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唐系列番外》cabodei

1、乌唐旧事：番外三

　　滴，滴，滴。
　　是医院仪器的声音。
　　“你醒了？”

　　杨玫迷迷糊糊睁眼，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些恍惚。
　　这里是...医院？
　　圆脸的护士仰着脸，一边熟练地调整着她头顶输液罐的滴速，一边说：“你家人我们这边联系不上，住院相关的费用是你入住的民宿老板垫的，姓汪，别忘了还人家。”

　　“哦哦，好，我一会儿马上联系他。”杨玫鼻音很重地回着，脑中记忆还停留在忘时岛，她在那里和沈玉一起待了很多很多年，具体多少年她也不清楚，两个人都没有刻意去记。
　　后来李音和宋青还一起去看过她一次，面容看起来比她还要老许多。

　　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汪皎的骨灰。

　　李音站在桃花树下，将那个素白织锦包裹着的木盒子递过去，说道：“皎姨让我和你说一句，别太伤心，下辈子再见吧，记得你欠她的钱。”

　　杨玫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当晚她其实睡得很早，沈玉将她揽在怀里，她将头抵在沈玉的颈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的，等到她察觉时，已经将沈玉衣服前襟都打湿了。

　　“沈玉，我…”杨玫开口：“我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

　　借着凉浸浸的月光，杨玫看见沈玉的眼睛特别亮。
　　沈玉轻声说：“别怕，还有我，睡吧。”
　　杨玫终于疲惫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就是在医院。

　　“我，我手机呢？”
　　她手忙脚乱地在附近翻找。

　　“沈医生，2号床的病人醒了。”
　　“嗯。”正在隔壁床查看病患的医生转过身来。

　　“手机。”对方递过来：“你这边的插座上午维修，护士帮你放在隔壁床充电了。”

　　“哦哦，谢谢你，”杨玫接过，略微抬起头看着医生的胸牌：“谢谢你，沈医生，沈……玉？！…”

　　沈玉？！
　　杨玫震惊地抬起头。
　　对上那人口罩下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睛的眸子。

　　“不用谢，恢复得不错，可以准备出院了。”沈医生直起身子。

　　“那个，沈医生，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嘛，我看着你...眼熟……”杨玫突然住了嘴，这样是不是太唐突了点。

　　对方愣了一下，沉默。

　　杨玫：......这样好像是有点太直接了。

　　“不怎么方便。”沈医生干脆地说，转身走出病房。

　　“哦…”杨玫泄气地往床上一靠，一旁的护士笑出声来：“沈医生性格就是这样，不过她人其实很好的，而且——”护士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杨玫说：“我之前还以为你们认识呢，这三天沈医生来你这看了好几次，估计是看你没人陪床，还和别的医生换了夜班。”

　　“真的吗？”杨玫说：“我觉得她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梦里见过的一个人。”杨玫补充道。

　　护士摇摇头，这姑娘脑子烧坏的病，怕是还没好。

　　***
　　到了中午，旅店老板来看杨玫，还拎了一袋水果。
　　“呦，醒了？我接到你电话就过来了，路上顺手买的水果，凑合着吃点。”那人自来熟地往病床旁一坐，从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剥开。

　　杨玫将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到一个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女人。

　　那张脸很熟悉，是二十几岁的汪皎的样子。
　　只是发型，像是一颗五颜六色的花椰菜。

　　她哪里想得到，明明前一晚她还抱着汪皎的骨灰伤心得睡不着觉，今天醒来又看见一个活的花椰菜站在眼前的那种感觉。

　　汪皎伸出手在杨玫眼前晃了两下：“怎么了？”

　　杨玫回过神来：“汪老板，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谢，”汪皎嘴里嚼着香蕉鼓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钱别忘了转我就行，物品寄存费三天100，医药费2800块9毛7，记住了啊。”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那副商人嘴脸。
　　杨玫轻声笑了一下：“好。”

　　“你这笑什么意思啊？”汪皎有些错愕：“觉得我九毛七分也要和你算太小气？”
　　杨玫笑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汪小姐你，很可爱。”

　　汪皎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杨玫笑着起身，穿上汪皎带过来的衣服，二人去办理出院手续。

　　杨玫走得慢，看着前面那个花花绿绿的头顶，终于有些回到现代社会的实感。

　　杨玫扫了汪皎的收款码，听到“叮——”的一声后，汪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道：“你还住店么？跟我车一起回去呗。”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续住，晚上再过去店里。”
　　“好嘞。”汪皎拉开车门：“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嗯，晚上见。”
　　汪皎启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叫杨玫的女人站在街角对她笑着挥手再见。
　　真是个怪人，她想，不过自己这次显然更奇怪，明明以前对谁都一毛不拔，这次竟然还带了水果。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事——也不算太亏，毕竟还吃了一根香蕉。

　　***
　　杨玫拎着汪皎买的一袋便宜水果往回走，迎面又碰上了沈玉。
　　杨玫招手：“沈医生，你好哇。”
　　沈玉：……

　　杨玫走到沈玉身侧：“沈医生，你几点下班？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沈玉：。
　　杨玫仿佛根本没在意沈玉有没有回答，继续说：”你喜欢吃哪一家餐厅我现在去订？你吃不吃辣，有没有什么忌口？”
　　“对了对了，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个姐姐，特别好看的那种！”

　　沈玉一直都未接话，带着口罩的脸上也看不清表情，她脚步未停，一直走到一处门前，推开。
　　“沈医生，我…”
　　“这是我办公室，”沈玉直截了当地说：“请进。”
　　“好——”杨玫喜气洋洋地侧身挤了进去。

　　“我下班有点晚，你可以在这里等我。”
　　“好。”杨玫乖巧点头：“沈医生，你去忙吧。”

　　沈玉此时正在饮水机接水，闻言走过来，递给杨玫。
　　“谢谢！”
　　“不用谢，”沈玉摘下口罩，喝了口水：“你刚才说什么，我长得像你的一个，姐姐？”

　　“…是，是啊！”杨玫心虚地点点头。

　　对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再想想。”说完拉起口罩，走过去拉开门。

　　“啊？！”
　　杨玫愣在原地。

　　“对了，那边柜子里有零食，饿了可以吃。”那人转过身补充道。

　　终于关上门。

　　站在与她一墙之隔的位置，沈玉靠在门边的墙上，感受着胸膛里砰砰的心跳。
　　她轻轻喘着气。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反复在做一个梦，梦里有杀戮，有流血，有战争。但始终有一人陪在她身边。
　　起初做梦时只有恐惧，后来，渐渐对身边那人朦胧生出了些隐隐约约不可言说的感情。
　　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不止想要在梦里见到她。
　　想要触摸她，亲吻她。
　　她觉得自己疯了。

　　有一年，家人带她去寺庙，她跪在佛祖前想了很久，祈求可以见她一面。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妄想。

　　可梦中人，方才就站在她面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愿此世安稳，无论是姐姐，或是朋友，或是…爱人，她都想一直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