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囤只会使我越过越好》三山九塔

73、恐惧

　　“咔嚓——”
　　萌小圆手中的一次性木筷子被捏断了。

　　聂迟的声音很低，一阵微风一样吹过萌小圆和宋紫竹耳畔：“不确定是不是。”
　　米英杰的真实相貌，她们只在他的大学照片上见过，照片是几年前所摄，又是合照，只能凭着体态与身材去判断。

　　聂迟跟萌小圆使个眼色，二人一齐走向树边。
　　萌小圆停在较远的地方，聂迟则在最大活动半径里看向树后。

　　那里果真坐着个人，头上戴着鸭舌帽，身穿一身快递员制服，正在树下吃一块面包。
　　这次他的五官完全暴露了出来，聂迟蹲在地上向上看，那张脸与他的身材一样平平无奇，除去肤色更白之外，几乎可以使人过目就忘。

　　“你们谈工作，我来对付他。”聂迟在萌小圆耳边说道。

　　宋紫竹走了过来，按住萌小圆微微颤抖的肩膀，用轻快的语气道：“作为合伙人，我想听听你对下一季的看法呢？毕竟这一行对我来说挺陌生的。”
　　“我——”仇人就在眼前，萌小圆喉头干涩，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噢！这些啊！”宋紫竹指指萌小圆的手机，大声说道。

　　萌小圆赶紧打开手机，翻出几张模特照片来，一边假装散步，一边对着照片上的服饰指指点点。
　　她在慢慢往树那边靠。

　　树下的米英杰吃光了一个面包，他听到了萌小圆在跟人谈生意。
　　在这个地方，他也暗暗监视过萌小圆好多次，但每次都有别人，让他没来由的心生烦躁。

　　米英杰戴上口罩，起身推起身边的小推车，想靠萌小圆近一些、再近一些……
　　猛然，他面前飘落一道白，仿佛是树上落下来了什么东西，晃晃悠悠落在了脚边。

　　米英杰下意识伸手去捡，却在将纸片拿起来的瞬间差点惊呼出声。

　　那张纸上印着那年另一位画师恶搞他的图片！

　　“谁！”他低呼一声，四下一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萌小圆还是在跟那位女性合伙人聊天，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手机上。
　　时值初夏，她们二人穿的衣服都很单薄，萌小圆依旧穿了自己网店的裙子，布料单薄，看起来完全不像能藏纸在其中的样子。

　　甚至他刚刚的低呼也没有被二人察觉，她们依旧聊得忘我。

　　“聊得忘我”的宋紫竹在萌小圆手机上输入一行字：“你听到了吗？”
　　萌小圆抬起头，对她慢慢地点了点。

　　萌小圆的双眼已经快瞪出血了，带着沉重的恨意盯着手机，嘴上说出的话却轻松自在，还带着一丝微妙的客气，像是真的在谈生意那样。

　　米英杰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将那张纸团成一团，似乎觉得不解气，他将纸团丢在地上，用力跺了两脚在上面。

　　聂迟环抱着双臂，冷笑着在旁边看他。

　　米英杰深吸了两口气，又往前探了两步。

　　午饭时间已过，这里逐渐开始人来人往，他一个穿着快递工服的人根本引不起什么怀疑。

　　地上的大树阴影似乎动了动。

　　两张纸飘落了下来。
　　慢悠悠地，打着旋儿地，飘落在了他面前。

　　又是那位画师画的图！
　　又是这种图，又是！

　　米英杰呼吸急促，上前两把将纸张撕碎，恶狠狠地丢进了垃圾桶。

　　他要走，他一定要走，这个鬼地方有人在整他！

　　【他准备走，我们跟上。】
　　宋紫竹在手机上打字指挥萌小圆。

　　“哈哈哈哈哈，宋老板说哪里的话啦，我们是合作伙伴啊，当然要互相采纳意见的！”萌小圆一边点头一边跟宋紫竹说话，二人状似无意地朝着米英杰即将离开的地方走去。

　　米英杰丢下手里的推车，快步朝着园区出口走。

　　萌小圆和宋紫竹也在后面跟上。

　　一步，两步……
　　四张纸雪花一样从上飘落下来，米英杰余光瞟见，那上面依旧印着自己被丑化的形象。
　　他无法接受的艺术风格，还配上了他本人的那张脸……

　　他开始跑了。

　　这次是八张，八张纸纷纷扬扬落下，有一张还盖在了他脸上。

　　“啊——”常年在阴影里生活，以她人的恐惧与痛苦为食的米英杰忽然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他大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十六张纸从天而降。

　　全是那种图！
　　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印了字的纸，米英杰来不及去看，隐约只见自己的姓名在其中，夹杂着鲜红的感叹号和一些奇怪的字眼。

　　地上不知哪来的树枝绊了他一下。
　　手掌被蹭破了皮，他不在乎，帽子掉了，他来不及去捡。

　　他只想往前跑，再往前跑……
　　可前面又像是下雪一样落下好多张纸。

　　他收集不过来，也不敢去收集。

　　“救命！救命啊！救命——”米英杰扯着嗓子换了个方向跑，一步，两步，三步……
　　又是无数张纸落下，他不得不再换个方向。

　　此刻他才发现，萦绕在他身边的，除了那些纸，还有萌小圆的笑声。
　　萌小圆跟她的合伙人相谈甚欢，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米英杰从未觉得这笑声如此恐怖，他左右看一眼，朝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奔去。
　　一块石头绊倒了他。

　　石头有个很尖锐的凸起，在他摔倒时正好戳上了他的膝盖，米英杰痛得惨叫一声，但此时的他已顾不得许多，拔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那个无人的方向继续狂奔。
　　萌小圆的声音如影随形。
　　她笑得那样好听，那样快乐，仿佛全天下最开心的事正伴随着她一样。

　　“不！不！”米英杰揉了揉眼，双手堵上耳朵，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前跑。

　　双手无法摆动保持平衡，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痛，米英杰又一次摔倒在地。
　　这次的动静巨大，任何人都无法无视这种声音。

　　“诶？那边是有人吗？我听见有人在惨叫……”宋紫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疑惑。
　　“哎呀，真是呢！”萌小圆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师傅，您没事吧，来，我扶您起来——”

　　“不，不用……”米英杰不敢回头去看萌小圆，他蠕动着双唇，嗫喏着说道：“我没事，你们，你们快走吧。”
　　“那怎么行，我看地上有血，是你出了血吗？要打救护车吗？”萌小圆继续问道。

　　米英杰奋力朝前爬了两步，他声音颤抖：“我……我没事，你们走吧。”
　　“那不行啊。”萌小圆绕到了米英杰面前：“让我看看呢……”

　　不要，不要，不要……
　　米英杰闭上了眼，他走不动，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哎呀，你鼻子流血了，要纸吗？”萌小圆声音就在他面前，米英杰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说话的人。

　　面前的人脸不是人脸，而是一张印在纸上的图片！
　　是他的面孔配上一只□□身子、□□身子之外，还套了一个龟壳……

　　“啊——”米英杰的惨叫响彻园区上空。

　　下一刻，那张图片却瞬间消失在了他面前，取而代之的是萌小圆那张漂亮的脸。
　　她气色很好，双颊红润有光，嘴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红，假睫毛修长挺翘，根根分明。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萌小圆口中的话很温柔，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无边的嘲讽意味。
　　“你，你——”米英杰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你脸上——”

　　“啊？我脸怎么了？”萌小圆一脸无辜地摸上了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啊？”
　　她放下脸上的手，下一瞬，一张纸片就像是从她脸上飞出来一样，直接飘在了米英杰身上。

　　那张纸上清晰地印着一个人头猪身的人。
　　就是他。

　　米英杰大喊大叫着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面前的萌小圆嘴角上翘，带着一点他看不懂的嘲讽表情：“你是出现幻觉了吗？”
　　那张纸消失了。

　　“不可能，不可能！”米英杰回头去看，不顾鼻子里淋漓的鲜血与疼痛的膝盖，努力爬起身想要找到更多纷纷扬扬落下的纸片。
　　那些将他逼进这个死胡同的纸片。

　　没有。
　　来时路上干干净净，只有灰色砖块铺成的地面，旁边草坪中青草低矮，完全看不到纸张的踪影。

　　“你们认识吗？”宋紫竹问萌小圆，目光却一直落在米英杰身上。
　　她目光里也带着很重的嘲弄意味，仿佛在笑米英杰是个疯子，是个小丑。

　　“啊，我想起来了，她是我们班同学的弟弟，叫什么来着……”萌小圆拍拍自己的脑袋：“你叫什么来着——”
　　她话音落地，脸上又飘下一张纸片。

　　【米英杰阴沟大老鼠、厕所老蟑螂！】

　　“啊！啊！”米英杰又怪叫出声：“你，你的脸，你——”
　　纸片还没落地就消失，更显得米英杰的举动莫名其妙。

　　“米英杰，你是不是疯啦？”萌小圆笑盈盈看着他：“干嘛啦，当老鼠当久了，见不得太阳？”
　　“你，你知道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米英杰退后两步，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别过来，你别来找我……”

　　“啊？”萌小圆又摸了摸头，看向旁边的宋紫竹，满脸无辜：“我刚刚没说话啊……”
　　“不，你说了，就是你说的，你脸上，你脸上还掉纸片，你耍我对不对，你耍我！你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我做的那些事你还知道多少？”米英杰语无伦次地说道。

　　“什么啊……”萌小圆茫然地举起手机：“我帮你报个警吧，怎么样？”
　　“不！不行！啊——不行！”米英杰忽然暴起，伸手就要打落萌小圆的手机。

　　他腿上有伤，动作迟缓，萌小圆一个侧身躲开，有些惊恐地看着他身后：“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