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的回音》幺然

3、第三章

　　阳春三月，松林边仍环绕着一丝冷气。
　　六点一刻，铭哲中学的操场已被数千脚步声淹没。

　　顾一帆并不擅长体育，上学期的体测八百，如果没有贺知湫在旁边拉她一把，她毫无疑问地会站在补测的队伍里。

　　“你知道我一天的坏心情都从何而来吗？”
　　顾一帆顶着深深的黑眼圈，从她口中吐出的并不是清晰的字眼，

　　而是如黑烟般汹汹涌出的怨气。

　　“全是这个破跑操。”

　　王霖霖昨晚也聊嗨了，现在她也如行尸走肉。

　　“你可以这么说”，宋奕微微侧头看了看身边两位活死人。
　　“我一天美好的心情从跑操后开始！”
　　宋奕的脑子建构着自己理想的美好。

　　“呕..唔咳！”
　　可这美好瞬时就被王霖霖的干呕声打破了。
　　还有顾一帆在旁边的狂笑。

　　顾一帆看着前面的630方队
　　她本来想找找贺知湫的
　　可是何禹这么高的个儿，站在队列的最后一排
　　真的很难让人不注意。

　　何禹的高马尾伴随着脚步前进摆来摆去
　　校服外套被迎面的风吹起
　　从她的背影
　　顾一帆看到了昨晚那微红的脸
　　哈哈大笑的模样
　　伴随着绘声绘色的滔滔不绝
　　顾一帆觉得很恍惚
　　她最初印象中的那位一手撑杆一手插兜的装货消失了。

　　短短两三个星期
　　他们宿舍因为何禹的存在再也没有瞬时的沉默冷清
　　如永远100℃的沸水
　　没有冷却的时间点。
　　这份欢快让顾一帆觉得四个人的友情弥足珍贵
　　起初她以为其他三个人也这么认为，包括何禹。

　　603宿舍接待的客人也很多
　　大部分都是来找何禹聊事儿的
　　那份曾存在那四个人中的欢快
　　此时在何禹和她自己的朋友之间
　　在顾一帆的面前上演了。
　　原来何禹和每一个人都很投机。

　　顾一帆只觉得有些惊讶和佩服
　　她看着那奔跑的身姿
　　个子高，幽默，长得帅，学习成绩好
　　魅力强大到连女朋友都有的人
　　朋友多一些似乎没什么问题。

　　跑操的“一二三四”戛然而止
　　顾一帆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她再次习惯性地向何禹的方向看去
　　何禹没有一丝的狼狈姿态，潇洒地将书包甩到左肩
　　与身边的两三人同行
　　她笑得很爽朗。

　　“跑操把她跑得这么开心吗......”

　　突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顾一帆——”
　　在顾一帆转头的瞬间，贺知湫已经扑倒在她的背上。
　　“在看谁？”
　　贺知湫顺着顾一帆的目光看去
　　是不远处的何禹。
　　贺知湫跟何禹不熟，对她的印象一是顾一帆口中的风趣幽默的舍友，二是班会自我介绍时拽拽的模样。

　　“你看她干什么？”
　　贺知湫有些疑惑，直接蹿到了顾一帆的面前。

　　“何禹就这么好看？”

　　“也看看我呗。”

　　顾一帆感觉这两句话怪怪的，但是一看到贺知湫熟悉的脸庞，她也没再多想，把包背上就往操场大门走。

　　“好啊，现在让朕好好欣赏一下贺氏的容颜”

　　顾一帆一下凑到了贺知湫的面前，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似乎除了贺知湫在意她们极近的距离外，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注意。
　　她很快的将头扭过去
　　发红的耳尖尤引人注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贺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皇后，钦此！”

　　“哪有一上来就当皇后的。”

　　“那你想当什么？”

　　......

　　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这话当然是说不出口的。

　　贺知湫的思绪回到了去年九月，那个酷热的下午，她的汗水从军帽的帽檐落下，她觉得自己如下落的花瓶，马上就要变成一堆玻璃渣。
　　那晚回到宿舍，第一次住宿的她坐在阳台的地板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好想家。
　　然后她感觉有人进了阳台。
　　这个人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

　　“一起聊聊天呗。”

　　贺知湫抬起头，从黑暗中挣脱出来，她的第一眼是顾一帆。
　　眼前的女孩很白皙，杏仁般圆润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的笑容甜美，宛如清泉一般，直视着自己的眼神很温暖。

　　贺知湫忘了应答，忘了抹去眼泪，只是呆呆地任凭顾一帆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床位。

　　那一晚宿舍里聊了很多，八卦故事真心话大冒险......

　　贺知湫还记得顾一帆选了大冒险，她唱了一首歌。

　　“我时常想象你再次出现的场景...”

　　“他们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就让爱教我学会忍耐...”

　　“我愿意接受所有苦难和绝望...”

　　“如果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顾一帆的歌声如溪流般涌入了她的内心。

　　今年除夕，她们互相拍着家附近的烟花，给彼此发送，还打了电话，互相诉说新年愿望：

　　“贺知湫，我作为你的好朋友，祝福你新的一年学业进步，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明明是最简单的祝福话了
　　为啥自己就一直笑个不停呢。

　　“你都不说祝福祝福我吗？”

　　“让我想想。”

　　贺知湫文采明明不错，可在那时憋不出一句话可以表达她的心情。

　　零点要到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电视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最后三秒——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真的。
　　一切都能好。

　　“观众朋友们！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又是崭新的一页——”

　　能遇见你
　　我已经足够幸运。
　　如果你一切都好
　　我会很幸福。

　　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是什么感觉？
　　很复杂。

　　因为是好朋友
　　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拉起你的手腕奔跑
　　可也因为是好朋友
　　我没法边跑边向你大声告白

　　“我喜欢你...”

　　“...这个朋友！”

　　顾一帆不解为何贺知湫如此扭捏：

　　“我也很喜欢你呀。”

　　这已经是有史以来贺知湫说过的最勇敢的话。
　　她当然知道两种喜欢不一样。

　　早读预备铃打响——

　　顾一帆害怕年级组的处分，拉起贺知湫的手就开始一路狂奔。

　　贺知湫握紧了她的手

　　顾一帆的发丝在空中追赶

　　就算现在只是朋友——

　　也足够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