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朝圣》君见春山

35、一回落栖霞

　　慕沉闻言叹了口气，语气不乏责备道：“秋华啊，你们两个以后走的时候能不能知会我一声？在这里要是遇到麻烦怎么办？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到时候该怎么回去和姑姑、叔叔交代？”

　　慕雨见慕沉有几分要发怒的迹象边下意识地往一旁的萧澈身后一躲，而她这不躲还好她这一躲便让本就烦躁不已的慕沉怒火中烧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双桃花眼气的眼角发红，他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道：“现下看来我们终究是有隔阂了，到不了一处，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话落慕沉便向他们行了一礼，随后便清清冷冷地转身走了，只留下慕雨、萧澈二人在原地沉默。

　　半个时辰后，南宫三水园，落栖霞

　　慕沉一回到落栖霞便看到周墨和裴玉茱二人在庭院中荡秋千，只见裴玉茱那身藕粉色带软绿的桃花裙似花般在空中绽放而后落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与少年温柔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在微风中散开，飘进慕沉的耳里。

　　红枫遮住日光，叶影斑驳落在那二人身上，纵是这般佳人美景，慕沉也无心去看，他此刻心中只觉那，随风落在他肩上红枫，将秋的寂寥一并予他。

　　秋意瑟瑟，让人感伤。

　　此次同行六人，看似亲密无间，实际上各自成群，甚至风评堪忧的娄城也总是三五成群，反倒是他落了单，便是如此还不够，光剩下五人中，萧澈及周墨便时常视他为仇敌，总怕他又入了谁的眼。

　　慕沉真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聊又烦躁。
　　他不理解，萧澈及周墨他们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都是所谓情爱吗？

　　那实在是有病。

　　思及此，慕沉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入自己房内不与他人有所言语。

　　两个时辰后，戌时

　　慕沉看着书案上一张又一张临摹完备的字帖感觉心中的那股闷气终是消散开来，而就在此时，房门响了。
　　咚、咚。

　　慕沉一手执着笔一手按着白玉镇纸，闻声抬头看向门扉，问道：“何人？”
　　裴玉茱端着饭菜站在门外应道：“是我，裴玉茱。”
　　慕沉问道：“何事？”
　　裴玉茱：“君一见我便知。”
　　慕沉答道：“那你进来吧。”

　　话落裴玉茱便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见房内慕沉正在伏案摹字，便轻轻地将手里的饭菜搁在一旁的桌上去，她自顾自地找了一处坐下而后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慕沉，问道：“殿下，原来你还喜欢摹字啊？”’

　　慕沉闻言头也不抬地应道：“嗯，只是偶尔写写，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所以裴四小姐是为何事呢？”
　　裴玉茱道：“我猜你到现在还没有用膳，所以特地来给你送饭菜啦。还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色怪怪的，我和周二向你挥手，你也没有回应。”

　　慕沉道：“抱歉，若是让你有所不适，在下向你赔礼。”
　　裴玉茱闻言柳眉微蹙，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又不是在埋怨你，你且与我说说何事烦扰，难保我能给你出点子解闷呢？”

　　不知为何，今日慕沉的心情可谓差到极点，之前裴玉茱就算说什么他都没有什么感觉，但今日却感到实在的厌烦和不耐。

　　他闻言神色依旧如常，他叹了口气，放下毛笔抬头看向身后的裴玉茱，第二次对她说了重话：“裴四小姐，我想我的事情还不必您来烦劳，您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见此，饶是裴玉茱再怎么无知也明白了慕沉话里的意思，多次示好无果后，裴玉茱便有了放弃慕沉的想法，她复叹了几口气，一双桃花般的眼看了看慕沉，忽是心上几分委屈，如青梅入喉，她道：“见你回来没有用膳便特地给你端来了，早知你如此不知，我便不来了。”

　　一语即毕，裴玉茱便抹着泪转身离开了。
　　而慕沉虽自知自己失言，但也不愿解释，说多了也是徒增麻烦。

　　裴玉茱一出房门，便见一身青衣的周墨走了过来，他看着裴玉茱微红的眼眶，一双碧色眸动了动，语气有几分不善道：“裴四小姐，你怎么哭了？慕浮尘他又欺负你了？”

　　裴玉茱闻言看向向自己献殷勤的周墨，一时更觉得委屈得不行。
　　一个认识不足三天的人都知道对她怜香惜玉、嘘寒问暖，唯独慕沉这个看似温柔似水实则淡漠如烟的人，一直对她视而不见，这让她很有一种颓然之感。

　　她裴玉茱，好歹也是九尺台裴家的嫡女是位贵女，更何况她的美貌在群芳争艳的花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接受过冷遇，唯独到了慕沉这里，她好不容易示好还要被对方避如蛇蝎般的对待。

　　若不是因为九尺台裴家自先前的一起大乱中，在花界的势头早已大不如前，她姑母裴月回便不会带她来七海浮岛。自然此次游习以及之前的探访便是为了拉近慕裴两家的关系，以促进裴家再回九尺台。

　　而原本慕溪见慕沉与萧泠的婚事作废，便有意撮合慕沉与其他三大家族的联姻，于是二人便这般不谋而合的决定把慕沉和裴玉茱二人安排在一起，但是对此事只知一斑不知全貌的裴玉茱却是真的对慕沉欢喜不已。

　　不过谁知两家的不谋而合的特意安排却被“不知好歹”的慕沉给搅黄了。

　　裴玉茱越想越觉得委屈，总觉得慕沉折辱了她，她先前向慕沉示好，不仅是因为她的确对慕沉有几分爱慕，还是因为慕溪不断地向她暗示慕沉是会喜欢她的，她是嫁与慕沉最好的人选。
　　不过，裴玉茱又不是傻子，在慕沉这里吃了两次亏后，她明白了一点——“慕溪的话是骗她的”。

　　是人都有所谓自尊，更何况是她堂堂裴四小姐。

　　周墨见裴玉茱闷闷的，并不答他的话，一时有几分焦急，他吐了口气，复而问了一遍：“裴四小姐，你怎么哭了？慕沉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裴玉茱一听到“裴四小姐”这四个字便立即想到了刚刚慕沉那句冷冷的“裴四小姐”，一时又气上心头，她道：“你不要唤我裴四小姐，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周墨立而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唤你？”
　　裴玉茱道：“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周墨再问：“裴玉茱？”
　　裴玉茱眨了眨眼：“不要，我不喜欢。”
　　周墨闻言顿了顿，眉头一掀，那双碧绿的眼闪过几分狡黠的光芒，他笑道：“总不能唤你‘裴珍珠’吧？”

　　因“裴玉茱”谐音“裴玉珠”，再加之裴月回时常带她出席各色宴会，对其无比爱护和宠爱，故而在同辈中时常有人戏称裴玉茱为“裴珍珠”，此诨名裴玉茱倒是略有耳闻，但因其年纪尚小且不常与他人走动，至今都没有人在她面前唤出这个名字。

　　裴玉茱闻言登时便有些恼了，她瞪了周墨一眼，道：“这就是你们雨集周氏的待人礼节吗？”
　　话落，裴玉茱拂袖转身离开了，而此时，周墨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冒犯，他立即想追上裴玉茱给她赔不是，但即使是追上了，裴玉茱也不分给他一个眼神，让周墨不知如何为好。

　　半刻后，
　　正当慕沉还坐在房中独自纳闷时，窗外路过的打更人忽然让他惊觉了几分不好，他走出房间，见大厅唯有娄城及周墨两人便问道：“戌时了？”

　　周墨闻言无有所应只是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白子，而与他对局的娄城闻声则是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慕沉，哼笑了一声道：“对呀，戌时了，怎么了？尊敬的殿下？”

　　娄城的语气轻浮而揶揄，他面对慕沉的神情与白夜面对楚霑时的那般神情有所不同，虽然都有轻视之意，但白夜多是少不更事的锋芒毕露以及常年居于高位的那种轻慢，或是说与生俱来的傲慢，而娄城则更加的轻浮、油腻，就像一条湿润的蛇。

　　慕沉见状只是睨了眼娄城，他继续道：“慕秋华那两个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娄城答道：“他们？本少爷没看到，估计还泡在外面酒馆里呢。”

　　话落，一枚白子落下。
　　周墨抬头看了眼娄城和慕沉，淡声道：“在下赢了。”

　　娄城见状顿时不满地嘟囔道：“周苍青，你怎么又赢了？今天一整天都在跟你下，结果一次都没有赢过。”他一边说着一边掀翻了棋盘，转设便走了，独留下慕沉和周墨二人在原地。
　　周墨见娄城气急掀翻了棋盘，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慕沉，那双碧绿的眼睛从头到脚地便慕沉扫视了一遍，而慕沉则是看着地上的那些散乱的黑白棋子不知在想什么。
　　周墨问道：“怎么样？殿下，我们下一局？”
　　慕沉闻言才抬头看了眼周墨，见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充满敌意的眼神，他顿了顿，淡漠地扫了眼莫名邀请他的周墨，淡声道：“不必了，我还要出去找慕雨他们去。”

　　周墨见慕沉这幅样子，自是明白了今日裴玉茱为何会那般委屈。他冷笑了几声，挥了挥手以示对慕沉的送别，而慕沉出于礼貌也向周墨拱手示意了一下。
　　礼毕，转身便走。

　　慕沉刚走出落栖霞，便有一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身着蝶黄色长裙的侍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微笑着止住了他的脚步。那侍女脸上堆着不明意味的笑，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慕沉，甜声道：“这位郎君，您去往何处？已过戌时两刻，请早些回去吧。”

　　慕沉见此自是不顾劝阻，他拂了拂手，道：“有事，我找人，马上便回来。”话落，不等那侍女有所反应，慕沉便一头朝着林间的一条小径走了，而还停在原地的侍女则是在风中凌乱着，脸上的笑有几分僵硬。
　　她立在原地，转头看向慕沉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而后她指尖一动，一本黑色的册子出现在她的掌上，她拔下别在腰上的一支通体黑色的毛笔，翻开册子，在写满了此次所有从外界而来的拜访者的一页上找到了“慕沉、慕浮尘”，最后笔尖轻轻一转，一个墨圈便套住了慕沉的名字。

　　侍女收起册子以及毛笔，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色，转身拾级而下，只见天色越渐漆黑，侍女的瞳仁也在逐渐地放大、颜色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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