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录》观山识海

31、第 31 章

　　楚云潇本以为她这样说了，凌文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开门就看到凌文抱着剑站在院子里，鬓角微湿，应该是站了挺久。

　　看见房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还有点愣神，少年把剑一横，笑道：

　　“师姐，我有一式剑招不太明白，特来请教。”

　　态度坦荡，理由充分，而且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让楚云潇不能拒绝。

　　指点完后凌文便离开。

　　第二天打开门，楚云潇又对上了凌文标准的笑容。

　　此后，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师弟天天来找她练剑的日子，忙得楚云潇去后山的时间都少了许多，每次出门前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开门外面就站着个人。

　　这天终于让她逮到了空闲，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看会儿书，这里被一圈茂密的大树遮住，是个偷闲的好地方。

　　刚看了几页，外面却突然传来几个弟子聊天的声音。

　　“我听当时上课的师兄说了，就是凌熹师兄帮忙挑的灵药！”

　　“我也听说了，就是灵药有问题才炸的丹。”

　　“啧，难怪师兄要帮凌初师妹偷换丹药，这起因就是他自己嘛！”

　　“而且我还听说，这凌初师妹本不想换丹药，是凌熹师兄一定要换的！”

　　此时旁边一个沉默许久的人出声：“别胡说！这都是没影的事，凌熹师兄不会是这样的人。”

　　“嘿见明，当时一起上课的师兄亲眼看见凌熹师兄给师妹挑的药材，这可不是胡说。”

　　外面的人还在争论，楚云潇本不想管，可是这传得有点离谱了，而且把错误都往凌熹身上引，实在太像别有用心。

　　她合上书，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看着几人道：

　　“不知是哪位师兄跟你们说的这些，水泽长老提供的线索中倒是缺少了这一环，或许是有所错漏？”

　　几人见凌清师姐竟然在这里，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顿时吓得战战兢兢：

　　“凌凌清师姐，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刚刚刚才都是我们乱说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楚云潇道：“各位不要会错意，只是听你们方才所说，我怕这其中还有隐情，所以才想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位师兄？”

　　那几人说不出话，旁边的见明上前道：

　　“凌清师姐赎罪，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未真的听到师兄说这些。”

　　听到这话，楚云潇眯了眯眼：“这些话已经传开了？”

　　见明顿了顿，才微微点头。

　　楚云潇见确实问不出什么，向见明道了谢，又让几人加练两个时辰作为惩罚，然后便去找水泽长老问问情况。

　　凌熹挑的药材她是看见的，绝对没有问题，不知道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问了水泽后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药阁准备的灵药虽有参差，但绝不会坏到能炸丹的程度！”

　　水泽很气愤，她倒是不知道外面都传成这样了，这不仅污蔑凌熹，也是在质疑药阁！

　　她当即命人彻查谣言的来源，但是每个人都说自己也是听说的，始终找不到罪魁祸首。

　　无法，她最终发了个公告作为澄清，说得事无巨细，谣言这才不攻自破。

　　楚云潇心里却始终凝重，太阿弟子以往从不爱传八卦，不知这一次为何穿得如此沸沸扬扬。

　　她想到上一世，关于自己的事情也是瞬间传遍整个太阿，而且不少人都相信了，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曾经她觉得这也正常，可是现在才回过神来，修仙之人怎会轻易被流言左右？

　　将疑惑说给源灯，不想对方哈哈大笑，然后看着楚云潇，一边点头一边道：

　　“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和尚给了你一本书？你不妨回去参详参详。”

　　楚云潇一愣，书？难道是圆本大师送的《心经》，可是那不是修补神魂的吗？

　　等等——

　　“神魂？！”楚云潇心上一惊，看着源灯道。

　　源灯见她明了，便打发人走，楚云潇也想快点弄清楚，连忙回去。

　　看到楚云潇匆匆的背影，源灯喝了口她刚刚带来的新酒，享受似的眯眼哼唱：

　　浊酒香，清气扬。乌云散尽，长露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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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潇盘腿坐在榻上，翻出心经研究，看到最后才发现，其中几章若是稍作改动，或许能强化神魂，使其少受外物影响。

　　她大喜过望，连忙禀告怀瑾真人，以魔族将现，未雨绸缪为借口，建议门内弟子皆修此法。

　　三位真人讨论过后，认同了楚云潇的提议，随即召集长老一同修改心法，或许不日就能有所成果。

　　不过目前需要做的，就是让太阿弟子沉迷修炼，都卷起来，才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其他事。

　　另一边，没找到师姐的凌文只能自己去练剑台，结果正碰上几个弟子垂头丧气加练，一问才知道是师姐下的命令。

　　后来又听说水泽长老的一系列动作，便知道师姐是在为凌熹正名。

　　他就知道师姐绝不会完全不管他们。

　　于是去找师姐找得更勤快了。

　　到后面，楚云潇秉着“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的想法，直接把练剑的地方改在了练剑台，指点完凌文后接着教其他弟子。

　　于是从私教变成了大班教学。

　　其他弟子也很高兴，之前凌清师姐教学的那段时间，他们进步显著，一直都期盼着她再来教他们，这一下正合他们心意。

　　于是挽月峰弟子的水平又开始唰唰往上蹭，引得凌风都十分惊讶，准备去练剑台看看他们是怎么修炼的。

　　这天凌文请教完以后自己走到一边参悟，楚云潇继续在练剑台上指点其他弟子。

　　秦修难得没去灵药园帮忙，站在台下眼睛不眨地盯着楚云潇。

　　最后一名弟子走下台子，楚云潇从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一把剑，冲秦修道：“来试试？”

　　被点到名的秦修咧嘴上去，接过剑练起来。

　　凌风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师妹教导秦修的样子，台下还围了一圈的人，时不时拍手叫好。

　　他站在人群后面沉着脸观看，想到师弟师妹还被关着，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更加生气。

　　练得差不多的凌文此时也走过来，结果就看到大师兄一副黑脸的样子。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上去，心里已明白了，他发出一声哂笑，然后装作惊讶的样子走上前道：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凌风这才发现三师弟也在，拧紧眉正准备说话，台上的两人已经结束，楚云潇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她看出大师兄神色不对，跟秦修说了句话就走到两人跟前：

　　“大师兄，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话问得一点都不客气，凌风修炼都是在自己院子或是长秋殿，需要授课才会来练剑台。

　　他授课的时间可不多。

　　凌风没有听出话中的玄机，他心有不满，扯着嘴角道：

　　“二师妹倒是有闲心，还来教一个外人练剑。”

　　十足的阴阳怪气。

　　不过楚云潇并未受影响，她看了眼远处的秦修，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还挥了挥手。

　　“大师兄误会了，我在这里是来与师兄弟们切磋的，结束之后才与秦修过两招。”

　　旁边的弟子见凌风误会了，也开始为楚云潇说话：

　　“师姐说笑了，切磋不敢当，我们要多谢师姐的指点。”

　　“是呀凌风师兄，师姐是来指点我们修习的，近日来，师兄弟们都有长进呢！”

　　“对呀对呀！”

　　凌文也说道：“师姐确实是教了大家之后，才顺便指点的秦公子。”

　　师姐教秦修的事情也没藏着掖着，反正不是什么独门功法，都是修行之人，有何学不得？

　　在场的弟子们都有不少指点过秦修的。

　　凌风知道自己小题大做，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有点拉不下脸，但也不能发作，忍着气道：

　　“那你怎么不教一教小师妹，她作何感想？”

　　这话一出，连凌文都觉得大师兄有些无理取闹。

　　小师妹因为胡音儿对师姐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要师姐去教她？

　　楚云潇反而挺平静，示意凌文不要说话，笑着对凌风道：

　　“小师妹有师傅和大师兄悉心教导，定是进步神速，哪需要我凑这个热闹？”

　　被这话一哽，凌风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应付了几句便甩袖而去。

　　又过了几天，凌熹和柳青衣的处罚时间已到，两人从寒室被放出来。

　　凌熹出来后第一时间来找楚云潇认错，她把对凌文说的那番话又送给了凌熹。

　　少年受了打击，失魂落魄地走了。

　　另一边，柳青衣回到小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洒扫的童子，对方看到自己竟神色如常。

　　她装作不经意问童子：“师兄，请问近来可有什么传言？”

　　童子先是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他恭敬答道：

　　“师姐放心，太阿弟子一心修道，不会过多关注其他事物。”

　　也就是说没有传言。

　　她松了口气，但又想到什么似的抿了抿嘴唇，脸上并无高兴的神色。

　　她可听说了，药阁破天荒地安置了留影石，能将室内照得一清二楚的那种。

　　不就是因为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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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来临，柳青衣闭目内视：“前辈，你说的方法似乎效果不太好？”

　　她淡青色的内府中，赫然漂着一团拳头大的黑雾。

　　听到柳青衣诘问的声音，黑雾竟冷哼一声，如人一样开始说话：

　　“你是在质问我？”

　　“前辈误会了，”柳青衣轻声道，“我是看师兄弟们并未如之前预料那般，想来是发作的时间不够？”

　　黑雾见她放低了姿态，这才放缓语气：

　　“我这功法若是练成，不要说控制几个小弟子，就算是合体期的大能也不在话下。”

　　虽说它也疑惑为什么那些弟子没有动静，但是功法不可能有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人。

　　“还是你实力太低了，区区小事都做不好！”黑雾语气轻蔑。

　　柳青衣闻言并不恼：“前辈说的是。”

　　她嘴角带笑，可是笑意未达眼底。

　　这不知从哪儿来的东西，自称是柳家先祖残魂，寄居在她体内，还敢指挥主人了！

　　谁知道它是个什么玩意儿！教她一个功法像天大的恩赐一样，以为自己不知道它需要借助人体温养呢。

　　他们顶多算是互惠互利。

　　若不是看那功法确实有点意思，谁要跟它虚与委蛇？

　　柳青衣心里越不满，脸上笑得越温柔。

　　不过这怪物有一点说得没错，她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必须想办法提升实力。

　　外面更深露重，柳青衣准备睡觉。

　　不知道今晚能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她回想起这段时间的梦，不禁有些期待。

　　很快，她的呼吸变得绵长，黑雾开始在她眉间活跃，为她编织一个又一个“美梦”。

　　梦见自己炼丹失败，师姐帮她瞒了过去，天之骄子竟会炸丹，很多人都不信。

　　于是她用功法控制了几个人去“相信”。

　　再然后就是污蔑师姐故意给她挑了不好的药草，这一次明显没有人相信，不过没关系，将冰清玉洁的神女拉下神坛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要让人们心里有个影子，那就足够了。

　　她才应该是挽月峰、不，是太阿，最受尊敬的神女。

　　柳青衣仍然是清醒地看着梦中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这次她没有被惊醒。

　　睡着的脸上升起不正常的潮红，嘴角也弯起诡异的弧度。

　　她正幸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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