　　但是楚云潇不信邪，浮光不好意思推辞她的好意，勉强决定试一试。

　　楚云潇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她盘腿而坐，双手掐诀，一股浑厚的灵力从双手之间散发出来。

　　浮光身形一晃，化作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像，静静漂浮在楚云潇面前。

　　楚云潇手一送，磅礴的灵力尽数传入小像中去，顺着经脉一遍遍运行，想要将黑气压下去。

　　秦修在一旁为两人护法，目不转睛地盯着。

　　其他人早已看出了两人的不同寻常，如今听说这个外乡人可以给山神治伤，也是十分激动，紧紧地看着他们，眼睛眨也不敢眨。

　　楚云潇终于明白这黑气的霸道，她使用最纯净的灵气，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也只能将黑气压到脖子以下的地方。

　　而且只要她一撤回灵气，黑气照样往上蔓延，甚至连速度都没减慢一分，照这样下去，被完全污染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有些失落，正要继续运功，浮光又变回了鹿形态。

　　祂含笑地看着楚云潇：“道友刚刚花了不少力气，先休息一下吧。”

　　楚云潇知道祂是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没必要继续下去，一时间有些无言，决定等一会儿再说服对方。

　　可是周围的人却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看到黑气真的少了一截，都非常开心。

　　“少了！真的少了！”

　　“对对对，没那么黑了。”

　　“那这样一来，山神大人就有救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一方面向浮光道喜，一方面又向楚云潇道谢。

　　楚云潇有些不忍，可是也不想给他们虚假的希望，纠结的话语在口中转了好几圈才说出：

　　“各位，我能力有限，恐怕不能完全消除这些黑气。”

　　这话都是含蓄了，应该说她完全没有把握能消除，只能短暂地压制。

　　周围人一听，刚升起的热情就像被泼了盆冷水，有人讷讷道：

　　“仙子，能不能想想办法？山神大人祂慈悲心肠，万不能……万不能出事啊！”

　　与他们比起来，浮光倒是看得很淡：

　　“诸位，我存于此地已经上千年，本就是从无处来，如今不过也是去无处。”

　　“不管如何，总归都有这一天，大家不必伤心挂怀。”

　　祂的语气温和平缓，可是非但没有安慰到大家，反而使人更加伤心。

　　楚云潇默然：难道真的没办法去除这些黑气吗？

　　[当然有啦！]

　　一个遥远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楚云潇识海中，她心下一喜：

　　“白旬，你来了？！”

　　白旬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风声，显然正在急奔：

　　[嘿！这地儿虽然难找，可是还难不倒我！]

　　听到这话，楚云潇放下心来，她刚才就担心白旬会不会被摩山那边的人发现，现在看来它还是安全的。

　　不过松口气之后紧接着就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这黑气可以祛除？你有办法？”

　　回答她的是白旬肯定的声音：
　　[必须的！]
　　[等着我！]

　　楚云潇心中一凛，坚定地看着浮光：

　　“前辈，我想，一定有办法的。”

　　浮光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这么肯定有办法帮助自己，可是祂不忍心让对方失望，便阖着眼，说了句“好”。

　　又过了一会儿，浮光突然睁开眼，道：“有人闯进我的结界。”

　　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紧张，生怕是摩山他们找上来了。

　　楚云潇神识一动，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于是安抚道：“大家别慌。”

　　她看向浮光：“我们的办法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洞口看去，期待着她口中所说的“办法”。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银色身影。
　　它移动得很快，看不清模样，只觉得银色一闪而过，而后往楚云潇“撞”去。

　　而后，一只浑身银色毛发的小兽立在楚云潇肩上，胸口剧烈起伏，嘴里还喘着粗气。

　　秦修喜道：“白旬！你来了！”

　　嗷呜嗷呜~[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它耷拉着脑袋，不过一会儿就扬起来，环视了一圈：

　　[好多人呀！他们是谁？]

　　“他们都是被袁家村‘祭司’的人。”楚云潇解释道，而后又面对着白鹿的方向，“这位是这里的山神，浮光。”

　　浮光早就关注到白旬，此刻见对方朝自己看过来，祂温和道：

　　“原来是你呀，小猫。”

　　嗷呜！[我才不是小猫！我叫白旬！是天地间的灵兽！]

　　它知道浮光听不懂自己的话，让楚云潇翻译给他，要求无比翻译出它的倔强和坚持。

　　楚云潇将这话转达给浮光，惹得几人大笑。笑完之后便谈到正事。

　　“白旬，你快看看，山神前辈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会儿，白旬已经休息得差不多，闻言从肩膀上跳下来，围着白鹿绕了几圈。

　　浮光就这么安静立着，大大方方由它观察。

　　“凌清，你觉得这黑气是什么？”秦修一边看一边问，他总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

　　楚云潇想到刚才的怀疑，没有隐瞒：“污染灵力的东西……像魔气。”

　　两人神色凝重地看着一银一白两个身影。

　　白旬最后嗅了嗅味道，没有回到楚云潇肩上，而是退后一步，就站在浮光旁边。

　　不知怎的，浮光突然觉得心中一紧，有什么东西控制着祂的四肢发出颤栗。

　　祂的这个反应惹得白旬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问楚云潇：

　　[你应该已经有想法了？]

　　虽是问句，却十分笃定。

　　楚云潇见它这样问，也不隐瞒，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它。

　　白旬学着高人一样神色莫测地点点头：

　　[你们想的没错。]
　　[我生于天地，长于混沌之地，对世间万物的味道都十分熟悉，我能确定，山神体内的黑气混着魔族的味道。]

　　它早在阿婆家里的时候就闻到了，可不敢确定，如今却是可以肯定了。

　　楚云潇没想到白旬还有这样的能力，惊喜道：

　　“你这么厉害？！”

　　白旬禁不起夸，一被夸奖，脑袋就扬得高高的。

　　楚云潇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你既然能看出来，那你有什么办法让魔气消失吗？”

　　白旬尾巴一扫，睥睨地看了眼那些黑气：

　　“简单，只要它一出来，我就可以把它吃了。”

　　混沌中孕育的罗神木和它，都是世间至纯至灵的存在，是一切邪魔的克星。

　　浮光这一次真切注意到，当白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些黑气是真实的在害怕。

　　害怕？黑气为什么会有情绪？

　　但是祂实在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这些东西，直到楚云潇告诉祂一切，顺便还告诉祂解决的办法。

　　白鹿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要把黑气逼出去，需要多少灵力呀？”

　　祂作为山神，虽然可以调动周围山上的灵力为己所用，可是这样一来，消耗的灵力是难以补回的。

　　那时候这里的山便会灵力枯竭，或许再也不能孕育出生灵。

　　祂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楚云潇知道祂的担忧，灿然一笑，道：

　　“交给我吧！”灵力？她有的是！

　　太阿第一天才，从不会为灵力发愁。

　　说做就做，楚云潇不再犹豫，浮光也被说服，幻化成白鹿的祂跪坐在地上。

　　楚云潇让秦修领着其他人从洞里出去，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做完准备，楚云潇深吸一口气，坐在白鹿身前，抬手间，灵力缓缓流出。

　　这一次她没有把灵力一股脑地倾泻到浮光身上，而是一缕一缕地游走在祂的经脉之中，一点点压制着黑气。

　　外面的人焦急等待，日头从东方慢慢倾斜，直到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

　　人们饭都没吃，有几个来回踱着步，有几个互相搀扶着，目光是不是落在洞里。

　　可惜洞口被结界封住，啥也看不见。

　　最后一抹余辉沉没到山峦之下后，人们越发着急，若不是秦修拦着，甚至有人想要硬闯结界。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里只剩下楚云潇和浮光，以及在一旁等待着的白旬。

　　楚云潇指尖泛白，灵气不要钱似的尽数没入浮光体内，而在灵气的运行之下，黑气被逼得一退再退，从脖子的位置，一点点倒退到肚子。

　　但是它并没有继续往下走，反而在又一次的灵力威压之下，黑气开始往上升，黑色从四肢剥离，一点一点浓缩成一团。

　　楚云潇手指一动，黑气随着她的动作越过白鹿的咽喉、额头，最后集中在两个分叉的鹿角上。

　　原本荧光闪烁的鹿角顿时萦绕着死沉的黑气，细细看去，那雾气竟还在缓慢翻腾。

　　楚云潇眼神凝重，这是最后一个步骤，万不可前功尽弃。

　　思及此，她右手翻飞，捏诀之后，一把灵气聚成的锋利匕首轻轻一划，光滑的鹿角瞬间开了一个小口子，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气从中蔓延出来。

　　最开始黑气还张牙舞爪，似是很愤怒于有人将它困在小小的鹿角之中，然后刚把黑色触角伸到空中，却猛地瑟缩回去——

　　夭寿啦！外面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