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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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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之后,不同人的散佚灵力和被付丧神击败的时间溯行军化作的光点飘荡,与血腥气一起充斥在空气之中。每次呼吸都仿佛是扑进了污浊烟囱之中。
辛辣刺鼻的气息使得众人纷纷深感不适,捂住口鼻。门前附近被打得一片狼藉,残破的家具和散落的文书混着点点暗红。
鹤丸国永踩着狼藉,悄无声息地走到昏倒在地的弥身边。他低头看向脚边意识不清也满脸不安的弥,用刀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确认对方毫无反应之后,才利落地收刀入鞘,随即挑着眉抬头看向其他人。
“所以接下来怎么处理她?”
髭切膝丸离得远。膝丸早已收刀入鞘,快步走到兄长身边老实站好:“兄长,没受伤吧?”
髭切正慢条斯理地弯腰,拾起在打斗中被甩落的白色外套,用手拂去其上沾染的尘土和零星血迹,闻言只是慵懒地“嗯”了一声。对于鹤丸的问话,兄弟二人连头也未回,显然是不感兴趣。
一期一振扶着桐吾回室内包扎,三日月宗近和长义倒是并肩走了过来。三日月捏着桐吾递过来的纸人,脸上笑意浅淡。长义则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昏迷的弥身上,沉吟不语。
片刻后,长义才开口:“按规程,弥小姐此时仍是时政记录在册的代理审神者,应该交由时政审判。”他说着,侧过头看向三日月,无声询问他。
他本来可以直接押送弥带回时政,但是他却迟疑了,直到现在尘埃落定,时政在每一个本丸建立之时放置的暗堕警报装置,都迟迟未能响应,不敢想幕后黑手到底是怎样的只手遮天。
只是九条就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吗?长义抿着唇,目光纠结,无法轻易下定论。
三日月宗近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轻轻一笑,温和而从容地缓缓开口:“长义阁下,情况特殊,常规程序恐怕需要变通。为了主人的安全和本丸的稳定,将她暂时羁押在此,由我们共同监管,或许是当前的最优解。”
“况且,”鹤丸国永也凑近,双手抱胸,歪着头轻快地接过话,“放在眼皮底下,也免得某些‘虫子’再来做手脚。”
长义闻言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声轻叹之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疲惫:“实际上,根据诸位之前提供的信息以及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以确定时政内部有人与柴宫晃、弥等人牵连甚深。若此刻将弥作为重要人证上交,极有可能被干预,甚至让她有机会脱罪或再次掀起波澜。”
“所以,就先按照你们所说,只能将她暂时关押在本丸内。”
此时,本丸其他区域的骚动也已平息。
“三日月!长义阁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长义闻声抬头。
只见前往其他地方镇压暗堕的不动行光、乱等付丧神神色凝重,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几振刀剑,匆匆赶至。他们脸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呼吸急促,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
另一边,药研也在前田平野的搀扶下过来。
“来,别抱着,先将他们放在地上。”于是,几振刀被小心翼翼轻放在地上。
长义蹲下身,认出了这几振是丰前江、桑名江、松井江以及姬鹤一文字。想来这几振刀也如同笼手切江一样被铃铛强行化回了本体。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对劲了!身上冒出了很多鳞片一样的东西,正往这边冲!然后突然听见‘叮铃’一声,像是铃铛响,然后他们就变回刀了。”五虎退也在其中,他在旁边蹲下身子,细细的眉头担忧地皱着,语气中满是难过。
“听起来和笼手切江的情况一样。”三日月挽袖,伸手抚摸丰前江异变的刀身,感受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暗堕的进程被强行中断,好消息是,暗堕程度没有笼手切江那么深。”
“这下可真是摊上大麻烦了。”鹤丸国永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他笑容微滞,抬头看向半空。
长义则沉默着在心中思考。既然决定不将弥的事情上报,那么暗堕的事情也需要隐瞒下来,不然前因后果无法交代。可是暗堕这种情况,真的能治愈吗?万一波及到其他付丧神呢?
不动行光注意到鹤丸国永,也向上看去,突然看到上方什么东西动了,定睛一看,发出惊呼:“那是笼手切江?快看上面!”
只见那枚铃铛功成身退一般,领着笼手切江,在众人的视线中轻飘飘地飞过,最终飞过墙壁的破洞,来到昏迷的审神者旁,落在了枕边,灵力散去,还沿着枕边滚了下来。
一期一振此时正在室内对桐吾进行简单的包扎。桐吾捂着肩膀坐在桌边,笼手切江被带往审神者身边时,一期一振一惊,立即眼疾手快地将其捞过,放在桌子上。
于是,众人纷纷涌入室内,几乎站满了不大的房间。
在乱战之中,审神者依旧沉睡,长时间的昏迷和灵魂缺失让她一点点虚弱下去,即使有着刀剑本体的输送灵力,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如纸。
药研上前在审神者的旁边坐下。简单的检查之后才放下心来,然后捡起那铃铛来,细细打量着。
“现在一看就像个平平无奇的铃铛呢,没想到里面居然有那么惊人的灵力。”
桐吾也看着那枚铃铛,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缓缓开口:“我也没想到,居然还会再看见这个铃铛。这是当年姐姐亲手做的,内里封入了一道威力极强的灵力用于危难时刻。其中一个,她送给了当时还不会灵力的弥,后来两人决裂,铃铛也就此分开……”
长义惊讶,“那暗堕气息也是依靠这个铃铛带入本丸?弥把这个铃铛给了笼手切江?”
“想来应该是了。姐姐带走了蕴含大量灵力的核心,弥拥有的只是封存能力优秀的特制外壳。”
桐吾说完,目光再次落回药研手中的铃铛。此刻它失去了内蕴的灵力,正安静地躺在药研掌心,黯淡无光,轻飘飘的,仿佛刚才拯救了笼手切江等人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不过,或许姐姐后来对铃舌再度进行了改造,”桐吾突然轻笑,“比如,当这个本丸内部有付丧神面临碎刀之时,它才会被激活之类的。”
桐吾看向长义,“我知道你们在担心这些被弥伤害的同伴,”他淡淡一笑,“既然他们是因弥,因我们的恩怨而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请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会去调查解决的方法。”
“是啊,长义阁下,一定会有办法的!”一直乖巧呆在桐吾身边的前田突然出声,他有些灰头土脸,眼中却满是坚定地劝说长义。
长义看着前田,笼手切江那乖巧的样子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心一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会将其交由时政。不过,柴宫晃逃了,之后可能又会卷土重来。这倒是有些麻烦。”
桐吾闻言却精神一振,“关于这个嘛……”他知道长义是不清楚内情,所以勾起唇角看向药研:“事实上,我在外面的时候,和户川婆婆她们见了一面,她们已在羽山上暗中布网。我们与柴宫晃、与乌石的帐还没有算完。”
长义明明与桐吾是第一次见面,连他口中户川婆婆是谁都不知道,但看着桐吾的脸,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不过说到这个,我得先算另一笔帐!”
桐吾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神转冷。他站起身来往前走去,因为脚上有伤他走得一瘸一拐。前田和平野见状上前搀扶他,两个矮矮的身影此刻显得格外可靠。桐吾对他们感激一笑。
“麻烦你们带我去弥那边。”
等到桐吾在弥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少年清秀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面对长义时的友好平静,只有厌恶与痛恨。
“姐姐失散的灵魂碎片,其中的一片承载着她的力量,一直被她藏在体内,作为能够在本丸肆意使用灵力的媒介。”
桐吾伸出手,手心朝上,和审神者如出一辙的金色混杂着丝丝黑线的灵力在掌心酝酿,口中低声说道:
“你不配拥有它,更不配利用它的力量来伤害姐姐珍视的一切。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话音未落,桐吾掌心的灵力猛地化作数道纤细却坚韧的丝线,飞速刺向弥的胸口!
丝线透体而过!然而没有血液飞溅!
弥却突然痛苦地大张着嘴,如果她能出声的话,此时众人应该能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啸。弥的身体剧烈抽搐,一股纯净强大的灵力波动开始从她体内被强行剥离。
这个过程似乎给弥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她蜷缩在地,面容扭曲。而桐吾面色冷凝。
片刻之后,一团柔和的光球,缓缓从弥的体内被牵引而出,光球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沉睡着的少女虚影。
正是审神者的样子。
光球刚一出现,膝丸便紧盯着,那团光球即使隔着不近的距离和人群,也给他眼前一热的熟悉感,以及能够自己灵力共鸣一般的灵力波动。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之中,膝丸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他转过头,身边髭切依然保持着优雅的站姿,只是那双总是微微阖着的眼眸此刻完全睁开,蜜一般的眼瞳中映照着那团温暖的光球,凝视着光球中的虚影。他唇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此刻被软化一般,变得真切而柔软,连带着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啊啦……”他极轻地叹息一声,低得如同耳语。
能让哥哥露出这种表情,也只有主上啊。
膝丸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又很快抿住,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地转回去。
当光球彻底脱离弥的身体时,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喘着粗气。而那团灵魂碎片则乖巧地悬浮在桐吾掌心,散发着温暖熟悉的气息。
桐吾小心翼翼地将这团灵魂碎片托起,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他的头轻轻抵在光球上,突然眯着眼睛低声呢喃:
“姐姐……”
前田平野是距离光球最近的,此时两人看着光球中的主人,眼前一热,前田带着笑伸手擦了擦眼泪,平野则是扯了扯头上的帽子,以此来遮挡几分眼中的泪光,可那阴影之中的眼睛亮得惊人。
桐吾托着那团光球转身,平野和前田继续上前扶着他,他们走向审神者身边。
守在门前付丧神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他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团温暖的光球,眼中交织着紧张期盼与难以抑制的激动。
鹤丸收敛了所有玩笑之色,不动行光静静注视着,连长义也被感染了一般,屏住呼吸。
桐吾在床边停下,他缓缓伸出手,将掌心的光球轻柔地贴近审神者的心口。那光球仿佛有意识一般,在接触到审神者身体的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萤火,温柔地渗入她的体内。
之后。
本丸日常运作由长谷部协同几位经验丰富的刀剑男士暂时维持,外部巡逻和结界加固也未松懈,以防柴宫晃或其残党去而复返。
弥则被关押在闲置的仓库之中,被严密看管起来。笼手切江、丰前江、桑名江、松井江和姬鹤一文字,则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偏僻之处特制的净化温养池中。
自那天归还了灵魂碎片,审神者的境况一天天好转。慢慢的,不再需要付丧神输送灵力。而被唤醒的付丧神们则在了解情况的激动之后,加入了本丸的重建之中。
禁区所在的庭院和居室在战斗中损毁严重,已不再适合休养。经一致同意,审神者被小心翼翼地转移至药研藤四郎手入室的里间。这里设备齐全,且方便药研随时照看。
而在战斗之中受伤的付丧神,没有了审神者手入,只能依靠身体自身恢复,各个付丧神受的伤也不尽相同,净化温养池也每过段时间就需要换药。药研藤四郎因此成为了最忙碌的人。
连日的劳累让药研藤四郎疲惫不堪,眼底带着青黑。又是一个深夜,他终于配好了明天要用的药,揉着酸胀的额角,他应该去休息了,可双脚还是不自觉迈向里间。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里间的门,一切都如同他白天离开时一样安静。然而,当他揉着太阳穴抬眼,脚步却猛地一顿!
那个他以为会长久沉睡的身影,此刻正静静地坐在床沿。
药研藤四郎,这位在战场上冷静果敢、在手入室中沉稳可靠的医生,此刻却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僵立着,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大将?”
药研藤四郎看着她闻声转头,那双带着初醒懵然的眼睛,正映出他此刻失态的模样。
然后,他看见她的唇角轻轻弯起,声音因长久沉睡而有些低哑,带着些许困惑地传入他耳中:
“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却是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原来他快要哭了吗?
“……是吗?”
药研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他只是轻轻一笑,随后躬身:
“您能醒来,比什么都好。我是药研藤四郎,是您忠诚的刀。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守在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