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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支机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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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很喜欢闵蓉,每日唏嘘着自己的双翅过大,抱不了闵蓉。
长堤叫仙侍将小阁收拾出两间房屋,一间用来睡觉,还有一间暂备着。
有一天,兰姑和织女一道腾云来了,找到碧桃宫,兰姑是给他送闵蓉牌子的,织女则是特意来看兰姑口中的小罗敷。
“这是真好看,但她怎么不讲话?”织女蹲在闵蓉身前,好奇地打量她,轻轻捏住她的小脸蛋,闵蓉也就看她一眼,既没笑也没闹。
“我也不知,这几日醒着如同睡着,但我吓她是有反应的。”长堤应她。
“什么反应?”
“翻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白眼。”长堤苦笑
“按理说不该,我之前同您说过,她是有前身记忆的,这多半是不愿讲。”兰姑同织女解释说。
织女摩擦着闵蓉的头发,埋头对她说“不愿意讲就算了,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几件漂亮的霓裳,整个上翁,我织女做的衣服最好看,你是云仙,穿起来肯定舒服。”她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大包小包,拆开一两个将颜色指给闵蓉看“你看这个是天青色,我镶了漂亮的东海珠,这件是灯笼袖的,浅灰色,像你化雨的颜色。”
闵蓉的手摸在由云织成的衣裳上,少顷又将手伸了回去,眼眸里瞧不出欢喜。
织女抿嘴,拂开她眼前碎发,温情地笑着。“别不开心啦,或许以后都是福泽呢。”
长堤教闵蓉如何照管仙娥泪,起先只是单个季节的花草浇灌,再到后来大一些时,载一叶扁舟,去湖里捞枯枝,捕落叶,他教她用内息唤出山脚的结界,用来防不测之事。
他就像说书先生一般滔滔不绝,那如同蜉蝣命格的年华,填补了前三百年的虚空与缄默。
可惜闵蓉始终低首,不置一言。
他问:“都听懂了吗?”
她仿佛如临大赦般地点头,就像结束了一场囚徒的旅途。长堤让她再复述一遍。她却一字也不愿说。
再到后来,长堤发现她确实听进去了,仙娥泪被看顾得很好,后土与埏垓的四季本没有上翁的舞台,是长生大帝的偏爱有了这一方花开花路,云卷云舒。
云仙置身其中,照看着他所心仪的流年。
流年是个姣好面容的女子,于她闵然众生的目光下,长堤拾起一颗顽石,想要细心打磨规整,却停滞于顽石满身不知缘由的棱角。
闵蓉是怕他的,总是装作余光未扫见,能不遇见便不遇见,能不行礼便不行礼。会避着走那些他日日走的幽径,这也是他过了许久才发觉的。
不过有一件事,从始至终闵蓉都不知道,长堤若夜间晚归,便宿在那棵香樟的分叉上,有一块隆起的树干恰好作一枕,天为衾,树为席,梦里的庄周也叹他一场逍遥。
有时会醒得早,例如华光犹苒,旭日曈曈之时,他能看见虹桥上的闵蓉望向眼前托起初阳的山巅,那是在他面前所无法窥见的向往,眼里有烧遍天际的云澜。
有时囫囵觉醒,已是星钉布天,偶尔会瞧见楼阁里摇曳灯火未熄,透过一扇圆牖,不眠人窥探月华与山河。
她在楼阁观云遮月蔽,他透过叶子看她,看起来不大不小的人,也会望景生愁吗?长堤当时是这么想的。
大概过了几百年,长堤想明白了一些事,她是一个热爱风花雪月的人,爱春朝,喜冬辰。
闵蓉会对织女和兰姑笑,也会提笔写上几段给她们,会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以最热忱的脚步奔向凤凰,拥抱它火红的脖子。
她其实会笑
而他之所以觉得陌生,只是因为闵蓉不愿意在他眼前展露半分,罢了。
长堤对自己说:她呀,不就是不喜欢我呗,有什么好生气的,对吧。
【注释】华光犹冉,旭日曈曈改自唐代元稹《会真诗三十韵》“华光犹冉冉,旭日渐曈曈。”牖:凿户牖以为室,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