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四方佛 ...
-
那神像看着距离虽近，但温谨他们也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脚下。
谢岭微仰着头，就看到山壁上到处都修建着复杂的木制栈道和走廊，几乎将每一层洞窟，在外部连通起来。
方才看不清楚，还只以为洞与洞之间都是相连的。
“来都来了，要不看看洞里到底有些什么吧？”谢岭看出温谨的好奇来，拉着她的手随意钻进一个洞窟，“反正那人在最上面，怎么跑也跑不了的。”
内里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凿刻测量工具，大多蒙尘许久。
“咳，走错了，换一个，这里没什么看头。”
他拉着她又换了一个，然而这个窟里摆满了各种颜料矿石笔刷刮板，有些容器里颜料都已经干涸成块了。另一堆角落里还放着些生活用品，诸如灯台，毛巾，脸盆，草席等堆成一团，同样是灰尘遍布，许久没人用过了。
“去上一层吧。”谢岭气闷，“这回你来领路。”
走上栈桥，还能听到木板吱嘎吱嘎发出的清脆声，温谨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着，像是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一样。
这一层的洞窟数量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温谨只走进去看了几眼，就发现这些彩塑被多次反复修改，一看就知光是努力雕好一座神像就很吃力了。
再往上几层，工匠的手艺越发娴熟，开始出现各种神佛，有交脚的，手持莲花的，飞天过海的……
温谨不太认得佛像和菩萨像，反倒是各种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能认出大半来。就是时间仓促，她也只得走马观花，看了个囫囵。
最上面的三层，洞窟数量稀少，因此两人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将其全部看一遍。
温谨看着这些彩塑和壁画，只恨没有相机在身。
谢岭看她时不时地抬起双手，拇指和食指伸直，指尖相对，形成一个长形比划来比划去。
“阿谨，”他学着她的姿势，“你这是在干什么？”
“拍照。”
“拍照？”他凑近她道。
“唔，大概就是可以定格，然后记录那一瞬间——”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谢岭不甚熟练地举起他那个取景框对准自己，“好了，这一瞬间我记下来了。”
温谨哭笑不得，但也没打破这种童真。她走进深处的洞窟，看着那些列龛神佛，默默退了出去。
“走吧，只剩最上面一层了。”
谢岭重新牵握住温谨的手，两人顺着木梯往上渐行。
最上面一层只有一个洞窟，被开凿得很大，呈一个纵长方形，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方柱，上端连接洞顶。
而周围的石壁上画着一铺千佛世界，还佐以各种天宫伎乐相随，另一侧则是各路神仙与会。
温谨走了进来，只见柱子正面开一神龛，里头的造像正是外头半山高的神像缩小版，目光平视，嘴唇微闭欲启，瞳孔处被人用石黄细细描绘点睛。
她旋过石柱，就看到侧面同样开了一龛，里头供着的是尊人像，面颊修长，长眉入鬓，双目含笑，颇具神性。
“萧平渊？”谢岭指着那像，“怎么偷偷摸摸把他给供在这里了？”
“可能是因为出资的原因？”温谨猜道，“咱们一路上来，壁画上无不出现他的画像，我记得这种好像就叫什么供养人，因为信仰神佛出资造窟，所以工匠会将其画像画在上面。”
“他可真贪心，画像不说，还要给自己造一座等身石像，收集香火不成。”谢岭撇撇嘴。
他转过石柱，另一面依旧开了一龛，里头是一尊身披袈裟的坐佛，还绘了背光纹样。
“阿谨，我敢打赌，柱子最后一面也是一个神龛，就是不知道里面摆的是什么了？”
“是菩萨像。”
她面前是一尊身形清瘦，衣带翩翩，站在莲台的观音，左手置于胸前，手执净瓶，另一手拈着柳枝，播撒雨露。
“你好像没说错，神、仙、佛、菩萨……”
温谨低喃：“四面开龛，各立神佛，萧平渊看起来好像是想收集香火位列仙班的。或许是那次求雨成功，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好像信了。”
“我想，我可能找到原因了。”谢岭仰头道。
温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穹顶画着圆形藻井，色彩纷杂绚丽，周边绘有各种纹样。
温谨将那藻井盯出花儿来了也没找到什么相关原因。
她揉揉眼睛，问道：“什么原因，你快说呀，别卖关子。”
“天圆……地方。”谢岭点了点面前的地，“你一进来就被神像和壁画给吸引住了，反而没注意到这个。”
他挪开身体，最后一点余晖打在神像的眼睛上，那眼睛不知用了什么材质，竟恰好反射出一束光照打在地上。
温谨就看到围着石柱的地面铺了一幅故事画，画里躺着两个小人，那光束恰好打在他们身上。
她顺着石柱旋转，很快就看到另三幅的样子：分别是一对童男童女皇宫拜别、入住神庙潜心供奉、祈雨成功的故事图。
“你别说，这工匠还真挺有巧思。”他在萧平渊的石像前站定，嘲弄道：“跪拜。”
他转了个方向，面对神佛：“奉佛。”
再之后便是看向菩萨像的手：“赐雨。”
最后来到温谨身旁，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两小孩，缓缓道：“飞升。”
“那个工匠一定看到了这一幕，所以天授帝才会在最后十年对成仙一事陷入那种狂热的地步。”
“哪种地步？”
“召集方士炼丹，派军队寻仙山诸如此类的举措就不说了，他还四下秘密收集童男童女，想要再现神灵降临的奇迹。但你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没等人们怨声载道揭竿造反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亲儿子大义灭亲，手刃在观星台了。”
“原来是这样。”温谨“啊”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想到我和常生的离开还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这些又不关你们的事，上位者做决定，底下人担风险，从来都是如此。你们哪能左右那么多人的生死呢！如果非要怪的话，可以怪工匠没个把门，最该怪老皇帝贼心不死，既要又要，想得挺美。”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温谨失笑，手指与之相扣，摇了摇道，“我和常生最初也只是想活下去。之后种种，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谢岭松了口气，“我就……就怕你想不开。”
温谨盯了他一会儿，直到谢岭心里发毛，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就听得她说：“谢今山，我发现你滤镜着实是有些太厚了些吧！”
“什、什么滤镜？”
温谨抓了抓脑袋，总算想起一个比较贴切的词来，“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老是担心我这个担心我那个，但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和不安，就算是现在的我出现在当时，其实也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我的能力有多大，我只能，也只会尽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认真道。
谢岭也道：“对不起，我知道阿谨你很聪明主意也多，就像你能自己从鬼市从湖里出来。但我也会担心，会想那些是不是你不该负担的却负担了。我只想让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温谨无语：“傻瓜。”
她猛敲他的额头：“真想看看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气，一会儿又多愁善感的。”
她笑着走在前头，拉他道：“多愁善感的谢公子，赶紧去找那匠人吧。如果那人没死的话，我猜上面那人八九不离十，是他了。”
“谁多愁善感了，”谢岭嘀嘀咕咕，“我还不是担心你。谁知道你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哼！”
谢“二公主”傲娇地哼完，大步一迈，走在她身侧。
洞窟再往上，就是还没开凿的山崖石壁了，上面稍稍搭了个两米长宽的台子，一位中年男子正和一人聊着天。
“陆应淮……”
谢岭牙痒痒，“怎么哪里都有他啊！”
他刚低声说完，那人就转过身来，看到温谨和谢岭出现在他背后，微愣，目光下移，落在了两人交叠紧扣的手上。
谢岭扬眉，刻意甩了甩手，“阿谨，台子上占不下这么多人，咱们还是先在这里等等。”
“不用了，我与这位师傅已经聊完了，”陆应淮脸色微冷，面对温谨才和气了些，他边侧身下楼梯，边道，“阿谨姑娘，这路狭小，即便被人牵着，也要当心些才是。”
“有我牵着，还怕什么。”谢岭“哼”了一声，斗志昂扬，带着敌意扫射他，“陆大将军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手未免也太长了些。”
“我与阿谨是朋友。”
“朋——”
温谨捣了捣谢岭，又咳了几声，尴尬地让他也慢些走，当心脚下。
回头就见谢岭一脸委屈，像是知道这招好使一般，变脸变得飞快。温谨一把糊住他的脸，把他往台上拖：“我不吃这一套，而且你这是胡乱吃醋，不占理的。”
“……”
台上，谢岭又恢复起那睥睨四海的态度，温谨看他变脸的速度，真怕他以后精分了。
“这位师傅，”她甩了甩乱飞的思绪，指着底下一层的洞窟，“我想问问，那个洞窟里的……是何人雕凿的？”
“你们找他干什么？”那师傅原先看着和和气气，一听他们问这个，立马面露凶光，颇有一句话不对劲就抄起手里的家伙冲过来把他二人推下去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四方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