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瞎了眼》北辞南书

1、第 1 章

　　当初皇后娘娘的一个陪嫁丫鬟鬼迷心窍，妄想一朝攀上枝头做凤凰。
　　后来就有了他。
　　他是皇帝一夜荒唐的缪果，是无人关注的十三皇子。年纪尚小就被扔到了战场上。
　　美名其曰历练，其实一切都明摆着，惨死宫中的丫鬟和被被丢到战场的他，都是皇后的手笔。
　　母凭子贵，皇后是皇帝长子的生母。
　　皇帝默许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在战场上。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活下来了。
　　从一开始的稚嫩到后来的老练，他杀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成长速度实在是惊人，他用一场又一场的胜仗为自己冠冕。
　　将士们无不对他充满敬意。
　　崇拜，仰望。
　　终于连皇帝也对他另眼相看。
　　现在，他是手握兵权的小将军。有他在的战场，结局总是毫无悬念的——大胜。
　　每一次碾压式的胜利，让他成功成为了敌国的心头刺，也成为了军中名副其实的“军神”。他是圣朝的定海针，是将士们的定心丸。
　　毫无疑问，他是最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没有谁在军中、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能出其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得不承认。
　　人人都说他是天生的皇，是绝对的帝王。
　　有能力，有心性，有自己的势力，还有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绩和军功。
　　可以说，只要他不作死，这皇权将来自然而然就会交到他手上。甚至于就算他作死，这皇位也只能是他来坐——几年的功绩早将他铸成百姓心中不灭的信仰。
　　众人谁心里不是明镜一般，不少将领和官员已经暗戳戳地像他表明了立场。
　　一旦看清场上局势，站队当然要趁早，不如此如何显得出情真意切忠心耿耿啊。
　　皇帝也明里暗里地表示欲立他为太子。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被册封为太子居然不是他，是皇后的儿子，也是皇帝的长子。
　　连这位都争不过的人... ...
　　一时之间太子风头无两。
　　其实哪里是争不过，他若是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还没有谁能拦得住、能夺得走。
　　不过是他无心朝政和权势，说到底，他厌恶他们利欲熏心，他嫌脏。
　　万事万物不盈于心，没有什么能在他的心中激起一圈波澜，便是一朵水花也欠奉。
　　随心所欲，不拘于矩。
　　没人摸得清他的心思。
　　他只有两个嗜好，一是打仗，二是喝酒。而权势，刚好不在其中。
　　送上门的皇位都不要，人人都说他就是一个纯粹的疯子，没有什么能让他在乎。
　　所以，那天那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跟在他身后进了将军府时，整个京城都为之震惊。
　　之前也不是没人给他送过人，男的、女的，无一不是倾世之颜。
　　可他从来都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别说宠幸了，真就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往往第二天就把人送回去了，还要对送人的人冷嘲热讽，发好大的火。
　　在他看来，这些登不上台面的小伎俩实在是——惹人厌烦，烦得紧。
　　独独这个少年不同，是他亲自带回去的。而且貌似已经在他府中住下了。
　　闲人嘴碎，这事很快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一来二去，就有传言说小将军对这少年一见钟情，二人就要成亲了。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少人前来道喜。
　　他勾唇笑笑，难得温和有耐心和人解释一句。
　　“顺手。”
　　顺手带回来的，没感情，不过就是玩玩。
　　两个字封住了闲人的嘴。毕竟这位的脾气和手段实在让人心生惧怕，万一说错什么惹得人不高兴，怕是这项上一顶人头就要和自己就此别过了。
　　话说少年年纪不大，生的一副好皮相。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
　　只是可惜，这样一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却是一个小瞎子。
　　是他从花满楼带出来的。
　　他那天被人下了药，难耐。血脉喷张，睚眦欲裂。估计这梁子结的不小，得是杀父弑母诛九族的仇怨。这用量，但凡换个人现在已经□□焚身致死了。
　　他强行保持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理智，踉踉跄跄地进了花满楼。
　　他顾不得思考，一把揪过一个红衣少年，当下就强要了他。
　　那天晚上，他是真的玩疯了，少年几乎死在床上。
　　第二天，他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少年，倏地勾唇邪魅一笑。手上出现一把长剑，剑尖指着眼前的少年。
　　分明昨夜还与之缠绵床榻，翻云覆雨，转眼便翻脸不认人。眸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语气却温柔，莫名有一种割裂的美感。
　　“喂，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脸上还有泪痕，却好似对指着自己的剑毫无反应，乖乖巧巧地摇摇头，而后像想到什么似的又点点头。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身红痕，凌乱不堪的少年。
　　“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少年声音轻轻的，因为昨晚几乎是哭了一夜，还有些哑。
　　“我知道，你是我的夫君。”
　　胆子倒是不小。
　　他挑挑眉，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少年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雾。他略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的眼睛... ...”
　　少年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看不见。”
　　而后又急急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
　　瞎子么，这境遇，和那时的自己倒是挺像的... ...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缓缓开口。
　　“跟上。”
　　小瞎子心性单纯，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他，对他退避三舍。
　　一天到晚跟在他身旁随着他跑前跑后，他嫌烦，不耐地驱赶，小瞎子只是傻乎乎地冲他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傻不拉几的。
　　后来也就随小瞎子跟着了，反正是他带回来的人。
　　直到一次他去沐浴，正解着衣裳，余光却瞥见小瞎子站在那歪着头，没有丝毫退避的自觉。
　　他猛地掩上衣襟，凶狠地冲着小瞎子吼着。
　　“滚出去！”
　　耳尖却红的像是滴血。
　　小瞎子有些茫然，感受到他的怒火忙不迭跪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
　　小瞎子脸上满是惶恐，眼神无光，他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
　　他抓了抓头发，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对着小瞎子挥挥手，想让他退下，又想到他看不见。
　　啧，更烦了。
　　他冷声赶人。
　　“出去。”
　　小瞎子着急忙慌站起来转身要离开，却不小心撞上了屏风。脚下一滑，直接向他栽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把人捞住，衣衫掉落，随后，两人一起跌入浴池。
　　小瞎子慌慌张张摸索着想要站起来，不知道摸到了哪里，他的耳根爆红。忍无可忍，按住那人乱动的手，声音隐忍又克制。
　　“别动！”
　　小瞎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频频发怒，委委屈屈地就要哭出来。
　　他抑制住难耐躁动的欲望，尽量软下声音安抚着。
　　“你先出去，乖。”
　　小瞎子只是气鼓鼓地赖在他怀里不走，手还不安分地乱动着。
　　真是... ...要命了... ...
　　他一把将小瞎子打横抱起，就向房中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瞎子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后来，他也渐渐发觉自己对他的不同。但他是个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人，不会在乎他人的眼光。所以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爱上这个小瞎子了。
　　他为他的小瞎子倾尽了所有，敛尽了锋芒。他想要他喜欢他，想要他一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
　　的确，他本无意争抢。可是，他的小瞎子实在是太好了。虽然他的确素来不喜权势，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他心中除了那顶流光溢彩的凤冠，再没有什么配得上他。
　　他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他的小瞎子值得最好的。
　　三年谋划，他本就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威望。这三年的沉淀，更是让他如今近于一呼百应。
　　他是众望所归。
　　他杀入太子东宫，却发现自己中了圈套。
　　重伤。
　　鲜血从唇角滴落，为他平添几分妖艳。
　　他被押到太子面前，太子碎了他的膝盖骨，他瘫在地上。
　　太子给他灌了药。
　　他知道那是什么——合欢蛊。此刻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蚀咬着他的骨髓，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不怕死，他杀的人多了，左右不过黄泉路上走一遭。他只是，放心不下他的小瞎子。
　　太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脸。
　　“有时间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阿弟。”
　　打了个响指，身旁一个人如鬼魅一般悄然出现。
　　是他。
　　小瞎子。
　　在他面前懵懵懂懂呆呆傻傻的小瞎子负剑而立站在太子身边。他受了伤染了血，又被人下了药，浑身无力。却还是执着地、费力地抬着头。
　　他看着小瞎子一脸冷漠用剑指着他，恭敬的问太子：“要杀了么？”
　　太子摇摇头，目光几乎凝成实质黏在他的身上。
　　他本就生的极美，只是平日教那些血腥和冷峻掩盖，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如今，素来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人罕见地显出几分狼狈。墨发如瀑，披散着，眼角的红痕，让人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脆弱。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
　　太子脚尖勾起他的下巴，眼中是明晃晃的贪婪。
　　“阿弟，你从了我，或许我心情一好，就饶你不死。”
　　他勉强抬头，看着太子，对着太子吐出一口血水，嘲讽一笑。
　　“呵... ...做梦... ...”
　　他突然感觉很是讽刺，他小心翼翼护着的人，从来不曾真正对他动过心。
　　他忍不住苦笑，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眼瞎的是从来就是他自己。
　　虽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问问他的小瞎子。
　　“为什么？”要骗他... ...
　　“小瞎子”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开口。
　　“心怀鬼胎，各有所图。”
　　... ...
　　究竟是谁瞎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