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涂山思柳

1、思君令人老 岁月忽已晚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小夭做了个梦。
　　在一片瘆人的静默中，她感到自己似乎漂浮在半空，朦朦胧胧的看到下面的山谷内搭建着一座又一座营帐，不见一点灯光，没有一点声音。
　　群山连绵，层林起伏。
　　正当小夭疑惑这是何处时，一个大青石上加雪的白色身影，缓缓浮入了她的视线。一股猝不及防的疼痛贯穿心口，小夭眼中的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急切地伸出手去，想要捉住那个人，一双手却在拼命的往前探时，直直的从那人的胸口前穿透过去。
　　“相柳! 相柳! !”
　　可惜这是在小夭的梦里，她碰不到他相柳也听不到她。此刻一袭白衣的相柳正上下打量着一块扶桑神木的木雕，那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大肚笑娃娃，脑中突然似有针扎般的疼痛，她认得那个娃娃，因为……那是阿獙给她的新婚礼物。就在小夭心怀茫然的抬手拭泪时，相柳已经倒扣着打开了娃娃的底座，露出中空的肚子，又拿出一枚冰晶球。晶莹剔透的冰心球里包裹着一汪碧蓝的海。炫丽的彩色小鱼、纯白大圆贝壳、侧身坐在贝壳上的那个美丽的女鲛人，以及贝壳旁边那个浮在海里的男鲛人，无一不是出自小夭之手。可是女鲛人伸出的手却被一个男子握住，正含笑凝视着女鲛人。梦里的小夭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当初做这块冰晶球时，似乎并没有这个男子。她想大声问相柳为什么没有吃了这份他辛辛苦苦做的“美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除了哽咽和抽泣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来。
　　毕竟是一场梦，任小夭怎么流泪呼唤，相柳始终无知无觉，此刻的他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冰晶球中的那个女鲛人，而后以指为刃，急速的在男鲛人的方向写下了两行小字。小夭想要凑上前去看清那两行字时，一阵山中迷雾被风吹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片刻过后，迷雾散去，小夭看到相柳手中的那个大肚娃娃已经盖上了底座，冰晶球不知所踪。他正把笑娃娃装进袋子绑到毛球背上，说：去玉山告诉獙君，这是他送给小夭的结婚礼物。”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小夭的耳朵里。差一间，她再也承受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心痛，有些颤抖的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却被一股力向后猛地拽去。…………海上的一座无名小岛。
　　涂山璟在小夭第一声呼唤相柳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扬手点亮床踏旁的地灯，就着幽暗柔和的暖光担忧且难过的看向她。小夭似乎被梦魇缠住了，从眼角到耳后再到云枕上全是泪痕，她的左手略有些颤抖的按在自己的心口，胸膛伴着抽屉，高高低低的起伏着。璟担心他真的梦魇，不敢立刻叫醒她，只得将手轻轻的附在小夭的额头，随着灵力的慢慢渗入，一点点的令她平静的醒来。8小夭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在睁眼前的刹那感到了自己额上抱着一只温暖的手，心变瞬间狂跳起来，梦境之中痛楚的感受还残存在她的感受里，于是下意识的呢喃了出来“相柳……”
　　说完，她立刻就醒了。
　　就连璟也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璟变神色如常的往前探了探身子 ：“小夭，你做噩梦了。”他将她扶起来靠在枕上，“需要我给你倒一杯水吗？”
　　天还未亮，璟用灵力温暖着她的身体，小夭匆匆擦去眼角的泪痕，有些心慌地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璟牵起她的手背轻轻吻了下，没有说话。小腰无力的靠在枕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半晌后，她低声说：璟，我梦到相柳了……璟轻声说：“我知道。”他温柔的安抚小夭，“我…听到了。”小夭不安：璟我不是…… 璟捂住她的嘴：“不要把你的夫君想的太小气，相柳对你有数次救命之恩，我对他也很感激，我知道当初他……很惨烈，你心中难受也是正常的，小夭我可以等等你彻彻底底的将他放下。”
　　小夭的眼泪再次缓缓滑落，因为璟说的不是等自己忘了相柳而是“放下”成婚半年了，如今他们带着苗圃和左耳在清水镇以东海上的某个无名小岛上住着。这里的海水很清，即使站在岸边，也能看到海水里摇曳生姿的海草和珊瑚，天晴的时候，还有众多彩色的小鱼成群结队的游过，隔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望过去点点金辉交映着五彩斑斓，格外的美丽。当初决定离开时，小夭就打算去海上定居万里碧波，天高海阔，相柳曾说过海外有很多无名小岛，他们打算找个美丽的小岛安家。
　　可璟不知道，小夭自从来到这里便夜夜梦见相柳梦里的他，有时候是清水镇里那个欺负他的白发将军，有时候又是轩辕城中带他游戏人间的防风邶，小夭有时候在梦里笑，可大多时候都在梦里哭。平日里他们几人出海捕鱼，嬉戏玩闹，两人也有过亲密温存的时刻，可小夭那不经意的恍惚和偶尔的出神，璟都默默的看在眼里。身为九尾狐的后代，他隐隐约约的能感到小夭和相柳之间不像他所知道的那样简单，只是小夭不愿意提起，他便不会去问自己所做的也只有温柔的陪伴，可璟知道小妖心里始终有一块隐刃之地属于相柳，她一日没有放下一颗心，便不是完完全全真的属于自己，所以成婚至今，两人一直…都没有圆房。
　　可今夜的小夭哭的那样伤心绝望，虽然她只是轻声颤抖啜泣，却连灵力和血液都在悲鸣。璟就着触目可及的灯光，望着默默流泪的小夭，心里不免一痛，只得伸手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默默不语。
　　…………
　　早起穿衣时、璟照例将同心佩系在腰间。那是半年前两人成亲时阿獙送的礼物由玉山古玉琢成，平日带着可以顾养身体，关键时刻还可以当其要续命，可就在璟弯腰替小夭系好时，小夭却扶着自己的那块发出了半天的呆，璟换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小夭？”璟的视线随她的手落在同心佩上，“怎么了？”。小夭轻声道：“我们的这对玉佩是阿獙送的吧…”
　　璟有些不明就理，不过还是应了一声。
　　“阿獙他当初亲手做了这对玉佩，还有一个大肚笑娃娃，是不是？”
　　“是。”璟知道那个娃娃大大的脑袋，大大的肚子，穿着个石榴图的肚兜，咧着小嘴，笑的憨态可掬。当初看到那个娃娃时，小夭曾展颜而笑，是在得知相柳死讯后，那么多天以来小夭的第一次笑。
　　“璟…”小夭抬起头来，眼眶不知何时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红，“我突然有些想念阿獙和烈阳了。带上那个小娃娃，我们回趟玉山，好吗？”在一旁整理床榻的苗圃听到了这句话，转头看向璟。璟朝他点了点头，于是苗圃赶忙出去喊来左耳一道收拾行李。此刻小头已经藏好了自己先前的情绪，她扬起微笑看向璟，长长吐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璟看着她，也故作惬意的笑了笑：“那我陪你去看看”
　　…………
　　山遗世独立，二国虚无飘渺。
　　那遗世独立的山，便是那大荒西边一座秀丽的山峰，玉山，玉山是上古圣地，灵力特殊，任何神兵利器只要进入玉山就会失去法力，是永无兵戈之争的世外桃源。再次站在瑶池岸边的桃林中，小夭不禁感叹，时光在这里好似真的禁止了自相柳死后，她本已选择水归海鸟入林，如今却为了寻找一个梦里似是而非的答案，再次回到了当初自己逃离的地方。桃林千里连绵不绝獙君和烈阳急匆匆的赶来时便看见小夭和璟并肩而立，苗圃和左耳正好奇的四处张望。獙君容貌俊美，长眉入鬓，生着一双美丽的狐狸眼。本该显得轻挑，可他看上去很是端穆烈阳当初因受了虞渊魔气的侵染而提早化形所以多年来一直是为白衣少年的模样，身量虽未长足，五官却无比精致，眼眸碧绿透着凶煞气。璟远远的便感应到了两人的气息，他牵过小夭，示意她回头，小夭还没完全转过去时就有一直通体洁白的琅鸟飞扑过来，落地时化作了白衣少年，立在小夭面前重重的哼了一声。
　　小夭与璟相视一笑，蹲下去，用力抱住了他：“好烈阳，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可千万别再啄我” 随后而来的獙君也在笑，低沉悦耳的声音里却不禁透露了些埋怨，“少昊写信说你们安定下来后就会给我们递消息，等了半年却音讯全无，我还真以为你有了夫君，便把我们都忘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小夭向獙君和烈阳说明来意，也许因为璟在也许自己心中有些不安，在他对獙君说出那个请求时，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轻颤。
　　“我记得那个小娃娃是一整根扶桑木所雕，你为什么要阿獙把它打开”
　　烈阳不知情，有可獙君心里却很明白。他认认真真的望着小夭，刚才她在说出请自己打开笑娃娃的请求时，就连站在一旁的璟都有些吃惊，可见璟还不知道这个娃娃的真正来历。眼前的小夭却声音颤抖，眼神还有些许多少。撇君不禁心头一紧，难道小妖是知道了些什么？
　　“小夭，我虽不知你为什么希望我打开它，可这个娃娃是我亲手所雕，加了些抑制神火的法术在里面”。獙君一本正经，“如果打开了它，今后你再想拿起把玩就很难了”闻言小夭垂了垂眼眸“我知道…可我…”
　　“既然决定打开，那就来! 一旁的烈阳看不下去，他们这幅犹犹豫豫的模样，话音未落，便重重一掌落在至于锦盒中的大肚笑娃娃上。一阵白光过后锦盒化作了粉尘，笑娃娃却安安稳稳的立在地上。
　　围在四周的众人一愣。
　　烈阳又加了三成灵力，可这一次笑娃娃旁边的草地都融成了一团灰烬笑娃娃依旧毫发无伤。“你这是哪寻来的扶桑木，比黑曜国的玄铁还硬！”烈阳揉着手腕不满的瞥了獙君一眼，随即化作琅鸟飞落在他肩头，照着耳朵狠狠的啄了一下 獙君吃痛哭笑不得，心道在这相柳还是认真的可怕，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伸手挡下烈阳正色道：“小夭这个笑脸娃娃曾被我浸泡在扶桑汁夜里以血布阵相融了数月，如果你想要打开它，就得以同样的方法置于瑶池中相同时间。”他看向小夭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璟的表情，“你…你们可愿等？”
　　此刻小夭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獙君前一句话，以血布阵相融数月，她无意识中便以笃定了将做娃娃的人带入了梦中那人。感到难以接受。她在心里问相柳，明明是你说我们之间都是交易，为什么？花费时间心力来做这个东西，还要说是阿獙送的？
　　璟看着小夭眼中有论异转为伤怀，再由伤怀转为不解，最后流露出淡淡的自嘲，那颗玲珑的狐狸心便已将这个笑脸娃娃的来龙去脉大概理了一遍，见小夭似没有听见毕君的问话，于是转过身，牵起小夭的手回望獙君，那就劳烦獙君了，我们愿意等。”
　　不知怎的，獙君突然想到了曾经的阿珩，赤宸和少昊，他迎着璟”的目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
　　玉山瑶池遍植桃树岸上繁花灿烂岸
　　下碧波荡漾，花印水水印花缤纷绚烂……
　　由于古训这里不留男子，第三日的夜里璟和左耳便准备离开，临走时璟牵着小夭与她告别。“小夭等那小娃娃打开，我想你应该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答案了。”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样被点破，小夭有些不安：“璟…”
　　璟抚了抚她”的脸：“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纵然亲密如夫妻，也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我想那个答案你应该需要自己一个人知道”
　　“我早已不是涂山璟，而是你的叶十七，你只需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夭，我和左耳在清水镇等你回家。”
　　说罢璟吻了吻小夭的额头，在她怔怔目光中，的踏上了云撵。云散月出小夭的心和鼻尖都有些发酸，她以为自己故作轻松瞒过了璟，却不想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小夭在心里对璟说，也对自己说。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等我知道了答案…就回家
　　…………
　　这日有风，桃花瓣犹如急雨籁簌而落，轻拂过小头的眉梢，脸颊肩头，她立于瑶池边，看着漫天花雨，就连獙君走进了都没有发觉。在獙君的记忆里，小夭似乎还是几百年前那个站在阿珩身后聪慧伶俐的小女孩，可是一转眼尘归尘土归土，阿珩赤宸战死小夭独自长大，如今也成婚嫁人了，撇君心想，如果说如今她还有什么执着，应该就是相柳了吧。
　　想到这里君悠悠吐了口气，走到小夭身旁。“阿撇。”小夭偏头看向他，“娘听说她在这里待了6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