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僵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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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
定元帝面色发沉，晦暗的眸光扫过底下的臣子，随手捻了捻玉扳指沉声发问：“新罗求娶嫡公主一事，你们怎么看。”
马球赛刚结束，新罗使臣便上书定元帝，诚意求娶大颂嫡公主，作为新罗退兵臣服的条件。
若只是普通的和亲倒也不算大事，但此次新罗纠结吐蕃骚扰百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大颂西陲的安稳。
早在朝会之前朝廷就收到了消息，但碍于国事，此事便被搁置到了朝会之后。
如果大颂要保证边境安全就只能答应他们的请求，许嫁和亲公主。
但宫中只有两位公主，新罗意图求娶嫡公主，大颂若有心和亲，便只能册立皇后，才能名正言顺拥有嫡公主。
一时之间，淑妃和贵妃两人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殿内一阵诡秘的沉寂，淑妃乃是外族人，朝中无人说话。
而高家党人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高斌。
李景晏安然稳坐，大氅之下的身躯挺拔依旧，似是对此僵局并不感到意外。
沉默须臾，忽有臣子谏言：“陛下，臣以为，二公主身上流有百济血脉。百济和新罗毗邻，公主嫁过去也不会有所不习惯，且对我大颂来说更是制衡百济、新罗的筹码。”
高家党自然不会进言让大公主嫁出去，二公主于他们而言便是替死鬼。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其他朝臣反对：“陛下，立后关乎立储君。淑妃娘娘非我族类，三皇子也不可入主东宫。”
这便是另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环环相扣，几乎不能有出错的余地。
定元帝瞥过视线，朝着高斌问道：“高斌，大公主是你的侄女，你如何看。”
和亲与立后相依相存，无论是淑妃还是贵妃，都未必是后位最好的人选。
而且李景泽还断了腿，这对他们来说更是棘手。
高斌深知和亲一事并非想象中如此简单，饶是他也不敢轻易做下决断：“臣...”
“裴令颐。”
见高斌面露为难，定元帝挪过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家人。
若是定元帝另立新后，则意味着李景晏会被放弃。
不得不说新罗人尚且有点本事，只一个要求便能让大颂朝局陷入僵持。
李景晏略一抬眼，裴令颐捕捉到他眸中的深沉，出列朗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并不急于这一时，如今新罗人尚且在京，咱们还有协商谈判的机会。”
殿内的僵局尚且只有局中人可知，这厢云锦书端着茶盘从廊下绕进内殿，望见马荣保发愁的脸色，不禁抬眸看向紧闭的殿门。
都已一个时辰了，殿内既无叫茶的命令，也无结束的意思，想来事情的确棘手。
“陛下今日议事还未结束吗？”
马荣保微叹口气，抬手接过云锦书手中的茶盘，无奈地摇摇头。
“公公认为，陛下会如何决断此事。”
马荣保作势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凑近低声说：“这我的确不好说，豫王殿下正得圣心，楚王又断了腿。但别忘了，太后身边还有个三皇子。”
云锦书恍然，三皇子李景恪，乃是淑妃亲子。
李景泽算是没了太子指望，可若是淑妃封后，李景晏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尴尬。
“陛下对元懿皇后情深意重，就是不立后也说不准。”
云锦书眉骨一松，紧闭的殿门突然由内打开，议事结束的朝臣鱼贯而出，纷纷面露苦色。
马荣保见状收了话茬，连忙端着茶盘进殿去伺候定元帝。
云锦书抻着脖子往里探，恰好对上李景晏最后一个从殿内出来，鼻梁差点触到他的胸口。
“冒失。”李景晏居高临下，紧皱的眉眼却在望见她的瞬间松动。
他似乎清减不少，但说话的声音依旧有分量，云锦书一时也不知道他的腰伤如何。
“你的伤......”
话到一半，云锦书忽然不想再说，若她不闻李景晏就不会主动地说，这样被动的关怀当真让人有些疲累。
李景晏本来已经做好回答她话语的准备，云锦书却兀自转移了话题：“和亲之事陛下有决断了吗？”
她不能让二公主去和亲。
深深看了她一眼，李景晏清咳两声，肩际都跟着咳嗽而颤动。
“还没有定论，高家那边自是属意让李乐棠嫁过去。”须臾，李景晏淡声回应，眼中的情绪倏尔便淡了下来。
虽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但云锦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口还是不由自主狠狠一颤。
淑妃和贵妃不合，新罗又和高家有所勾结，若是二公主嫁过去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折磨。
李景晏像是发觉了她的情绪，启唇说道：“不过你放心，最后和亲的人一定是李乐绮。”
锦书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和亲的人是李乐绮，那贵妃就会成为皇后，这对李景晏真的公平吗？
“你都不介意贵妃会成为皇后吗？如果她成了皇后，李景泽就也成了嫡子，和你平起平坐了。”
“她不会当皇后的。”
在这宫中，若说谁最希望贵妃母子遭受灭顶之灾，那个人一定是李景晏。
贵妃在他年幼时所做的一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但是这些是他自己的苦难，没有必要对云锦书提起，她和他最终目的都是一样，这就足够了。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进去伺候陛下。”云锦书兀自盯了他须臾，也没心思逼问他，踅身淡声回复。
李景晏双手绞在腹前，抢先制止了她离开的脚步：“少煊说你问起过我。”
既然有意在人后问起他，为何当面就不敢再问。
云锦书的脚步宛如被粘在了地底，呼吸悄然一窒，李景晏无声无息绕到她跟前，大胆而贪恋地攫住她低垂的容颜。
“披风的事是我抱歉，我会尽力补偿你。”
清新淡雅的梅花香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呼吸，纤长的眼睫微颤，云锦书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而后才说服自己抬眸直视他。
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个需要低头的，但云锦书已经做了太多次这样的事情。
如果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云锦书可以对他的一切都保有距离，甚至于不闻不问。
可她现在多了杂念，甚至不仅只停留在对盟友的情感，这让她无所适从，更像是逃避。
她需要用时间想清楚，更需要用时间去处理她对李景晏产生的所有情愫。
说罢，云锦书不再停留自己的脚步，径直与他错身而过。
李景晏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钝痛，意识里总有尖锐的声音在告诉他：不要让她走。
袖口下的手刚刚抻出，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云锦书残留的衣角。
*
贤灵宫。
“当真要和亲？！”
淑妃听完传信，心中大骇以至于拿捏不住手中的锦帕，径直让它滚落在了脚边。
百济使者面露为难，殿中的氛围紧张而诡异，淑妃端茶的手再也抑制不住，微热的茶汤将她的手腕烫出了痕迹。
“娘娘！”
秋彤上前想将她手里的茶盏接过，淑妃却直接忽略了她的动作，挥挥手让她退下。
殿中伺候的人瞬间减半，淑妃兀自平复了心绪，但面色仍旧不佳，就连呼吸也显得急促。
“务必让朝臣上书谏言，极力劝谏让李乐绮和亲，总而言之不能让乐棠嫁过去！”
百济战败后一直依附于大颂，没人会对听话的孩子操太多心，大颂放松了对百济的监视，百济便也抓紧时机巩固自身的实力。
而淑妃便是其中往来最好的搭线人，暗地里在朝中布置了不少属于自己的势力。
但明面上，她依旧是温柔无害的淑妃。
此次新罗联络吐蕃进犯百济旧土的事淑妃一早便知，但她既没有去向定元帝求情，更没有让朝臣对高家弹劾。
只有让高家人得到他们想要的，高家才会放松警惕，百济才能有机会去夺回自己的一切。
李景泽腿断了，她需要为她的儿子和女儿争取应有的一切。
使者自然明白她疼惜女儿的心情，但仍是硬着头皮说：“娘娘，朝臣们一直在阻止将二公主远嫁。但公主毕竟是百济血脉，嫁过去也能帮衬咱们不少。”
“而且若公主和亲，您也能顺理成章做皇后，对三皇子的前途大有益处啊。”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我的女儿远嫁。”淑妃没耐心听完他的话，摇摇头将他打断。
半岛三国之间的事情淘澄不清，淑妃为王姬时便听闻了不少臣子刺杀君王的惨案。
男人尚且可以以命换命，但女子的下场便会沦为上位者的禁脔。
千万个好处加起来，也不及留住女儿在身边。
且新罗早已和高家勾结，让她女儿嫁过去不是等死是什么。
“高家既然选择和外族结盟，那本宫就要让这个成为高若芙的催命符。”
淑妃踅身看向窗棂，午后的余晖变得晦暗而浅薄，将她柔婉的脸一分为二。
在使臣看不见的角度，淑妃眸中划过一丝阴狠。
“秋彤，空闲时让云锦书来贤灵宫，她如今是御前人，理应能说上话。”
“是。”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僵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