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阅》禅梵生

6、第六章

　　乔阮就这么和红着眼睛的少年干瞪眼对视了起码有三分钟，少年眨动了下眼睫，她也跟着眨眨眼，继续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路行破涕为笑，实在是被乔阮的反应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多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因为刚才那一哭算是散去了大半。

　　见他笑了，乔阮松了口气，接着就见少年一下就坐到了地上，而后仰起脸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乔阮看到了他右颊边有个小小的梨涡。

　　“我有点累了。”路行低着头说。

　　是太累了，所以才坐到了地上。
　　实在是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乔阮本来也不打算管太多，毕竟慈善家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是现在离开吧，这小孩看起来也走不动了，万一那些人再回来……

　　乔阮抬头看天，耳边就听到少年干净清透的嗓音传入耳中！
　　“我叫路行，是牧云路家、”

　　路行的话音戛然而止，顿了顿，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再次对着乔阮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很有礼貌。
　　乔阮摆了摆手，她的衣服轻便简单，就着这个姿势便蹲到了路行面前，“我饿了，稍后一起去吃点东西？”

　　路行愣愣看她，似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乔阮安静地回视，等着他答复。

　　直播间：
　　【知春宗哪有洺漓宗香啊！】
　　【洺漓宗+1，主播去找师尊吧！金大腿！】
　　……
　　【啧啧，又有打架。修真界就这点不好，不如咱法治社会，全都给拉橘子里去。】
　　【孩子还小！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楼上友军啊，我刀没收住。】
　　【哈哈哈直接厚葬吧。】
　　【刚吃完饭回来就看到霸凌，我就知道主播会出手！正义感超强der！】
　　【当代女侠！受小弟一拜！】
　　……
　　【艹艹艹，这个小孩说他叫什么！？】
　　【路行？是我知道的那个路行？】
　　【不用提了，肯定是啊！我去，主播这运气！先是师尊再是反派，现在连男主都捡到了！】
　　【主播这么快就饿了啊，不是刚吃过？】
　　【我看懂了！主播是要请男主吃饭，担心对方自尊心受挫才这么说的！好贴心！】

　　*

　　乔阮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送佛送到西了。
　　路行完全没想到乔阮还要带他去吃东西，一时怔住，半天也没回话。

　　乔阮双手托腮。
　　“我叫乔阮。”她说。

　　路行愣愣望着乔阮。

　　没有嫌弃。
　　没有鄙夷。
　　对方正同她微微一笑，美好得好似梦境一般。

　　路行半天没有眨眼，仿佛生怕眨眼过后，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

　　直到眼睛变得干涩，路行再也忍不住了，眼睫飞快扇动了一下。

　　面前的人还在。
　　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路行张了张唇，又迅速合拢。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有些不知所措。

　　乔阮等着对方反应，见他目露茫然与无措，遂又同对方笑了下，尽量做出正常的表情，“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
　　‘去吃饭’三个字还未出口，少年的声音便已飞快接道，尾音此刻微微带了点沙哑，“我要！”

　　路行强撑着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看着乔阮，深怕对方反悔似的，在后者和他目光相对视又有些躲闪，微红的眼眶出卖了他的心情。

　　太糟糕了。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在末世挣扎太久，乔阮已经很少会去观察其他人的情绪变化了，杀戮没有彻底将她同化成丧尸那样成为只知屠戮的怪物，却也让她的情感淡化了许多。
　　乔阮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被末世折磨得疯掉，她心底存着的几分善意是她对自己划下的底线。

　　今天，这底线又稍稍拉长了些。

　　乔阮带着路行先是去了一家成衣铺，给他换了身衣服，打理齐整了，才带着他进了一家饭馆。
　　路行全程抿着唇，只时不时望向乔阮，视线在对方眉眼上掠过，深深看着对方，在乔阮偏头时又很快挪开。

　　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全程都被乔阮看在眼里，眸底不禁噙起一丝笑意。
　　同样看了全过程的直播间也疯狂了。

　　【男主小时候原来是这样？】
　　【我那狂霸酷帅拽的男主缩小版居然是个腼腆爱哭还会脸红的小奶豆！】
　　【我的天，反派和男主落到主播手上都变了个样啊，啧啧。】
　　【别说，师尊貌似也……形象虽然没崩吧，但总感觉要被搞、咳，玩坏了。】
　　【哈哈哈哈，楼上我挺你！总觉得师尊当时就无语了。】

　　乔阮不清楚路行经历过什么，也不打算开口询问，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过往摊开来说的。

　　路行想说，却又不敢。
　　整个牧云城应该没有人不知道他，但这个人不知道。

　　他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攥紧了袖子。
　　如果，对方知道他的身份，还愿意救他吗。

　　牧云路家的少爷，曾经的天之骄子，一朝被灭门，灵根被废沦为丧家之犬。
　　谁看得起他？
　　又有谁愿意再给他正眼……

　　曾经那些巴结他，讨好他的人，哪个不是跑的远远的。

　　甚至……
　　他的未婚妻对着他居高临下，丝毫不加掩饰地嘲讽：“一个丧家犬也想高攀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

　　言犹在耳。
　　路行甚至还记得对方是用如何轻蔑的眼神看向他，在她身后又有多少看热闹的仆役，乃至是街边路人。

　　*

　　乔阮看着一桌子菜上齐，坐在旁边的少年却迟迟不动，有些出神。
　　她停顿片刻，觉得自己就这么开动了吃独食不太好，于是清了清嗓子，“路行？”

　　路行正陷入那日倍受屈辱的回忆中，那种整个人仿若都被嘲笑和奚落淹没，黑暗要将他吞噬的无助层层叠叠涌上心头。
　　即这时，耳畔响起一道轻淡的女声，打破了他的臆想。

　　路行回过神。

　　乔阮见他终于看过来了，抽出两双筷子，其中一双递给路行，态度自然，“吃饭了。”
　　路行怔怔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筷子，下意识接过。

　　“开饭啦。”乔阮开口。
　　路行耳尖微动，转头就看到她正一脸虔诚地望着他……
　　面前的满桌子菜。

　　有了系统那边用人气值换来的银钱，乔阮点菜的时候基本是每样都要了一份，色香味俱全，勾得她馋虫都起来了。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记得这里不是末世，她都想直接端起盘子风卷残云了。
　　一顿吃饱喝足。

　　乔阮带着填饱肚子的路行离开客栈，走出这条街后她停下来，开始考虑对方的去处，要怎么安排路行。
　　然而在她准备开口之际，衣角传来一股牵扯的力道，很轻。

　　乔阮一顿，稍稍垂眼看去。
　　就见路行低着头，纤长的眼睫敛去了眸中情绪，面颊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粉，看着看着就红了。

　　下一瞬，只听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

　　“姐姐……”
　　乔阮怔住。

　　说话间，路行慢慢抬起脸，眸光清透，似还氤氲了一层水汽，他说：“我能跟着你吗？”
　　话落，脸色已是爆红起来。

　　“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我什么都肯做的……”路行知道自己这样的话显得很是苍白无力，但依旧固执地努力展现自己的用处，以求这样乔阮就能带他离开。

　　羞耻心在这刹那正一层层地湮灭。
　　路行望着乔阮，目光认真诚挚。

　　他说。
　　“姐姐……”
　　“带我走。”

　　声音渐弱。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