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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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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L退信的时候武成晚没在家,陈萃收的件,四四方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拍照给他说有退件。武成晚在公司办手续,看到明黄色袋子的包裹一愣,他给雪山居住的老人送的书,被退回来了。他不可能记错地址,也许老人已经不在了。他无不残酷的想,寒冬对老年人来说是一道坎。
拆了吧。他回陈萃。
陈萃拆掉,发现是几本书,翻两页,密密麻麻的英语,几乎是立刻又合上。生怕是武成晚买回来给他布置的作业,他有点怕他。
家里最近不太平,武霈来闹过,还是为了那点事,就是想让武成晚走正道,结婚。武霈是陈萃见过最不讲理的家长,陈萃小时候家里亲人少,不走亲戚也很少串门,不知道那些大家长都啥样。即使陈钢在陈萃这里并不能算一个好父亲,但人能分得清好赖不是吗?陈钢大部分的立场也是为他好,只是不善言辞。陈萃能懂。但武霈叫他看不清,这是一个亲爷爷该有的样子吗?
那天武霈来家里,语带贬低,把武成晚批评到一无是处。偏偏武成晚还能端坐着,气定神闲看上去丁点儿都不生气。这大概就是人长大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吧,对不该抱有期待的亲情不再期待,不在乎于是也无所谓。可陈萃不同,这话听在陈萃耳朵里,肝火都旺了几分。武成晚拉他袖子,让他别说话。他倒好,偏偏在武霈说完“像你这样的哑巴再不赶紧找个正常人结婚,真的要被人看不起”以后,彻底崩不住了。
据武成晚说,陈萃那天发脾气的样子极其‘可怖’。陈萃表示没有吧,他长这么大,压根儿就是个没脾气的人。
武成晚笑着摇头,说他。
他那天一把夺过武霈的拐杖,往楼道口里扔,黄杨木在空旷的楼道发出一连串的轱辘声,连声控灯都跟着亮起,在青天白日里显得多此一举。
“你能不能走?别登门给人找晦气。”陈萃气的胸腔起伏着,眼睛涌上一股酸涩,嘴唇都有些哆嗦,“他从高中到现在哪样做的不好?成绩名列前茅,工作能力出众,人缘又好,我从没见谁瞧不起他。除了你。”
“你别说他,你仗着他是哑巴你就欺负他。他不能还口我还不能吗?反正你也不认我俩的关系,我今天就不尊重你了。你再说这种话给我听见,我…撕你的嘴。”
他说这话时武徽金也在场,傻眼的看武霈说完“你算什么东西”后陈萃去撕老头的嘴。连武成晚都没反应过来,场面一度失控。
武霈的假牙都被陈萃扯掉了,后来是在电视柜底下找到的。
武徽金甚至没有说一句斥责陈萃的话,因为那天陈萃边跟老头动手边哭,好像受委屈的是他。陈萃像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哭,嘴里不停的重复,“你再说他,你再说他试试。”
武霈腰都闪了,说他神经病。
之后再没听他们说过要武成晚结婚。
武成晚说陈萃劲儿挺大的,他差点没抱住。陈萃争辩:“没有。你一拦我就停了,也不敢真跟你爷爷动手。”
武成晚给他剪指甲,抽空回:老头说你泼妇。脸都给他挠花了。
陈萃窘:“我…没打过架,没经验啊。不是故意要抓他脸。”
武成晚:嗯,抓你老公的背就不算?
陈萃脸面绯红,睁着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嗫嚅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
撕破脸皮也就没人管体不体面这回事了。武成晚到底是人,武霈时时刺他一下,总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十来岁无法摆脱家庭困境的小孩。这让他无力。但陈萃这一闹又让他少了些许心结,会疼人了…陈萃比他进步大。
陈萃拆了快递就在家等他,做了饭,盯着电视看。他下班回来,就从沙发上下来过去迎他。武成晚把袖扣解在置物柜的小托盘里,里面躺的还有两把钥匙。开门那会儿早春刮的风荡进来,陈萃在玄关被迷了眼,他站着换鞋,陈萃站他跟前揉眼睛。
起初,呼吸落在脸上那刻,陈萃以为他要给自己吹眼睛,放下手,结果被亲了嘴。陈萃支支吾吾,睁着被揉红的眼睛,来回的眨。说他:“我眼睛。”
武成晚:知道。闭眼是要亲。
陈萃差点跺脚:“我迷眼睛啦。”
武成晚笑:来吹吹。
陈萃:“被你气好了。”
晚饭的功夫他告诉陈萃要出差,陈萃问他去哪,他说隔壁省吧,挺近。筷子被搁下,两人对视一眼,陈萃上道地问:“我也去?”
他点头。陈萃嘟囔:“那就去呗,在家也心烦。”陈萃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武徽金一家,连小武哥朋友圈都不敢点赞了。
换到陌生的城市,武成晚一直要开会,陈萃自己窝在酒店,武成晚抽空让他出去走走,等忙完再一起出行。陈萃嘴上应着好,动也没动一下。把没有他的时间给荒废掉了。
武成晚:下次再这样就不要说你有什么分离焦虑了。
陈萃:我没说。
武成晚:嗯。
陈萃又怕他生气,补充说:想跟你一起。
武成晚把时间压缩一番,抽下午的时间段陪陈萃坐船。江风尚有些硬,他头发被吹成一团糟,武成晚捋走他扎眼睛的头发,看他举着手机,切广角,把江拍成一条长长的带子。如同银练。
“我小时候可没见过这么大的江。”陈萃望着天边,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
武成晚:我也没有。
他自然常见,武徽金跟莫贤关系最好那几年,时时带他和小武哥外出旅行。美其名曰给他们见世面,男孩儿不能没有眼界。很多场景以为忘了,后来猛地记起,唏嘘的却是物是人非。因为武徽金跟莫贤现在已经不会一同出游了。
陈萃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一直盯着他看。他把目光沉下来,陈萃反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说:“高中去你家,看见你们家桌子上的合照。你们一家四口,背景是海。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在照相馆照的假背景。”陈萃记得他自己愿意记得的事,他那时候总觉得别人家都比自己家要好。别人的都香。后来发现不是的。
武成晚听他这种话只会觉得窝心,跟打小没被人疼过似的。捏捏他的手指头肚,道:照一张。我们俩。
陈萃被他捏的指尖充血,麻麻的。举起相机,江风不合时宜地刮,陈萃努力保持镇定不叫五官出现错乱,却还是在他吻上自己头发那刻慌了神,手一抖,只照了自己的半张脸。
“还…有人。”陈萃不知所措时就会这样断句。
武成晚点头:不管。
陈萃搓了搓脸,不照了。
他们倒一起去过不少地方,游玩,看病,出差。各种缘由的出行,却极少专门停下来就为了看某处的风景。陈萃坐在江边,给他看手机里大家的动态,偶尔也会碎碎念,爱看别人幸福的瞬间。好像自己沾了光,就也是幸福的。
“对不起啊,小晚。”陈萃突然开口。
武成晚耸肩,让他解释,莫名其妙道什么歉。
“我前一阵儿是不是不应该跟你爷爷闹矛盾?”陈萃双臂环膝,蜷缩着,他始终是这个体型,显得羸弱。只有武成晚知道不是。“跟家里吵架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陈钢在时他们是常别嘴的,弄得陈萃一直以来都木楞。
武成晚:为这个不开心?
陈萃顿顿,还是点了头。
武成晚:帮老公出头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
陈萃去咬他手指,让他这种时候都没个正形儿。武成晚就把手指上湿漉漉的口水都抹陈萃脸上,风一过,陈萃脸是凉的,不一会儿又烧起来。
武成晚道:我有时候会想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尽管它是虚构的。但我们跟父母吵架,闹决裂,也从未见父母说出过这种话。因为所有人在爱里都是无可奈何的,被迫交出主动权的。我们都会在爱里妥协不是吗。
陈萃怔住,点点头。
他又道:我妈前几天说你出息了,让你下次跟她一起吃饭,她要请你。
陈萃耳朵蹿红,扭捏道:“让她掏钱不好。”
武成晚:她给儿媳妇买了金手镯。
陈萃被他摸手腕那道很浅的印子,像一道起伏的肉线,金镯子刚好遮一遮。
他们回去那周刚好赶上冼兵小儿子满月酒,他女儿病已经好了,不再往医院跑以后人终于能攒下点钱,把欠他俩的钱还清后,又抱上了儿子。武成晚给他封了大红包,不忘嘱托冼兵,不能有了儿子忘了女儿。
冼兵乐呵道:“哪儿能够啊,咱又不是封建老古板。”
陈萃在酒桌上被人灌多了。他发神经,不让武成晚喝酒,怕后面再发病,谁来让都死不松口,只能他喝。不少一个班上的同学,调侃陈萃跟个护花使者似的。武成晚安安静静的坐着,嘴角未动,可眼神看上去总有些不动声色的挑着。
喝到最后,冼兵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你能不能别臭得瑟了。”
武成晚险些被他拍的显了型,终于笑了出来,用手机给冼兵打字:你不懂。
冼兵皱紧眉头:“我真不懂。公共场合,你为什么要这样。赶紧带着陈萃走走走。”他差点要说赶紧滚吧,临时决定讲点文明。
武成晚揽着陈萃回家,当真应了烂醉如泥,陈萃瘫软着骨头不肯配合他。被他掐着腰往肩头癫。陈萃在半空晃着,口齿不清地说:“恐高,我恐高。”
半天才被他塞进副驾驶,车窗开着,扒着玻璃要往外探头,被武成晚一把掐着下巴给掐回来,警告:老实点。
陈萃说:“看不懂。”
武成晚就不再理他。
他没再往外探,而是问了句:“摩托车呢?我们的摩托车呢?”
武成晚由着陈萃念了一路的摩托车,下车后在车库里又赖着不肯走,问他是不是要骑摩托车载别人所以不肯载自己。武成晚望着他,他念:“车车。”
安全帽扣在他头上,他问陈萃:知道上车后要做什么吗?
陈萃重重点头,“抱你!”
他们上班后就没再骑过摩托车。夜里的风在高速行驶中凝成看不见的闪电似的,穿过陈萃,惹得陈萃周身发麻。陈萃紧紧搂着他的腰,看不清大部分的景致,伏在他背上,见前路愈发熟悉。那是一条陈萃放学回家的路,以前是自己走,后来是他们两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