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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简单快乐的秘诀是什么？
——少·看·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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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在天堂，穷人在地狱，这个社会被前者统称为‘人间’。”
东京的马路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每天不知疲累，麻木地迈动双腿，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混杂着大楼显示屏传来的机械声音，是每天上演的协奏曲。
街角是新的东京都知事选举，踩在高台上的中年西装男挥舞着双拳对空气猛砸，口水在半空蒸发。
“看啊，那群政治家滑稽的表演，你难道不想……”
“抱歉，今晚有期待很久的电视节目放送，毁灭日本什么的，等节目完结了再约，拜托了。”
“……”坐在我对面的白发男人立刻闭上嘴，两只金色眼睛充满怨念地盯着我，像是要具象化两根铁钉把我钉在沙发椅背上。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紧迫，立刻抬手喊服务员结账。
“好啦好啦，这顿饭我请，圣，别整天神神叨叨的，这饭它不香么？”我装作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对方面前的餐盘，“瞧瞧你，都没动几口！给我吃完才能走啊！节约粮食，节约粮食！”
白发金眸的男人名叫槙岛圣护，和我同岁。
我俩从国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大学也碰巧选了同校同专业，甚至还是同寝室的室友，这缘分，不得不说有点意思。
我吧，大学专业选了个哲学，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一毕业立刻找了份正常人的工作，现在是个普通房地产销售部的社畜。
噢对，我的名字是橘未成，29岁，男，单身独居中。
……当然，我没有说哲学不好的意思，哲学太伟大了，以至于普通人没办法领略它的魅力，甚至会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淹死在哲学的深海，而我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与我相反，这位槙岛君可以说是中了哲学的毒……不，对他而言，说哲学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大保健也不为过，总之每次他一开口我就想用碗里的猪排把他嘴堵上。
据他说，他大学毕业后没有像我直接工作，而是去美国进修，拿了个哲学博士。这话说得好像去美国旅游买了个纪念品一样轻松，真是令人生气。
我们有快五年没见，没想到这小子一回国就想着来找我，开始让我还挺感动，结果对方一开口就原形毕露，倒也在意料之中。
“话说，圣，你刚回国住哪儿？叔叔阿姨不是住在长野么？”
白发男人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仿佛在品尝什么米其林三星高级料理，事实上这只是街边一家便宜的家庭餐厅，这道菜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牛排盖饭而已。
等我又低头看手表指针的时候，男人才慢悠悠回答说：“我准备暂时留在东京，还没找房子，行李在酒店。”
提到找房子我就心痒痒，心里盘算这个月还剩最后一周，下周行程表上只有一个客户预约了看房，才刚刚好达成月目标。
“我给你介绍房子啊，想要什么样的房型，明天就来公司找我，包你满意。”我竖起大拇指，展现出金牌销售员的自信和魅力。
对方掀起眼皮，一双干净而幽深的金眸朝我望来。
“未成……”
——金色的眼睛是恶魔之眼。那是双诱惑人的眼睛。
大学的时候，槙岛是学校有名的演说家，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国际上的比赛。国中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样非凡的领导力。
我明明早已对他的魅力彻底免疫，然而此时此刻，被他这样看着，我竟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五年没见，我很怀念和未成在一起的日子，让我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可以么？”
“可以啊。”一出声，我就懊恼地抽了下眉。
看来今晚的电视节目是看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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槙岛在大学的时候组织过几场学生游行。他当然不会去现场，但我看到过他在宿舍写宣传稿，或许是要交给他手下的助手安排。
那段时间的东京都发生过几起恶性社会事件，政府处理不当，引发众怒，后来全民集结，在首相府前声讨正义。
我没有去参加游行，当时忙着打工补贴家用，以及为了拿全额奖学金而成天泡图书馆。
大概在图书馆里待久的学生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就算哪天学校大门被美国派遣来的重型坦克轧平，战斗机在学校上空盘旋，图书馆也能依旧保持强化型防空洞般与世隔绝的安定和静谧。
总之，大学四年我和槙岛的关系没有像中学时那般形影不离（基本是我跟在他后面），生活中除了大课占座和班级聚餐就没有额外的交集，但是他却一直很信任我，我和他住在双人宿舍里时，他从没有对我遮掩过自己的行动。
这份单纯的情谊一直到我俩毕业——槙岛出国，而我独自一人入了社会的魔窟——我才真正认识到它的贵重。
现在槙岛回国，我巴不得俩人能回到大学住宿舍的日子。
从槙岛的酒店回到我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在天气预报虽然说要下雨，但直到我脱了鞋进到屋子，打开窗户通风的时候，这雨才一整盆泼下来。
“‘圣护’，‘圣护’，你说是不是真的有神秘力量在暗中守护你啊。”
我拿干抹布把刚刚窗口溅进来的雨水擦干净，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的雨点，像被谁家顽皮的小孩狠狠弹上去的透明弹珠，又或者像是真人枪战游戏里敌人密集的枪炮。
虽然台风天没有来，但是这状况还是让人担忧，此刻我只有祈祷明早起来阳台不会淹。
不过既然有这位“圣护”君镇守于此，担心或许是多余的吧。
我这么想着，回头暼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上次我在下班回家的半路就被浇了个透，可没今天这种好运气。”
槙岛坐在沙发上，像来到自己家一般自然地打开了电视。这个角度看他稍稍有点驼背，略长的脑后发搭在洁白修长的脖颈上，简单的白T恤套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的，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后，露出的脚踝也是纤细异常。
他是不是太瘦了？这些年在国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我难免有些担忧地想。
这家伙虽然说过自己习惯短时间睡眠，但对正常人来说，这点睡眠时长还是伤害身体的吧，他又不是泡沫经济时代的超人社员，像我那年近七十的社长就已经习惯了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哪个台？”
“啥？”
他瞄了我一眼，轻飘飘道：“你不是有想看的节目么？”
“啊，”提到这件事我就蔫儿了，脱了西装外套，直接倒在了沙发另一边，“算了算了，已经迟了，我周末直接看网络放送吧。”
他似乎觉得无法理解：“既然能在网络上看，又何必抢着这一分钟在电视上看？”
“不不不，这不一样，追剧追的就是这一分钟啊！能够在网络上随时回放的节目是没有灵魂的！”
对方不理会一旁我滔滔不绝的激情，沉默地抬起手里的遥控器转了个台，电视里正好在放送一则新闻。
新闻里说，前阵子有名男高中生躲在巷子里埋伏路过的情侣，看见一对情侣就冲上去，用棒球棍将男方一顿暴打后逃之夭夭。
该男生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接连出现不少模仿犯，警方希望市民出行时要多注意安全。
“该不会因为七夕要到了吧？”我小声吐槽了一句。
新闻又播放了几则，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主持人冷冰冰的念词声。
“最近未成年犯案好像忽然变多了，啊啊，这就是宽松世代吗，不懂得社会人的艰辛只会成天添麻烦，自私的小鬼们啊。”我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抱怨一句。
槙岛靠在沙发背上，手肘撑着扶手，手指搭着下巴，似乎在专心看新闻——他向来关注时事新闻。
听到我的语气，他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下：“看你好像很有感触，最近遇到什么了吗？”
一提起这事，我整张脸都黑了：
“带客户去看新房，结果发现阳台窗户被砸碎，房间地板墙壁被人用红色喷漆乱涂鸦，故意写着凶杀现场一般的字样，庭院里的鲜花也被拔了个精光，不仅把客户吓坏了，房主也差点犯心脏病，简直可恶！”
“啊，那可真是过分，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一查监控，发现是一所高中的学生干的，校服一查就查出是哪个学校。这是犯法吧犯法吧喂！”
“报警了？”
“正准备报警呢，那些学生居然主动和警察还有监护人一起来公司自首了……”
——真令人不敢相信。我心想。既然知道不对，当初又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警察是怎么解决的？”
“未成年嘛，低头道了歉，写了保证书，监护人毫不在乎地甩了钱，警察教育几句就放回去了，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闷闷地抱住胳膊，又开始生气。
槙岛这时轻轻笑了起来。
“圣，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未成你没必要这样生气。”
“哈？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在这个国家司空见惯的事，不是么？”
客厅灯下，男人的皮肤更白了，前额的发在脸部投下阴影，那对金眸里藏了我永远看不懂的心思。
我不置可否，含糊过去，起身去浴室烧洗澡水。
“明天我早起去公司，圣，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喂喂，”我从浴室钻出一个头看向客厅，咧起嘴假装威胁，“想吃白饭吗臭小子，我说的当然是工作啦工作！”
“嗯，说的也是呢……”槙岛背靠沙发，捏住下巴，视线看向天花板，沉思起来。
看对方大概开始认真思考日后的安排，我退后几步钻进了浴缸，热水瞬间将我包围，一天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光，令我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