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为谁？》笑，笑一生

1、第一章

　　当胜男抬头看向这宏伟的学校大门时，心里不是没有难过的。胜男从来不是一个力争上游的人，只是总是被逼着，然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胜男多想现在倦在母亲怀中，撒撒娇，跟父亲没事闲聊上两句，再喝壶茶。但是现在她却一个人站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身后拖着两箱行礼，对着学校大门行注目礼。
　　胜男的家是一个很老式的家庭，三世同堂，虽没有老舍的四世同堂般烦杂，事情亦是很多。比如胜男为什么叫胜男，就很有一段故事好讲。
　　胜男出生的时候，很是尴尬，一家人几乎反目为仇。老太爷是个不管事的人，斤斤计较的也不过是今天几管烟，明天几盅酒，生活很是安乐。老太太是家里的主子，什么事都是她做的主。老太太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两女，胜男的爹是老二，家里唯一的男丁，于是乎，理所当然的传宗接代的任务是交给他了，胜男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医生说是个男孙，老太太乐得嘴都翘歪了，胜男的母亲也很受了点照顾，燕窝，鸡汤也没少吃，老太太当初反对胜男他妈入门的事也早忘了，藏了几年的老古董戒指也忙忙地套在儿媳手指上。结果，天不随人愿，生下了胜男。老太太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意思是胜男的母亲肚子不争气不说，还瞒着事实真相，骗老太太的钱财。老太太是何等精明的人，口齿利落，又是在老社会婆媳关系下走过来的人，早已化身千年老妖，胜男的母亲当年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怎敌得过婆婆口中的抢抢棒棒，只能忍着气，回头对着丈夫，孩子撒。于是胜男就有了胜男这个名字，母亲一直希望女儿胜过千千万万男孩子，为她争一口气。
　　胜男抬着头看着学校的大门，暗暗叹气，她原本并没有升学的愿望，只是还能做什么呢？记得以前高中里的体育老师对她说过，胜男，胜男，你有什么地方胜过男孩呢？胜男只能低着头，无话可说，胜男的体育成绩没有一年是及格的。深深不服气地对着老师说，胜男成绩好，那些臭男生怎么比得过？眼里尽是不服气。可是深深又怎么知道成绩好并不是胜男的愿望，是母亲的啊。深深是胜男最好的朋友，一直如此。现在却已经分隔天涯，深深没有升学。
　　胜男拖着行礼箱，走进了学校。
　　“嘿，同学。你好，是新生吗？我可以帮你。”是一个男生。
　　胜男只是笑笑，不答。胜男并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胜男是有些自闭的。
　　男生见她不答，以为答应了。伸手去勾行礼，却被胜男避过了，有些疑惑。
　　“不，谢谢。”胜男不再言语，转头即走。
　　男生的目光却胶着她，不肯离去。他一早就见到这个女生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无奈，有些落寞，有些无依。白色的寸衫，灰色的长裙，银灰色的凉鞋，乌黑的长发，黑深深的眼睛，望不进底，嘴唇小而厚，整个人仿佛从黑白老照片里走出来一样，高贵不可亲近。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她却没有感觉，仿佛她周围无人，只有自己的世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也一样，看着她缓缓走开，他也一样不敢轻举妄动，不知是为了什么？
　　胜男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吸引人的，或者说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一直以来，胜男只是听从母亲的安排，读书而已。胜男并不是不想娱乐，她还年轻，也喜欢唱歌，跳舞，可是母亲不允，久了，她也就忘了娱乐了。母亲说，你奶奶已经讨厌你是女孩，再做这些年轻女孩无聊的事，只有更惹人厌，我倒要看看，我生出来的女儿比老太婆的儿子不知好出多少倍，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看旁边写书法的父亲。胜男知道父亲都听见了，只是不说话，母亲就是恨他这一点，完全不反抗，即使为着妻女，也不肯跟老太太过不去，真是没用的二世祖，只能做两边的受气包。胜男一直不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怎么相爱的呢？或许也已经早已不爱了？但是胜男是喜欢父亲的，在家里只有父亲让她感受到了爱，母亲仿佛只是把她当成工具，赌气的工具。胜男喜欢父亲，虽然他是很没有用，但是并不能说父亲的生活方式就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喜欢花草，喜欢古董，喜欢自在的不必忧虑的生活，不为生活而蝇营狗苟，相对的就必须有一些代价，比如迁就衣食父母。
　　胜男叹一口气，今天终于还是来了，母亲把她送到这个最好的大学，读经济系，而不是胜男喜欢的文学系。离乡背井，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喜好，胜男有些悲哀。

　　大学生活是展开了，胜男却更无聊了。以前还有深深陪着她讲话，还有父亲陪着她讲字画，品茶道，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人。胜男自闭，并不能很容易地交到朋友。
　　胜男决定做些什么，不再只是叹气。异乡只有自己能照顾自己了。她参加了茶艺社。茶艺社里都是一些安静的人，胜男觉得虽然一个人是寂寞，很多人也是寂寞，但是人多也是安心的，茶艺社里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呢。
　　“同学，你能教我这茶要怎么泡吗？”
　　胜男抬头，看见是一个白衣白裤的男生，英俊高大，微微点了点头，笑着。
　　张以诚却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她会认出他来的。原来张以诚就是那天要帮胜男提行礼的男生。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找到胜男，他都怀疑她没有社交活动。
　　“你要泡得茶是普洱茶。是黑茶的一种，多被制成紧压茶。”胜男轻轻说。
　　张以诚茫茫然地，这样的声音真是天籁，至于到底说了什么，他是一句都没有听懂。至于胜男没有认出他一事，也早已忘到爪瓦国去了。
　　“ 紧压茶的冲泡方法和其他饮法有不同：一是饮用时要将成块的茶叶打碎，二是不宜冲泡，要用烹煮的方法。三是加其他佐料，用调饮的方式喝茶。你不在听？”胜男有些气恼，张以诚茫茫然地看着她的脸，一幅痴呆的表情，听胜男这么说，忙回过神，打趣到“美女当前，怎么有心听讲。”
　　胜男不睬他，她讨厌油嘴滑舌的人。惹得张以诚鞠躬作揖，不知做错了什么，胜男见他这样有趣，也只好笑了。张以诚趁胜追击“我叫张以诚，我知道你叫卫胜男，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胜男笑而不答。张以诚急得直挠头。长得如此高大，行为却象孩子，胜男不由得笑了，“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张以诚愣愣地看着胜男，终于好像是了悟了，三呼万岁。胜男笑得弯下了腰，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表情动作皆象孩子，身体却是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