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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开始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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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右面前是一条上山的路。
这路不陡峭，不崎岖，不难走，就是黑了点，却莫名有能让人踌躇的威慑力。
看着两旁干瘦到扎在地上的灌木丛，一转身就黑到看不清的远处，饶是身为姑氏打猎第一手，姑右也忍不住打退堂鼓。
然而她没什么退路。
白雾野里头，一个人最多能活三天。三天之内找不到出路，那就只能等死。
很不巧，在碰见这条安静到诡异的山路前，姑右就已经迷路了三天两夜了。
捏捏干瘪的背囊，晃晃只剩一星火光的提灯，她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转头，果然看见了越发浓郁翻滚的黑暗，很有些无语凝噎。
跟逼着她上这条路似的……姑右感叹，族里说白雾野是个活物，确实不假。
咬咬牙，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她第三次踏出了上路的步子。
这次她没再犹疑地收回腿，踏得很坚定。
高低也就丢条命。姑右心中明白，若是不管不顾地向后走，她下场不会比走山路好多少。
脚底的触感坚实鲜明，比之石板略厚，比之草地过硬，除了有个向上的坡度，简直和在族内的小路上一般无二。
她步子稳健，同时留神听着周围动静，却可称一句死寂。
提灯里的火苗轻抹出泥土的颜色，泛着棕。顶上月亮悬着，孤高得很，也难怪照不清楚底下的路。
介于平地行走和攀爬的感觉实在有些新奇，这么走了一会儿后，姑右忽而记起，这是她第一次登山。
登山……
山，是这么安静的地方么？
她猛地抬头。
“吼——”
两只躺在地上的幼儿的腿出现在视野之中。
随后是一团看不清本来颜色的布，和半条耷拉着的胳膊。
姑右警惕地后退一步，捏紧了手中的棍子和提灯。
前路的黑暗中，一头叼着幼童尸体的狼缓慢踱了出来。
它金色的眼珠死死瞪着面前之人，喉底发出低吼，颇具威胁意味。姑右认得这种眼神，一种极其仇视和敌对的眼神。
狼停住不动了，叼着嘴里孩童的脖颈，和她僵持着。
那小孩没救了，姑右判断出来。
怎么会有狼？
刚刚她周围绝对没有活物，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吼……”
狼嘴角的涎水滴落下来，毛发虬结脏乱，还有干结的血迹。
来不及多想，面对死盯着自己、已作势欲扑的狼，姑右手心纹路发热，心念一动，棍子刹那烧起一大团火焰。
“砰！”
“滋啦——”
焦糊的味道登时钻入鼻腔，那狼没来得及再动作，竟已被这一火棍打得翻滚几下，皮毛烧裂，没了声息。
孩童尸体也被点燃，不过几息便焦黑蜷缩，随后熄灭。
姑右撤走木棍上附着的火焰，环境再度恢复安静，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白雾野是姑氏一族的禁地，除了姑氏中获得阿玛首肯的人，旁者是绝对进不来的。
那么这个孩子是谁？是族中哪个贪玩的孩童，阿任、小连，还是考儿，偷偷跟在她们后面进了白雾野？
那骨架看起来至多六七岁！
“嗷呜———！”
凄厉的哀嚎再度响起，这回方位明晰了。
在山顶。
瞳孔骤缩，她脚底猛地发力，以最快的速度向上奔行而去。
听声音，不止一头狼，大概率是狼群！
族内孩子们那股顽皮劲儿，极可能是结着伴儿来的——能救一个是一个！
——说也奇怪，之前走了颇一会儿的山路，现在居然几息功夫就见了顶。
姑右没工夫喘气，一棍子扇开挡着视线的枯枝败木，果然看见又是一匹狼扑在地上，身下压着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孩童。
“别碰她！！”
火焰以较方才更迅疾的速度呼啸而出，顺着挥来的木棍一起，狠狠撞到了狼的脑壳上，后者在颇为沉闷的一声“咚”响起后，摔在一边。
手心纹路烫得不像话，姑右却没工夫理会，她的眼神只聚焦在后面扑过来的两只狼上，它们金灿灿的眼眸深处，闪着恶意的绿光。
淬炼过的火焰在空气中划过闪光，被猎人以最普通的木棍挥舞着，再度点燃了两头狼的毛发。双狼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命陨此处了。
“呼……还好来得及。”
解决了危机，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后，姑右这才略略松了些心。
阿玛结的火纹真的很厉害——除了那盏以祝木作燃料的灯外，她敢只身进入白雾野的依仗，就是这枚位于手心的火纹。
它凝结了相当高纯度的巫力，只需略加刺激便可释放火焰，哪怕不是巫也可以发挥其威力。
经过两次高强度催化式消耗，火纹现在已显黯淡，不如先前那么鲜亮。
但姑右没管这些，她的注意力在底下躺着的小孩身上。
孩童已然晕了过去，若非察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恐怕姑右已经把她当成一具尸体了。
原因无它，地上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山顶的月光要亮堂得多，借着这月色向前看，一条血路清晰地显现出来，直指一座破庙之内。新旧层叠的血迹味道奇异，浅淡而不容忽视。
破庙里也是一片狼藉，姑右匆匆扫了一眼，没有活物气息，只满地不知什么的碎片，横七竖八不少野狼尸体，死因大概率还是被碎片砸的。
看来是狼群包围了这破庙，而孩子们想从中逃出来，不过显而易见的没能成功。
好在她来得不算那么晚……
姑右蹲下来，轻轻把这幼童翻了个面，才看清对方缺失的左臂，血糊满了半个身体。
她登时明白了血迹的来源——结合伤口看，应是整个被狼扯下来的。
这得多疼啊……姑右有些心疼，抓出草药，攥出汁液，糊在伤口断面上。这孩子脸上很脏，倒尚能看出并非她族中后辈，只是看见了哪里有不救的道理。
简单包扎后，她把孩童背起来，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山顶的建筑只有一座破庙，模样很有几分久远，周围全是干枯的树木，密密麻麻，死去的历史恐怕不比破庙短。
在击杀了那三匹金瞳的狼后，这里又归复为一开始的死寂。
姑右立在原地，犯了难。
该怎么带孩子出去呢……
然而念头一转，再抬头时，她已经站在了阿玛行医的屋子之外。
星河璀璨，明月高悬，姑氏族地特有的草药气味在姑右鼻尖打了个旋，宣布着她的安全回归。
“谁在外面？”
阿玛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姑右没来得及解释，急忙应声：“是我，阿玛！快救救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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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这样回到族内的吗？”
姑右点头道：“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才觉得突兀。”
“没有其他怪异的地方？”
“没有别的征兆，阿玛。一抬眼，我就站在你屋子外了。”
被称为阿玛的人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进了白雾野的姑氏族人，有时候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出来。她们间的唯一共同点，大概就是都不曾超过三天。
进去前，姑右也对这类事件了解不少，都是阿玛告诉她的，其中并非没有类似的先例，故而没太意外。
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姑右耳朵尖，忽而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些微响动，顿时有些雀跃：“阿玛，我先进去看看她，那孩子好像醒了！”
“稳着些！”对面的人蹙眉训她，“没轻没重的。捎一碗兽奶去，那孩子昏睡这么些时候，醒来必饿得很。”想了想，女人又道：“罢了，我亦去看一看。”
姑右索性不再掩饰那几分雀跃，掀开帘子，侧身让阿玛进去，自己又端了碗兽奶。进门，果然看见个睁着眼的孩子，躺在榻上，脸上还有些空白神色。
她的胸膛被亚麻布细心包裹，草药渗透布料，微泛绿色。
亚麻绕过了右臂腋下，又从肩上穿行而过，于左侧不再有须避让的柱状障碍，便平滑地覆盖包裹严实。
那孩童一双黑眼，模样洗干净了，看着倒很玲珑。她很怔然地问道：“你们……是谁？”
姑右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阿玛已经开口：“我们是姑氏族人，前些时候将你自狼爪底救下，你断了一臂，便携来我族居所疗养。你可还记得来自何处、是何族人？”
眼见孩童被问得更加怔愣，姑右赶忙把兽奶端到她跟前，笑道：“你不要怕，我阿玛的巫术是最最好的，伤再重也能医得干净。饿不饿，要喝点兽奶吗？”
外来的小孩，在姑氏是极罕见的，姑右长这么大，也真是头一回碰着。
“我是姑右，喊姐姐就好啦！”
“她是我阿玛，说话就是这样，你不必听仔细，既不是姑氏人，喊她阿玛祖就可以。”
闻言，阿玛祖似有些不虞，却被姑右撞了撞胳膊，小声道：“她才那么点大，你说话那么凶，吓着了怎么办。”
孩童倒颇给面子，明显被安抚到了，眨着眼怯怯看向姑右：“是你救了我吗？”
姑右对此挺有成就感：“自然是我啦。张嘴，姐姐喂你喝些兽奶，太久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哦。”她舀了勺奶递到对方嘴边，“啊”地一声送了进去。
一旁阿玛祖扶起孩童，以防她呛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孩童咽下兽奶，有些迷茫地重复。少顷她像忽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出声道：“宋平游，我叫宋平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