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录》观山识海

106、第 106 章

　　得了名字后的灵剑立刻发出嗡鸣，光芒一闪，剑身上出现“问道”二字，似刻上去一般。

　　楚云潇摊开右手，灵剑便乖乖落在她手中。

　　剑身薄如蝉翼，笔直如弦，原本莹白的剑身隐约透着幽蓝，剑脊上一抹浓郁的黑为它点缀出神秘的色彩。
　　普通的灵剑脱胎换骨，变得冷冽神秘，剑韵悠长。

　　楚云潇轻轻抚摸过剑身，心中泛滥起喜悦与珍视。
　　或许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灵剑也十分积极地回应，整把剑都往她手上贴。

　　“凌清。”见此情景的闻道笑了笑，却很快正色喊道，“看好了。”

　　说完，在楚云潇疑惑的目光中，他摘一截桃枝，动了起来。以树枝为剑，横斜点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剑痕。他身法飘逸，若浮云聚散。

　　这一招一式，像之前与楚云潇过招的招式，也似太阿剑法，但是更精妙，更莫测，更强大！

　　楚云潇知道这是前辈在传授自己剑法，于是紧紧盯着面前的身影，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以至于未发觉山中景色的迅速变化，无数个春秋一晃而过，两人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似的，一动，一静，恍然岁月。

　　过了许久许久，持剑而舞的人才停下来，他持剑而立，看着楚云潇道：“你可看清了？”

　　楚云潇道：“看清了，也记住了！”

　　她没说谎，现在脑海中全是对方的一招一式，从开始到结尾，一招不落。

　　闻道满意地点点头，又慨然一叹：“你该离开了。”

　　楚云潇面色一怔，随即看到闻道对着她背后示意，她转头一看，白色大门不知何时出现，静立在山崖之前。

　　两个时辰到了。

　　楚云潇在这里面经历了岁月变迁，再次看到这扇门，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原来只过了两个时辰。这么长的岁月，原来只有两个时辰。

　　“快走吧。”闻道再次开口，“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楚云潇猛然看向对方，闻道站在已经成了古树的三棵大树下，身姿玉立，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后大树骤然绽放出大片大片的花朵，又在转瞬间飘落，或白或粉或红的花瓣散落下来，挡在两人之间。

　　四周的山水林木开始褪色，一切又回到纯白，除了那三棵古树。

　　楚云潇看着这些变化，并不感到奇异，可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闻道的身影正在跟周围一样，褪去颜色，剩下一副透明的躯壳，被四周洁白的光芒笼罩，眉发皆染霜雪。

　　就在那一刻，浓烈的熟悉感涌上楚云潇心头，那人的眉目、所使用的剑招，让她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名字。

　　“源灯长老！”她大喊道。

　　是了，那些剑招，那些剑招分明与源灯所展现给他的如出一辙！源灯长老的面容……若是再年轻些，定于这人有七八分相似！

　　一定就是！楚云潇想要跑过去，可簌簌花瓣将两人隔开，如一道天堑，让她怎么也接近不了，而下一刻，楚云潇便愣住了。

　　只见闻道透明的躯壳也开始消散，变成一点一点的萤火，重新融入身后的大树。一道亮声自苍茫中传来：

　　“其俯仰为陈迹，惟剑心而长存。”

　　“前辈！”楚云潇大喊，可无人回应，荒荒天地间，只有那句话在久久回荡。她缓慢跪下，郑重地行了个弟子礼，无数花瓣落在她身上，也落在闻道方才所站立的地方，眨眼间就积起厚厚一层。

　　良久，楚云潇才站起来，她无视了飘落肩头的花，起身走了出去。

　　珍宝阁外，一同进去的弟子早已出来，都站在外面。楚云潇是最后一个。

　　见所有人都已到齐，怀瑾简单提点几句，并未问他们在里面的经历，很快就结束，让他们各自回去。

　　楚云潇全程心不在焉，只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飞转身同等她的秦修等人嘱咐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她要去找源灯，她要去确认自己的猜测。

　　她先去了藏书阁，没人，再去后山。
　　静谧的山林中，一杖，一葫芦，静静躺在巨石中间，而它们的主人已不见踪迹。

　　楚云潇走过去，将东西拿起来，就在她手碰到葫芦的瞬间，一道金光闪烁，几行大字浮现出来：“今吾去矣，于世无留，若尔等有好酒，再来拜我。”

　　让人哭笑不得。
　　但让楚云潇确定了，源灯长老便是闻道，太阿的开山鼻祖。

　　可传闻中，他早已身死道消，为何还长存于世，而且既已回到太阿，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楚云潇想不明白，所以她去找宗主问了。
　　怀瑾听完问题，笑了笑：“师祖确实有一劫难，机缘巧合下留下一魂回到太阿，他不愿被人知晓，所以才没表明身份。”

　　他没有对楚云潇得知真相而感到诧异或怀疑，反而兴致勃勃：“看来，你此番进入珍宝阁收获不小？”

　　楚云潇“嗯”了一声。

　　怀瑾继续道：“如今什么修为？”
　　楚云潇：“化神巅峰。”

　　怀瑾笑眯眯的眼顿时惊得瞪大了，随后笑得更加灿烂，“化神巅峰！好啊！好啊！”

　　楚云潇没说，这还是师祖帮忙压制的结果，不然突破到一级也是可以的。

　　两人又聊了一番，楚云潇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胡音儿就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拖着楚云潇出门，她满脸兴奋：“听说十里花林那三棵古树在昨晚开花了！我们快去看看！”

　　“开花了？”楚云潇有点惊讶。如今是深秋，那三棵古树竟在一夜之间开花，显然有违常理。她突然想起昨天在珍宝阁里发生的事，师祖在消散时，把自己的神魄都融进了树中，或许这就是秋天开花的原因。

　　她想清楚了缘由，但胡音儿却并不知道，仍然非常兴奋。

　　十里花林的其他树木有一部分已经凋零得只剩遒劲的树干，有些还带着一点叶子，成为深秋最后的座上宾，而在最中心出，三棵巨树花朵盛开，缤纷之色在四周一片的枯败中呈现出极致的绚烂。

　　清风一来，簌簌花瓣摇曳而下，让楚云潇恍然回到珍宝阁中难忘的一幕。

　　到了之后才发现，跟胡音儿一样好奇而来的人还有很多，三五成群地围着观赏这难得一遇的景色，不时发出赞叹之情。

　　楚云潇两人站在上次来的地方，看着听着人们的感慨，心情复杂。

　　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眼前的树，其实融了师祖的剑意。那它们到底是树，还是人？

　　忽然，清风改变方向，看不见的气流卷起无数花瓣吹向两人，像是在跟熟悉的人打招呼。
　　……

　　回山的时候时间还早，楚云潇正要进房门，却察觉一个白影刹那间“撞”到自己怀里，低头一看，正是许久没见的白旬，跟在它身后的，是一脸幽怨的秦修，和看好戏的聂影雪。

　　楚云潇有一瞬间的心虚，昨晚从师伯那儿回来以后，因为时间太晚，便径直休息了，今天一大早又被胡音儿拉着去看花，都没来得及见他们。

　　她下意识抱着白旬掂了掂，正准备找点话题转移一下两人的注意，却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她盯着白旬，道：“你是不是重了？”

　　白旬骄傲脸：【嗷呜】“你怎么知道我进阶了？”
　　在它的认知中，变重等于进阶。

　　楚云潇微笑着，十分体贴地没有提起它之前吃胖的事情。

　　白旬说完那句话，却突然在她怀里转了个身，湿漉漉的鼻子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最后停下来：【你也进阶啦！】

　　楚云潇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小家伙。在珍宝阁中得到传承的事，楚云潇谁也没告诉，只简单说了一下灵剑的事情。毕竟一把无名之剑成了现在的样子，谁都能注意到，不可能隐瞒。

　　至于上涨的灵力，她谨慎地收敛到原来的样子，别人只觉得师姐/师妹气息越发深沉了，但一时也没想过她会晋升，毕竟上一次进阶的时间实在太近。

　　没想到白旬鼻子这么灵，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楚云潇倒是没有否认，这几人都是值得信任的。秦修现在对进阶没有多少概念，只觉得云潇好厉害，聂影雪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对一些基本的修行知识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听到她说又进阶后，似笑非笑地吐槽了一句“变态”也就没有下文了。

　　她对楚云潇的剑更感兴趣。在楚云潇拿出来的瞬间便两眼放光，啧啧称奇，爱不释手，活像葛朗台看见一座金山。“问道”一开始还十分平静，直到发觉这人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实在忍不住似的，把自己插进剑鞘，死活拔不出来，最后直接飞到楚云潇灵海中，自闭去了。

　　聂影雪意犹未尽地摩挲着手指。

　　楚云潇见对方眼皮一掀，开口就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门外就传来童子的声音。

　　“师姐，怀宁宋家家主大寿，峰主说请几位师兄师姐前去贺寿呢！”

　　怀宁宋家，挽月峰三弟子凌文，也就是宋书的家门，现任家主正是宋书的父亲。前世他大寿，也是他们几人前去贺寿。

　　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楚云潇心底一沉，缓声道：“知道了，师傅说什么时候出发？”

　　童子：“峰主说明日辰时，乘飞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