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曾相识》未识乾坤

6、006

　　新的一周开始，江小云拿出了她的日记本，外表是用粉色羊皮纸包装，江小云向来节俭，这个日记本仅用于日常的消费记录。因为家庭缘故，父母并不支持她读书，更何况是复读，父母的经济供给只持续到了高三，她复读的钱都是靠自己高考结束后打暑假工赚的。所以她一分不敢乱花。白落霜家境优渥，典型的书香门第，自然是不会这样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江小云拿着本本在记录什么的时候，充满了好奇，小云也并不讳言告诉了她，是自己的日常经济开销本。不是什么电视剧小说里的“秘密日记”，你如果好奇的话，自己打开看看，说着作势要把笔记本给白落霜参阅，落霜自是保持了高冷人设，虽内心却又好奇心，面上只微微一撇，轻声飘出一句“有困难，跟我说”江小云只觉心里一阵温暖，但又觉得她的言辞十分小孩气，却也十分可爱，便笑着回“是是是，有困难，跟D走”。落霜白了她一眼，却又轻轻点头，那双桃花闪烁着，目光坚定又温柔的看着她“我是认真的”。小云迎上她的目光，同样坚定的回答“我也是认真的，只是目前还不需要，如果有那一天，你会是我第一个去借钱的人，你准备好吧”，“我时刻准备着”“嗯”。
　　其实小云心里百味杂陈，她当然不允许这一切的发生，可是这是她无法承担和预料的未来，靠着学校低廉的物价，高四也许还撑得过去，但大学怎么办呢？她不能向家里开口，来读这个书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心力，如果低头，只会跟旧时代千千万万的妇女一样，过上早日嫁人生子照顾公婆料理家庭的日子，江小云明白那不是她想要的。虽未满二十岁，但从小便爱读书，所以那是父母不愿意她继续读书时，她便偷偷去新华书店看书，有时一呆就是一天，也是在那里，她一次次的收获了思想的成长。从一开始的儿童读物，但懵懂时期的青春读物，到渐成年的历史哲学书籍，她了解到世界的广大，精神的开阔，她知道人除了苟且的存在着，还可以追求心灵的自由，精神的成长。人是应该超越自我的存在，人是应该去实现自我真正价值的存在，在这里她的灵魂得到了升华，精神得到成长，有时候，她会觉得身边的人，父母的那一辈只想着她早日结婚然后生孩子，伺候公婆特别可悲，但每次在接受了精神的升华短暂的快乐……之后，离开那个乌托邦的世界，回到现实，她更感叹自己的可悲，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精神的自由只是奢望，甚至饭都吃不饱，甚至书都不能读下去，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割裂感深深的刺痛着她，精神越是走得远，思想越是不断升华，现实就越是叫人难以喘息。所以她好羡慕白落霜呀，那像是一个理想中的自己，美貌，才华，梦想，自由，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对她的喜爱是源自于本身的爱，还是理想的投射，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自己已经非常喜爱这个同桌，那她呢？她喜欢自己吗？她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样一个颜值才华都不如她，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女孩儿，人类的感情是个谜，喜欢也是个谜，有些谜不知道答案反而更好，也许知道了，梦就破碎了，也许答案让人崩溃。至少现在她可以尽情享受与她精神上亲密无间的时光。至少现在，她也许还有那么一丝丝冲破黑暗改变命运的可能，努力再努力一点。她翻开小本子，坚定落笔“夕阳余晖尽，青山未必暗”。
　　白落霜并不能感同身受她这一切复杂的心里活动，她也同样热爱文学诗词，她也同样阅读过很多书籍，好奇世界的本质，想要探索生命的无限意义和各种可能性，也许是这样一种灵魂上的相起吸引着她去靠近，了解江小云，但同样的花朵，是两种不同的培育土壤，江小云是艰难成长的悬崖绝壁之花，面对着生存时代家庭的巨大压力，仍坚定保持一颗自由的灵魂和高洁的追求，白落霜是雨后闪烁着阳光，迎风开放的白莲，似乎她的高洁与精神追求是那样自然而言的长成。而江小云却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完成了精神上的升华，摈弃了家庭的累赘，可她真的能成为一个灵魂自由的人吗？她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甚至，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这样的成长，这样的超越，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悲哀。
　　然而繁重的课业并没有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空间，很快第二次月考将要来临，按之前班主任的嘱托，同学们都积极配合，互相分享经验，落霜更是把自己的文综答题套路整理写成满满三张纸，送给小云，临了，不忘故意调笑道“我这张纸，可是独家出售，没有三千块我不卖”听惯了这种打趣的话，小云也有了自己的对应方式，她似乎要有准备的回答道“那当然，我肯定会回你一份同样的独家，价格只多不少”。落霜点头微笑。
　　就在小云认真研究着这份独家档案，有一个难题出现了，秘籍里面的第十条，可购买文综天府习题集，练习。虽说就几十块钱的问题，但现在的她经济状态早已是捉襟见肘，每一分钱都定时定量的花着，几十块对她也算得上巨款了。她也就一狠心，算了，跳过这条吧。晚上，夜色渐黑，寝室里疲惫的高四人彼此安静的洗漱着，牛甜甜突然神秘兮兮的叫小云到阳台，说是想看看落霜的“高分秘籍”，并表示已经征得落霜的同意，小云也没有什么疑问，她了解落霜的性格，虽说心底善良，并不会藏着掖着这些所谓的“秘籍”，但肯定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直接让牛甜甜来问自己了。于是她也把自己在那三张秘籍上学到的招式一一如实相告。牛甜甜表示了感谢，并送上一个含义不明的wink,这周末下午，小云桌子上出现了一本“天府习题集”。打开扉页一张小纸条上赫然写着“江小云同志的感谢费，不准客气”。小云了然，寝室里的同学们也大概都清楚自己的情况，她也没有故作清高的推迟这一份善意，晚上回到寝室向牛甜甜表达了感谢。随后，便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记录下11.20甜甜“天府习题集一本50元”。虽说目前无力偿还，不过欠人情终究不是她之所愿。小云的边界感太强了。这份情终究是要在未来的某一天还给她的。
　　阳光明媚的下午，寝室里大家享受难得的半天假期，牛甜甜悄悄的靠近落霜，神神秘秘的说着话，李梦竹一个大嗓门喊过去，“唯，聊什么秘密呢，我连家里狗的刘海长度都告诉你们了，竟然还背着我说悄悄话，哼”牛甜甜顿时堆起一个笑脸“哎呀，这不最近落霜又有新的追求者了吗，我以秘密方法给打发走了，具体什么方法不能跟告诉你们”梦竹更不乐意了“好你个牛甜甜，我知道你的方法，不会是自己取而代之吧”牛甜甜哭笑不得，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帅哥那么有兴趣”。“对帅哥都没兴趣，难不成对美女有兴趣，牛甜甜你别吓我，我可是直的”说罢，双手抱胸前，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开始装模作样的演起来，“救命呀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牛甜甜见她一人演得起劲，一盆冷水过去“大姐，别叫了，叫破喉咙，我也不会要你的，除非”。李梦竹突觉没了趣味，悻悻然的问，“除非什么？”“除非，你跟落霜一样好看，我勉强一试”李梦竹涨红了脸“终究是错付了，你这个颜狗，哼本小姐有的是人爱，今日是给你机会不中用，过了这村没这店”牛甜甜不甘示弱“谁不知道这是家黑店，多谢放过”，寝室里大家都笑了起来，充满了快乐的氛围，小云也沉浸在难得一刻的喘息中，余光瞥到一旁安静坐着的落霜。转头，两人默契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