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错月亮海》楼因

38、同性

　　第二天一早，谈愿就收到了蒋方音发来的消息，说姚楚邀请她下周一起去徒步。

　　这进度够快的。

　　看来她比陆思庭先脱单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手机震动，张云耀的早安问候准时发来。

　　“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昨天回来后，他又变回了那个在微信上嘘寒问暖的男生，让谈愿严重怀疑和昨天见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既然自己对他没感觉，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

　　谈愿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考虑怎么回复张云耀。

　　这时□□弹出一条消息，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是“逆转时间”。

　　之前贴吧里回复过她的那个人。

　　这人之前不愿意吐露太多，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同意加好友了？

　　谈愿点了接受申请，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好，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临州的事了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你那个朋友，现在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女朋友，上周从那边回来了。她状态不太好。”

　　“能说下具体情况吗？我朋友如果还在那边，我要到哪里去找？”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朋友，如果活着，大概率也会是这个样子。”

　　“逆转时间”发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上的女孩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看起来面容清秀，正值青春年华。眼里却空洞无神，对眼前来来去去的人毫无反应，只是茫然地看着不存在的空气。

　　这场景如此熟悉，谈愿曾经见到过，就在何鹰给她看的那个视频里。

　　她脸上的表情，和何隼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是你女朋友？”

　　“是，但是现在的她，应该已经认不出来我了。”

　　“应该？”

　　“我还没见到她，这是她家里人发给我的。她家里人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家里反对我们在一起，用了各种手段，逼我们分手。分手后一段时间，她抑郁症复发，割腕了好几次。”

　　“后来他们把她送去临州，在精神病院做各种强制治疗。我报过警，但是根本没用，因为那是她家人，警察也管不了。”

　　“你是说，是她家里人主动带她去的那里？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和谈愿父亲当年误入的传销团伙不同，不论是何隼还是这个女生，他们身上的事，家里人都是知情的。

　　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为什么会将自己的亲人送去这种危险的地方？

　　“因为，我们都是女生。”

　　“他们觉得同性恋，就是有病。”

　　谈愿看到“同性恋“三个字，瞬间想到了叶迷藏和自己的事。这位陌生人的不幸遭遇，霎时点燃了她的愤懑。

　　他们就因为女儿是同性恋，就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这太荒谬了吧。

　　“这种事，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并不少见。”

　　“逆转时间”却说得很平静，不知是早已接受现实，还是因过于沉痛而出离愤怒。

　　“那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按“逆转时间”的描述，她女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应该没办法和外界接触。再加上家里人如此严苛的管辖，两人想再见面更难了。

　　“总会找到办法的。”

　　“逆转时间”自我安慰般说了一句。

　　“她之前去临州治疗的时候，我试着去当地找过。她被关的那个精神病院，其实不是什么正经的医院，而是在一艘船上。但是具体的位置，我打听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谈愿想，看起来她女友以及何隼，都是被家里人送到这艘船上去的。

　　他们把病人关在船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些是我在一个群里了解到的，这个群加入需要群主审核，晚点我拉你进去。”

　　“我了解的就这么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谢谢你。”

　　谈愿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多讲。

　　面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她当然没有表露内心的痛苦，但谁都能想象，经历了这些事背后的崩溃与绝望。

　　这不是她作为一个网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所能化解的。

　　放下手机，谈愿陷入了思考。

　　如果她们不是同性恋，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不一样？

　　那样的话，就算父母不同意这份感情，也断然不会将女儿视为异类，更不会让她去做什么治疗。

　　可这并不是喜欢同性的错。

　　再不能相见的痛苦，也不该是她们承担的后果。

　　虽然已明确自己对叶迷藏的感觉，但谈愿此前并不觉得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

　　就算喜欢上了叶迷藏，对其他女生朋友之间的接触，她似乎也没有那种明确的界限感。

　　“逆转时间”的事，让她渐渐明白，“同性恋”的说法只是社会化的区分。因为心之所向，就要与主流观念划清界限，面对种种不实的猜测与非议？

　　难道喜欢上一个女生，她就不是原来的她了吗？

　　如果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就能为她想要的世界投上一票的话，那她愿意承认。

　　*

　　星城机场。

　　“小月，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孟娜把行李箱交还给叶迷藏，“等我下次去北市再找你玩。我女朋友还要在北市工作几年，我会经常过去的。”

　　“好，那我们后面就北市见了。”叶迷藏微笑回应。

　　“下次见的时候，希望你也和我一样，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沉浸在甜蜜里的孟娜关心着叶迷藏，“知道你工作忙，不过爱情是生活里的解药，有人陪伴再累都不觉得辛苦了。”

　　“这我可保证不了。能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本来就是奢侈品。”

　　叶迷藏眼前浮现出谈愿的身影，这么多天的杳无音讯，已经让她觉得希望渺茫。

　　“到时候你俩当着我的面，秀恩爱的时候收敛一点就好。”

　　“那肯定不行，就要当着你面秀，让你羡慕死…”孟娜开着玩笑。

　　“好了，快到时间了。”叶迷藏看了一眼时间，“我先去安检了，拜拜！”

　　“北市见！”

　　坐在候机大厅的叶迷藏，点开了朋友圈的页面。

　　那天她分享了生活照片后，收获了一众好友的点赞和回复。有几个旧日好友得知她来星城，还特意组了局邀请她过去聚会。

　　可她想要的那个回复，却始终没有出现。

　　谈愿平时经常关注朋友圈，这一条肯定能看到的。

　　她不回复，应该就是不想回复吧。

　　算了，等回了北市，就忘了她吧，一切重新开始。

　　叶迷藏拍下一张机场的照片，配文:

　　“重新出发。”

　　没有犹豫，按下了发表键。

　　*

　　明确了自己性向的谈愿，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

　　她打开微信，点开和叶迷藏的对话框。

　　想要表明她的心意，却欲言又止。

　　毕竟隔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要怎么表达才好？

　　“小月，我其实也喜欢你…”

　　微信上说，会不会太不正式了？

　　想到叶迷藏有意为自己安排在海洋馆里的告白，谈愿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有个仪式感。

　　要不还是等她回来当面说吧。

　　可她这次去拍戏，要拍多久，要什么时候回北市呢？

　　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无所适从的谈愿又开始习惯性地刷着朋友圈。

　　一条刚刷新出的动态让她瞬间被吸引。

　　“重新出发。”

　　定位是星城机场。

　　小月是去星城拍戏了？这是要回来了？

　　刚还在想，就刷到了这条信息，她这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吗？

　　谈愿当然不能错过这天赐的良机，赶快查询了最近一班星城到北市的航班时间。

　　十点四十出发，下午一点一刻到达。

　　她住的离机场不是很远，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但去之前，她还要做点准备。

　　谈愿换上了一件新的裙子，是那天去时代汇时，叶迷藏亲自给她挑的。那天她换上后，叶迷藏夸了好几句，应该会喜欢。

　　换完衣服，谈愿又对着镜子，检查了几遍今天的妆容。

　　口红试了几只，最后选择了水润的暖杏色，看上去低调又不失活力。

　　香水也喷了叶迷藏喜欢的清新款。

　　确认万无一失后，她便开车出发。

　　*

　　花店。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店铺，今天却挤满了人。

　　谈愿才想起来，今天是双十一。

　　很多人选在这一天表白，再加上促销活动，难怪生意这么好。

　　“老板，我想买一束花。”进店后，谈愿开口表明来意。

　　“是自己家里放的，还是送人的？”老板在打包花束，忙得头都没抬。

　　“送人的。”

　　“那可能要等一下，今天爆单了。没看我这都忙不过来了…”

　　“要等多久？我赶时间。”谈愿问。

　　“你送什么人啊，那边有一束玫瑰，888块。早上有个人定了又说不要了，你要不看看？”老板指了一下旁边。

　　谈愿转头一看，九十九朵火红的玫瑰，黑色包装的经典款。

　　花束很大，花也很新鲜。

　　只是这个颜色，会不会有点俗套。

　　“老板…”谈愿刚想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就看到一个男生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

　　“你好，有红玫瑰吗？”

　　“那儿有，888块，不讲价。其他的要等。”老板没停手上的活，努了努下巴示意。

　　“可以，就这束吧…”男生明显很着急，他看了一眼花，掏出手机就要扫码。

　　“等一下。”见他要付款，谈愿看了眼手表，感觉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赶快说，“不好意思，我看上这束花了。”

　　“啊？”男生有点诧异，“你喜欢这个花吗？我是买给我女朋友的。”

　　谈愿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道:

　　“我也是买给我女朋友的。”

　　“而且，我是先来的。”

　　“啊，这样啊…”男生更诧异了，愣了一下，“那让给你。”

　　“谢谢。”

　　谈愿赶紧付了款，避开店里其他人同样惊讶的眼神，捧着这束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