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玉棺中金光现，从此重回人世间 ...
-
“这一千年的苦行，是我救你的最后一步。”
“白夜，欢迎回家。”
《花海朝圣》
忘冬野／文／2023
一千年前，花神一剑献苍生灭魔神，素手一花定风波平纷乱，一袭雪衣自此名扬天下。
那时分明是初春，
可雪还是抚了慕沉满身。
花界，朝圣台
只见满天飞雪，白色世间。
“既然吾命该如草芥，任众生生杀予夺，那不若让你拿去，也算是一份生辰贺礼。”
“慕沉，生辰快乐…”
那人身姿如松、一袭黑衣如鸦。
只见他脸上挂着轻松释然的笑，而后长剑刺破他的胸膛，血，喷涌而出。
鲜血染尽了白衣。一只冰凉的手从慕沉的脸边滑落，带走一阵微不可感的温暖。
“花神，他的死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一阵冷风袭过慕沉的脸侧，魔鬼似的低喃萦绕在慕沉耳畔。血泪顺着那只手落下的轨迹从慕沉的眼眶中掉落砸在那人苍白的脸上，而后又如未烧制的陶，一抹红色湮进苍白的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夜、白夜！求你了、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不要死……”
慕沉见此开始痛苦崩溃地嘶吼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他是要带他回家的，明明他还有话要对他说的，他们还有很多事都没做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夜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慕沉，那双染上血色的凤眸逐渐失焦，无神地望着抱着他的慕沉，他嘴角漾着一抹释怀的温柔的笑，眉头却还是皱着，眼中的泪始终还是没有落下。他缓缓地张开流满血的嘴，轻轻地唤道：
“仙君，你不要怨我…”
“也不必自责…”
“无论怎样，我都要死的，让我死在你的剑下…正好…也不浪费我这魔神的名声…”
“真的，放过自己，忘了我……”
白夜说着说着就没了气息，垂下眼，眼泪淌在脸上画成两道痕，眉头骤然松开像是沉沉地睡了过去似的躺在慕沉的怀里，慕沉见状垂下头，他将自己的额头贴着白夜的额头，轻轻地卑微地唤着白夜的名字：“白夜…”
“白夜，白夜，白夜…”
“……”
突然！一道惊雷乍来。
随后数道闪雷便一齐冲破了朝圣台的结界，接连劈在慕沉的身上无情地击碎了慕沉的背脊骨，将他打趴在地，将其与白夜分开。血液顺着炸开的灵脉奔流，浑身上下彻骨的疼似是无数把利剑同时刺进慕沉的胸膛。
皮肉裂开的声音清脆挠人心肺，鲜血飞溅在地上又变成一片又一片的白色花瓣，暴雪倾泻而下，威严华贵的朝圣台之上，白花伴着红血，白雪伴着血泪，慕沉脸上，背上，一片一片的除了血便是雪，身上，心上，密密麻麻的除了疼便是苦。
等到天雷劈尽后，慕沉才艰难地抬起头，浑身是血的慢慢地爬近白夜，而后颤抖着手轻轻地抱住了那近无气息的人，抚摸着那渐趋冰冷的脸，慕沉只觉喉间艰涩不已，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失了音，只得无语凝噎。
忽然，慕沉想到了什么，他绝望地看向白夜手中的那柄银色长剑。
随后他举起了剑，狠狠地向对自己丹田刺
呲！
利剑刺入胸膛的声音落下，一阵剧痛从心口传来，紧接着慕沉眼前的白雪和满身是血的人被一道明光捅破，眼前的一片血腥场景再一次瞬时破裂。
慕沉的梦又这样醒来了。
“咚咚…”
敲门声此时响起。
慕沉躺在满是白花和血渍的地上，他睁开眼深色的瞳孔因为接触明光而缩了下。他闻声抬眸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只见一片昏暗中，一模样温良身形单薄的白衣妇人执着一盏玉莲灯推开寺门走了进来，她看着慕沉身下满地的白色小花以及白色衣袍上的鲜血不由地蹙眉。
她将那盏花灯放在石桌上，一双杏眸平淡无波，淡声问道：“怎么样了？”
妇人边说着边将视线落在满地的白花以及其上的一粒突兀的红珠上。
慕沉站起身，朦胧暖黄的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淡青色的血管如花脉般爬满了他的脖颈，一双温柔多情的美目中满是疲惫，他淡声应道：“快了，姑姑。”
慕溪闻言神色稍霁，她颔首轻声应道：“那便是极好了。”
“希望您好运，花神大人。”慕溪恭敬地拱手行下一礼，微笑道。
“嗯，退下吧。”慕沉平淡道。
几天后，花界领泽
是夜，桃花落了满地。
突如其来的寒风席卷着这座古老的城池。
月光如洗，桃花散乱。
花神宫，一座倾尽所有花界众生才华和心血的宫殿。
在花界众生眼中六界之内除此之外都不配“神宫”二字。
花神宫前的青石缸里，清澈的液水上漂浮着几瓣被风吹落的桃花。金瓦堆砌着高高在上的众生穹顶，纷繁的花浪簇拥着这座恢宏到如同整座城池的仙宫，而在那花神宫前的是三道长长的青石台阶，青石砖下是围绕着整座仙人府邸的殿前河。殿前挂着一块匾，那白色的牌面上金色的凿迹入木三分——“花海朝圣”，而让众人所不知的是，在那面白玉般的牌匾后竟然还刻着与之不同的四个字——“心之所向”。
而在那花神仙宫的西边，便是摆放历代城主牌位，停放现任城主棺墩的寺庙——“念无悲寺”。
“念之久矣，长乐无悲。”
这便是此寺庙名字的来源。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皎洁的月光投在了寺堂内立在玉棺旁的慕沉的身上。
只见慕沉一袭白衣如雪如月，如瀑般的墨发被金制的发冠绾起一部分，其余的则披散着，他生的俊美无俦，面如冠玉，如风霁月。凡见他一眼者，只道是：
“一袭白衣如雪如月，眉眼似含春雪初融。”
温润如玉，芝兰玉树，如风霁月，儒雅随和都是外界对慕沉的评价，但那也只是评价罢了。
慕沉缓慢地挪开了棺材上沉重的盖子，只见入目白玉之中躺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那人一头乌发散落在白玉棺里，眉目俊逸，皮肤苍白如春雪，身上还有许多未能清干净的血痕。慕沉伸手描摹这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指尖缓慢地划过棺中人已无呼吸，只剩冰冷的鼻尖。棺中人表情平静安然，若非触及已是冰冷一片，倒真有种他只是沉睡过去的样子。
距今，弑神日已过了一千年。
白夜已经死了一千年了。
慕沉也等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太短，不足以消弭白夜在慕沉这里的痕迹。这一千年又太长，足以让众人忘记那个死在明华剑下的魔神白夜。自混世境动乱之后，便没有人会记得那个八百岁就成为半神的“混世魔王”白宵行，便没有人会不记恨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叱咤风云的魔神白夜。
在这六界之中，除了慕沉，没有人想再见到白夜。
慕沉俯身覆去，在那人的唇瓣上轻轻一点。
慕沉沉默地看着玉棺中的白夜，忽的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声笑了起来。他笑的如痴如狂，愈加过分像是中了魔障一般。可慕沉笑了许久后，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有颗泪，那泪真冷，冷的他的身都在发抖，冷的他的心都在颤栗。他终是止住了笑，噤了声，抬起头，月光微洒在他身上，照在他清隽的脸上，照进他浅褐色的眼里。
一滩死寂的沉默中，一滴泪落了下来，打破了这万古长夜。
慕沉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遏制着那即将决堤的泪水，他低下头看着白玉棺里的白夜，伸手将右手放在他的眉间，又是笑又是哭。就在手指和棺中人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只见金色的灵力顺着慕沉手心处疯长的藤蔓，缠绕攀附在白夜的四肢，随后藤蔓疾速地横生出细长的叶片深入身体的五脏六腑，磅礴的灵气霎时钻进白夜体内早已干涸断裂的经脉。
“上苍大地，烟波云海，七海浮岛，碧落黄泉。”
“以半生之力为介，以万斗之血为河。”
“神魂三魄，为我而生，聚魂之苦，由我来承。”
“……”
只听数道咒语从慕沉口中吐出，原本若雪的白衣被棺材内倏然升起的金光映作黄色，整座祠堂内都被耀眼刺目的金光填满。
灵力被不断吸走的感觉让慕沉忍不住的颤栗，他脊背微抖，冷汗爬满周身，眉头微皱着，双目也染上了红。
半生之力，万斗之血。
这是白夜复生的代价，慕沉花了整整一千年才凑出来。
“聚魄还魂之契。”
“成…”
慕沉话音落下，他手心中的一枚血红色的珠子瞬间破裂。
砰——
顷刻间只听一声巨响在念无悲寺上空炸开，玉棺中的金色的光亮霎时变成刺眼的红色。
玉棺开，血光现，命锁缠，从此同命同死共生，任沧海轮转不可变。
随着刺眼的血光渐渐暗淡，棺中人那双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缓缓地睁开了，原本还苍白如纸的面相也渐渐红润起来。
慕沉擦了擦额角的汗，虚弱的神色在那人看向他的那一瞬间变正常，他看着白夜那张逐渐恢复生气的脸，温柔的眸子似水镜般映照着白夜那双金黄色的如同野兽一样敏锐的瞳眸，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一声关切的问候落下：“阿夜，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还记得…我是谁吗？”
在说到对方名字时，慕沉那原本还算沉稳冷静的语调还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白夜恢复了知觉，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支起身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身边的人，下意识拧了拧眉，开口道：“你…”还没说完一词，他便感觉喉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扶着棺檐便将喉间的血液咳了出来。见状慕沉只好继续给白夜的身体渡入灵力，金色的灵气随着活动起来的血液传至各处，白玉兰花的纹络在白夜的心口若隐若现。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好转和体内那些断裂枯竭的经脉的恢复，白夜便先由着慕沉的动作，等到自己经脉修复得差不多后，他才推开慕沉并起身从棺内爬出。他浑身无力，全身上下都是那种麻麻的微痛感，似是千万只蚂蚁在慢慢的噬咬着他的骨骼，虽不至于疼的昏过去，但还是动一下就难受。
白夜暂时勉强站稳了脚跟 ，他尽量放狠了语气道：“慕浮尘，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的灵脉是怎么回事？！你把我怎么样了？”说着白夜便开始召唤自己的对刀，催动着法术就要朝着慕沉攻击。
慕沉抬手接住白夜催动法术的那只手，他嘴角噙着一抹让白夜感到陌生又熟悉的微笑。
这笑有些温柔又有些危险的样子，怪唬狼的。
突然，金色的灵气在一瞬间将两人包裹住，原本环绕在白夜周身的深紫色的魔气便被彻底压制住。
见自己打不过还是怎的，白夜不再挣扎而是红着一双凤眸瞪着慕沉欲言又止。
慕沉见白夜平静下来便柔声答道：“这里是花界领泽、福泽仙缘之地，花神宫西处祭祀之地——‘念无悲寺’。我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伴侣，有血契为证。”
话音刚落慕沉的笑意更深了。
闻言白夜再次挣扎企图甩开慕沉的手，他恼怒道：“这不可能！我白宵行怎么可能同一个男人结契。我、我可是同华洛有婚约的。”
闻言慕沉眉头微皱，语气中不失嫌弃的说道：“但是你们没有相爱，婚约也解除了，而且华洛她配不上你。”
闻言白夜一时忘记了挣扎，他神色微变：“慕浮尘，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自然是你告诉我的。”慕沉戏谑笑道。
慕沉话音刚落，白夜便趁其不备抽出一只手一巴掌扇在了慕沉的左脸上，他一双凤眼满是羞恼以及难以置信，磨了磨牙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慕浮尘，你疯了吗？！本少主命令你闭嘴！我，白宵行！堂堂金城少主凭什么跟你一个男人在一起？！慕浮尘，你是想死吗？！我…我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你！明明我喜欢的人是华洛，我为什么又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我、我可是人人唾骂，人人得而诛之的金城少主，我们两个相爱？慕浮尘，你少胡言乱语了！”
白夜这一巴掌可不轻，他用了十成的力气，身为魔神，即使是灵力枯竭如同濒死般的状态下依然是很有气力。
慕沉本就因全身的灵力都维系着白夜而虚弱，此刻更是一掌打的他五脏六腑都颤了颤，猛然慕沉意外地吐出了一口血。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擦尽嘴角的血渍，一双美目中并无恼怒而是闪过一抹暗光，他一手锁住白夜的肩，手心长出藤蔓缠绕住怀中的白夜。
慕沉将头搁在白夜的肩上，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疯狂阴暗的神色，他语气卑微可怜道：“对不起…”
“对不起…白夜，对不起…”
“白夜，我好想你。阿夜，我好想你。就让我抱一抱你吧…”
方才还正觉得自己被欺辱的白夜被慕沉这突然而来的脆弱和卑微打的措不及防，他不知所措地急声道：“慕浮尘！你放手，本少主命令你放手，你知道吗？！”
白夜奋力挣扎着但还是没能从慕沉的手中离开，忽然，白夜觉得肩头热热的湿湿的，像是眼泪落在上面，察及此他忽然就愣住了，在他记忆里的慕沉虽然礼貌温柔，但大多都是疏离冷漠的，像今日这突然而来的亲密实属罕见。他不知该怎么做，只能任由慕沉对他的无礼，他轻轻地回抱住慕沉，他道：“真是服了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白夜语气虽是不耐但神色还是露出片刻的柔软。他纳闷道：“不是昨天刚在碧溪山见过面吗，有什么好想的？”
“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慕沉闻言紧紧地抱着白夜，他深呼吸着在白夜身上汲取那微薄的温暖，他道：“阿夜，求你不要再提死字了，我不想听。”话落，慕沉的抽噎声更大了，呼吸似乎都很困难，白夜觉得肩上的眼泪更多了，无奈之下，他还是轻轻地拍着慕沉的背慢慢地给他顺着气，轻声安慰道：“看你这么伤心，本少主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方才的疯癫之语。”
“别哭了，最见不得你这副样子。”
慕沉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白夜的一只手向上爬到他的后颈上，悄无声息中，指尖轻轻一点金色微芒显现，一瞬间白夜便无意识地瘫在了慕沉怀中，像是瞬时睡了过去，见白夜瘫在自己怀里，慕沉原本还自若的神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扶着棺椁低着头又向地上大吐了一口鲜血，。
那鲜血一出口腔便渐渐地变成数片白色花瓣，最后落在地上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血渍浸在花瓣上，唯美又凄惨。灵魂被撕裂揉碎重聚的痛觉传遍慕沉的五脏六腑，像是骨头一节节碎了，像是血液一股股喷涌，即使是经历过八十一道雷劫的慕沉都在方才近乎昏厥过去。这种彻骨般的疼痛直到白夜所有魂魄碎片聚起所有记忆恢复才能停止。慕沉勉强维持着意识，他颤抖着手轻柔地抱起白夜缓步走向花神宫。
慕沉低头看着怀中人安然的睡颜，白夜轻轻的温热的呼吸喷在慕沉的衣襟上。
花灯温和朦胧的光映在两人的脸上，黑夜勾勒着两人的背影。
“我很想你，白夜，白宵行。”
慕沉勾起了一抹笑，虽然这一抹笑因为身体的疼痛变得几分僵硬，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笑中带了真心，带了温暖，他低声喃了一句，温柔缱绻的声音飘在念无悲寺中，混着寺庙的静谧，温柔平静的让人安然。
“白夜，欢迎回家。”
今后很幸运，慕沉不再是一个人。
血溅血染雪不尽，今生今世尽团圆。
“白夜，我心悦你。”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玉棺中金光现，从此重回人世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