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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二章 斩将军(2) ...

  •   中秋节,皇宫里办了一场家宴。待家宴结束后,张思怡按照赵麟的安排,单独叫张安邦去她的贵妃宫殿聊聊。

      张安邦春风得意,朝堂后宫无不是恭维他的人。他在家宴上喝得满脸通红,好话听了一箩筐,本就是有点儿轻飘飘的他更加飘忽,只觉自己这会儿是踩在云端上,一时风头无两。

      “哥哥喝点儿醒酒茶,家宴上嘈杂,给你敬酒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你喝得真不少。”张思怡回到寝宫后就让宝萍把提前准备好的醒酒茶给端出来。

      桌上摆满了酒菜,张安邦瞧了一眼,而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他撩开下摆,豪迈地跨腿坐下。他一把推开醒酒茶,指着桌上的菜式,带着几分醉意笑着说:“这是宝萍做的吧。”

      宝萍站在一旁,当瞧见心里的白马王子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手艺,她顿时心里乐开花,立马上前给人舀了一碗牛肉羹,激动地说:“将军,这是您以前最喜欢吃的。”

      张安邦笑眯眯地接过碗,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也不知是囫囵吞枣还是真就细腻顺滑,他吃进嘴里就咽下,且夸赞道:“就是这个味道!宝萍啊,就是这个味道!”说罢,他赶忙把手里的羹汤递给张思怡,要她也尝一口。

      且不说这菜好不好吃,就是今天这鸿门宴的背景就让张思怡吃不进。她不敢说出实情,也不能表现出异样,便只能尬笑着摆手,并夹了一筷肉放到他的碗碟里,岔开话题说:“吃点儿五香卤牛肉,我记得哥哥以前也爱吃这个。”

      张思怡不吃牛肉羹,张安邦摇头,一脸她不识货的表情。“你是真不知道行军的日子有多苦,能吃一口像模像样的都难。这牛肉羹我是日思夜想,想着要是能有火头兵给我做一碗,我当即就给他升官职。”

      当即就升官职,这话说得有些狂妄了。张思怡眼神往寝宫里间悄悄瞥去,她打哈哈提醒道:“哥哥喝多了,一道牛肉羹而已。你要是想吃,随时来,我让宝萍做。”

      “是啊,将军想吃多少,宝萍就做多少。您何时想吃,宝萍就何时做。”宝萍得了大夸奖,上头地恨不得跟着张安邦一道儿去行军打仗,照顾他饮食起居。

      张思怡听出了小丫头的春心荡漾,她心里堵着有话不好明说,又担心宝萍再上头就说出跟张安邦走的话,便就支人出去,说:“你去看看灶头上炖的老母鸡有没有酥烂。还有,把醒酒茶端出去热一热,加点儿话梅蜂蜜进去。”

      宝萍听出了张思怡在赶她出去,她懂这是兄妹俩有体己话要说。她虽当张思怡是姐妹,可毕竟是主仆,分寸她是能掌握的。所以,她没有多说,端起醒酒茶就往外走,并且把门给关严实了。

      张安邦看宝萍出去了,他昏醉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清明。依旧是一个酒嗝,他看着张思怡,问:“妹妹是有话要说吧。”

      比起张安邦的心思,张思怡是大巫见小巫,藏不住多少心事。她顺着点了点头,说:“皇上说了,要给哥哥封武德侯。”

      虽然封侯这个事情他早有准备,但当确定地听见张思怡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心里还是难免要激动的。似是壮志凌云终得偿,他拿起手边的酒壶欲要给自己来一杯满上。

      “且慢!”张思怡瞪着眼睛瞧着那壶酒被张安邦拿起,她赶紧站起一把夺过。她见对方满脸疑惑,她知自己的行为在他看来很是怪异,便扯谎圆话道:“哥哥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说完,她就把酒放到她的手边。

      这壶酒就是赵麟让八子送来的毒酒,宝萍不知道,以为是御赐的宫廷玉液,所以特地放到了张安邦的手旁。当张安邦进来之时,张思怡就留意到了这壶酒,她一直在想借口拿走,直至刚才差点儿让他喝了。

      兴许真是他喝多了,张安邦并没有对张思怡这般怪异又漏洞百出的行为展现出异样。他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突地发笑,说:“喝得多,那是因为敬重我的人多了!各个都要巴结我,那些以前看不起我的,也都在求我分点儿好处,要我照应。瞧瞧他们的嘴脸,恶心!”

      欲望真的会让人迷失方向。明明他知道那些人是巴结讨好,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根本就没个真心实意。但他还是别扭地受着,觉得这是一种扬眉吐气。张思怡看着他割裂又癫狂,她说不出话,但又能理解。人被压抑久了,出人头地的念头越积越多,待出头之日便是发狂之时。

      “哥哥既然知道他们没有好心,何必再去理睬?你做你的将军侯爷,他们走他们的路,互不相干对你也挺好的。”她试图探寻他的野心。

      张安邦夹了一筷子菜,他入口咀嚼,满脸讥讽,道:“何必去理睬?当然要理睬。”

      张思怡看向他,心里咯噔,然后再问:“为何?”

      张安邦发癫嗤笑,指着自己道:“我有军功,又要封侯,朝中皆是要为我所用之人。不理睬?如何往上走?又如何立足?”言毕,他有指向她,继续说:“你得皇上恩宠,皇上枕边你若是能说上两句胜过朝堂苦干十年。”

      他越说越激动,伸长手臂挥斥方遒,对着未来憧憬直言道:“你若是能登上皇后的宝座,我便就是国舅爷。老张家再也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一辈子地也吃不饱饭的农民,日后就是权臣。若是你能生龙子做储君,那就是皇亲国戚。”

      张思怡理解张安邦,想要出人头地是不错,可也得分皇帝是谁。若是碰上大方不计较的倒也的确可以有个光明的前途,但赵麟是个锱铢必较且心机颇深的君主,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皇帝是不允许权臣出现的。故而,他越说她心里越是害怕,她怕不等她下毒酒,赵麟就冲出来将他们兄妹给杀了。

      “哥哥!”她及时打断张安邦,提醒说:“你是将,要听令于皇上。何况,皇权便是军令,军令如山,你必须要听从。”

      “我听啊,怎么不听?可是,没有武将出生入死,又何来皇权稳固?江山社稷,哪一个不是武将拼死杀出来的?我用命换军功,自然受得起,也能受更多!”张安邦辩驳回应。他不服他命不由他,他要自己掌握。

      谁都想当家做主人,可这里是大赵,是封建王朝,皇帝说了算。想要求变,首先得有人推翻现有的政权,再有人建立新的制度吧。就按照大赵的封建根基,谁能推翻现有制度?谁又敢?哪怕是有人推翻,那也无非是换个人做皇帝罢了,一切都不会改变。

      张思怡不想杀张安邦,她倒不了毒酒,也承受不住旁人性命被她轻易扼杀的压力。她叹息,想着再劝一劝,希望对方哪怕是演的,也请别再让她难办。

      “受不受得多,我认为我们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缺吃穿也有了地位,那就行了。做人要知足,知足才会常乐。”她想劝他回头是岸。

      张安邦讶异了一下,而后便笑问:“妹妹不站在我这里?”

      “站呐,但是就是有点儿想家了。”她想让他想想他们最初的模样,别迷失了方向。

      张安邦何尝不想?只是他有回头路吗?走到他这一步,显然很难。他沉默地看着对方,反问:“皇上对妹妹有几分真情?若是不为你自己打算,日后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怕是你连命都留不下来。”

      他这番话算是提点,听在张思怡的耳朵里也是分外刺耳。“我知道他的真心有限,我也不图他什么,就是希望自己能过得轻松一点。日后他喜欢了别人,我就走开,不打扰,只当是陌路。”

      “你我兄妹不能永远都靠着皇上的喜欢来度日。你也说过,花无百日红,所以要更加地为自己谋划。我不是想要有多大的权力,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若是皇上想杀我们,他也要权衡利弊。”张安邦将他肺腑之言道出。

      是啊,忠臣的野心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路走到后面不得不为自己寻找立足之地。如果只是一味地扮演两袖清风的角色,弄个谁也不好相处的人设,恐怕死得更早。

      “讲道理,我挺烦这种生活的。尔虞我诈,谁都在心里藏了刀和算盘,人与人之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纱,怎么看都看不透,怎么说都说不到心坎里。虚情假意当真心,真心又被当狗屎,皆是利益往来。”张思怡说出了她为什么不愿意掺和后宫前朝的原因,自嘲说:“我已经受够了办公室政治,真没想有一朝穿越成贵妃还得玩这种游戏。真烦呐,我都想回家了。”

      张安邦瞧她颓然的模样,他摆手冷笑说:“没有家回了。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哪里还有家哟。”

      “我有家的,我不是生来就要过这种日子的。”她反驳对方,像是她也喝醉了似地。

      “所以呢?赵麟把她藏去了哪里?”张安邦前倾身子,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不等她回答,他痴痴发笑,道:“我知道他在用她威胁我,他知我只有一个妹妹了。我本没有异心,但着实不喜他这般做派。我用命换他皇位稳固,他却当我是什么?”

      他的眼神越发犀利狠毒,当话说完,他伸手将她纤细脖颈抓入掌中。五指扣住,他逼着她与他对视,问:“他安排你和我聊家常是打算探我什么?我与你说的话你也悉数都传达给他了,对吧。所以,他是要杀我吗?”

      他到底想要什么?张思怡被他抓着后勃颈,仰着脑袋忍着痛。她想,也许这是张安邦对赵麟机关算尽的反抗。

      “我不是赵麟安排的人,我是不小心成为了你妹妹。”她为自己辩解,“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把你说的话传给过他,因为我想活着。”

      “我只想知道你们把她藏去了哪里!”张安邦厉声再问。

      他的手掌越发用力,张思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下意识地往里间看去,她的眼睛里都是求救,希望纱帘背后的人能出来救她。很可惜,那边连一丝风吹都没有。

      也许是看开了吧,也或许是怕了。她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也不觉得日后她会平安顺遂,宫斗权谋她已然身处其中再也没有后退的路。若是一直过这种生活,一直做赵麟的工具,她想她会崩溃的。

      罢了,就让这个世界在她眼前消失吧。张安邦想要他的妹妹,她离开这具身体还给他就是。

      趁还有一口气,她一把拿过方才放在手边的酒壶,打开盖子便是拼命灌。反正也没人救她,与其让她杀人背上一生的杀孽与压力,不如自我了结,也算是放她解脱。说不定,她闭眼睁眼就回到现代了呢。

      出乎意料的结局,赵麟没有想到贪生怕死的张思怡会喝毒酒自尽,张安邦也没想到赵麟真的给他准备了毒酒要在他最风光的时候送他上西天。

      当张思怡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之时,张安邦站在原地傻眼了,而赵麟也终于舍得掀开帘帐现身。

      “叫御医啊!傻站着做什么?”赵麟冲着张安邦怒喝。他没有功夫与对方面面相觑,蹲下身子抱起张思怡就往外冲。

      张安邦看着赵麟冲出去,也瞧见了宝萍在门外惊恐大叫。他的脚步发沉,一步都挪动不了。他心中戚戚然,只觉砍头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繁花梦境一切的存在与消失不过是一瞬之间。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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