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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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好。
小船顺水漂浮，悠哉悠哉地停靠在岸边。
守值的小兵看到了，立刻欣喜地拉高嗓门，“将军！”
“将军回来啦！”
“咱们将军打虎回来啦！”
嘶吼的话语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小小的船边很快聚集起了人群。
有她麾下的士兵，胸膛挺得恨不能飞出天际，目光分裂为扇形图，闪烁着三分敬慕三分欣慰四分骄傲地看着她。
……就是那种“快看！我家的将军！”的眼神。
也有住在山脚的村民，在那里悄悄指着她嘀嘀咕咕。
“就是这个小将军！”
“打虎英雄！”
“那大虫的头——那么大！”
她在人群中发现了带她进山的猎户，正在那里手足并用地比划，“牙齿那么尖！爪子那么利！将军眉毛都没有皱的，弓一拉，箭一搭，只听咻咻两下！二虫毙命！还有一只……”
将军被人围着，听着四周的惊叹声，正准备落地的左脚默默收回，重新踩在船上。
她伸出手去握住船桨，将它伸进水里，小心地划了两下。
水面荡开一圈波纹，即将载着这个尴尬的将军离开这个尴尬的世界时，忽然有人拽住了船尾！
……不是一两个，是很多个，也不是什么大力士，是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女郎。
看面容，有将至及笄的，有十一二三的，还有几个明显是低年级小学生的，较大些的含情脉脉，小女孩们则眼含崇拜，此刻船上的年轻将军疑惑地转过头，那双冷淡而沉静，却被女孩子们自动加了层滤镜，于是立刻多情得如春水柔缓的眼睛扫过来时，女孩子们都·炸·了！
“将军看我啦！”
“胡说！看的明明是我！”
“是我才对！”
“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的丹杨女孩子们一边激烈地唇枪舌战，一边挤眉弄眼地给将军回应，一手紧紧拉着船尾，一手掏来掏去，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狠狠地掷了过来！
“我打中将军啦！”
“将军接住了我的香囊！”
“将军在看我绣的帕子！”
“那是我的！我的！”一个低年级小学生模样的女娃娃跳了起来，“将军哥哥！那是我阿母买的糖！都给你吃！”
霸道女娃承包了今日份将军的糖，可恨生不逢时，两条小短腿跳来跳去，怎么也跳不到前面。
……虽然只有一颗，但饴糖价贵，若是被阿母知道了，熊孩子可能要挨揍。
将军握着糖，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怎么也找不到这个霸道女娃。
……但那专注寻人的目光明显进一步激发了女孩子们的兴趣与斗志。
……目露凶光，如狼似虎，手脚并用，势在必得！
“将军！我阿兄为我置有嫁妆的！虽称不上丰厚，却也……”
打头阵的女孩子这样叫嚷着翻进船尾时，民风彪悍的围观群众纷纷停下嘀咕，为这名大胆求爱的女郎拍手叫好。
乡村爱情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却扔了船桨，一脸惊恐地往船头方向退。
“阿稻！阿稻！”
主人公将目光投向岸边的几个士兵，声音慌乱极了，“你傻了吗！还在那里看什么热闹！快来保护本将军！！”
“这里太可怕了。”
被士兵们从船上救下来，一路簇拥着送进军营的将军仍旧惊疑不定。
士兵们看看自家将军，再看看从岸边追来营外，流连不舍的女郎们，最后和身旁的兄弟互相看看，嘴角就疯狂上扬。
将军看过来时，几个人强压嘴角，想笑又不敢笑，于是只好假咳两声掩饰一下。
“将军说得是。”有人一脸严肃地接过话，“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剩下的人立刻一脸严肃地应和。
将军就没发觉什么，就还是严肃认真地下令：“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些征兵，争取早日离开，回广陵去。”
……广陵疯狂的只是少女老爹，少女本人并不疯狂，跟这里比起来，还是广陵好！
“明天卯时就开营，招人！”
阳光还是很好。
小谈将军还在努力地招兵买马。
鲁肃带着一大家子，努力地走在搬家的路上。
广陵太守起得很早，此刻也在努力地处理政务。
在这个所有人都很努力的清晨，有人带了长长的辎车队，身后随行男女一望无际，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这片宁静的土地，走近这座祥和的城池。
“徐州残破，唯有此地未受战乱之苦，春来明媚如初啊。”
这个领头的男人微笑着看向他身后的信徒，眼神悲悯又缥缈，仿佛从天国降临，替神仙们解救天下万民的使者。
“阿弥陀佛，”他说，“皆因尔等心诚，故神佛降此恩赐也。”
随着他尾音落下，信男信女纷纷软了膝盖，他们将额头紧贴在这片神佛赐予的土地上，热切而虔诚地感受泥土的气息。这支古怪又浩大的队伍跪拜着他们心中的神佛，向佛陀的使者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声势浩大的参拜与礼敬汇成乌泱泱的黑云，被风托举着向天际发起冲锋，浓云密布，沉雷滚滚，阳光被压在云间，挣扎不得，太阳也被吞噬，整个天幕都被一块灰色的布裹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一挤，便有冰冷剔透的水珠丝丝缕缕，不紧不慢地溢出云间。
一滴雨滴在她的额头，继而划过眉毛，紧贴眼皮，要坠不坠地在睫毛上晃荡。
谈道笙眨了眨眼，那颗冰凉的雨水便化为一层水雾，濡湿她的睫毛，于是落在她眼中的人影也变得虚幻，周身散发出黏腻的水汽，令她顿感不适。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陌生面孔。
“足下是？”
“下邳相笮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向她拱手作揖，“久闻谈将军英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也。”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吹捧。
谈道笙回以礼貌又官方的笑容，“我亦久仰国相大名。”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国相既治下邳，为何来广陵？我为广陵一郡至丹杨募兵，舟车劳顿，士卒辛苦，怎的不见广陵太守前来迎我？”
有人闻言飞快地抬眼看她，也有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身体却微微抖动几下，像是经受不住这连绵春雨的洗礼。
也像是在怕些什么。
谈道笙握着缰绳的手忽然一紧。
“在下奉州牧之令督管广陵运漕，”笮融微微一笑，“曹贼暴虐，经此一役，徐州全境凋敝萧条，州牧正为此事命赵太守北上郯城以商议对策，临行前特意嘱托在下代为迎接。”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谈道笙身后的士兵，“将军远去辛苦，城中已备好酒席，请将军移步。”
“国相有心了，”谈道笙这样说着，忽然抬手按了按眉心，“可惜我坐了一路的船，江浪又大，船又不稳，实在颠簸难受，身体不适啊。”
这个年轻的将军捂着额头，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忽然就变得柔弱不能自理。
甚至还干呕了几下。
站位离她最近的笮融连忙退后两步。
……不就是坐了个船，至于这样吗！
同样为丹杨郡出身的笮融不能理解。
他抬起眼，细致又不做作地观察谈道笙那张脸，以及脸上的表情。
……然后这个人又呕了几声。
……好吧虽然传闻中的谈将军威风凛凛，马战步战战无不胜，但谁说他就样样精通，即使坐在船上也如履平地呢？
笮融轻轻撇了下嘴角，表示对这只旱鸭子的嘲讽。
嘲讽完立刻换上一脸担忧，“将军身体不适？哎呀，都怪我疏忽了，来人啊，还不快把将军扶下马，叫医官来为将军医治！”
“不妨事不妨事，国相不必惊慌。”
将军虚弱地摆摆手，虚弱地说：“不过晕船罢了，我睡几觉就好了。只是今晚的宴席……”
“将军好好歇息就是，宴席之后再办也不迟啊。”
“岂不令国相白费苦心？”
“这是什么话？”笮融连忙皱了眉，唉声叹气道，“将军为我徐州劳累奔波，在下不过置办一宴罢了，何苦之有？自当以将军贵体为重啊！”
“他很会说话，反应也快。”
“将军也很敏锐，演的也好。”
将军卡壳了，将军抬眼看了看他。
鲁肃一脸疑惑无辜且真诚地看回去，“怎么了？”
“没事，子敬夸我，我心中高兴。”
谈道笙面不改色地跳过这个话题，“他装得并无破绽，只是我那日拒了他，他竟再不曾邀我赴宴，有些奇怪。”
“先前一宴恐非好宴，而是鸿门宴。”鲁肃想了想，继续说，“陶恭祖冷落赵太守许久，怎么忽然想起让他去郯城议事？”
“也许他没有去郯城。”
他若是没有去郯城，为什么不露面？
可能是在冀州待久了的缘故，谈道笙觉得她的神经相比之前敏锐了许多。
她的心中渐渐浮现了一个猜测。
而仿佛是为了坐实这一猜测，广陵城中忽然一阵躁动，接管了城防的小军官策马而来，将命令下达守卫，于是在艳阳照耀下，广陵的城门被人推着闭紧，接着是按动机关，沉重的吊桥被绳索拉高，将所有想要进城的人拒之门外。
笮融站在城墙上，眺望那座威严又谨慎的军营。
“闻听谈道笙自出仕以来未曾有过一败，堪为当世名将。”这个中年文士眉峰一扬，笑道，“而今我只稳坐城中，不与他交锋，他虽骁勇善战，又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13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