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烈》不问细柳

14、献图

　　已经过去一月，完颜烈一众将皇宫掘了个底朝天，都没能看到玉玺的踪影。

　　玉玺早就被三哥哥拿走了，他们怎么可能找到。可是以目前情况来看，他们不找到玉玺就无法给完颜骨部交代，怕是不会罢休，得想个法子。

　　赵柔自上次走后，再没听说她的消息，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看着皇宫被毁坏的不成样子，完颜烈部下迟迟找不到所要之物，军心浮动，近期已经屡屡出现扰民搜刮财物迹象，即使完颜烈严厉惩罚，怕也压不住他们躁动的心。

　　我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去找了他。

　　因为要在皇宫寻找玉玺，这次大队就地扎营在宫城外。完颜烈近日也许是因为久久找不到玉玺，情绪不高，没来找过我。我让春生通报后，去了他的营帐。

　　久未相见，完颜烈瘦了许多，眼睛凹陷。我进营帐后，他没有像从前那样，起身相迎，我并没放在心上。

　　“你来找我，有何事？”

　　“玉玺还是没有消息吗？”我轻声问道。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兵书，眼神低垂，“你不是知道？”

　　我定定看着他，“此话何意？”

　　他‘呵’一声，放下兵书，起身走到我身前，凝视着我，我被瞧的有些心慌，下意识眼神闪避。又听到他的冷笑声。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句：“你来到底所为何事？”

　　我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努力撇下心中的怪异感，抬头说道：“将军打算这么一直找下去？”

　　他坐回到位置上，“父皇有命，不敢不从。”

　　我急忙问道：“那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他紧皱着眉头，注视着我，眼神飘忽不定，我努力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亦直视着他。

　　此时的我们，有种微妙的默契，似乎他已经知道我知道玉玺的下落，不过没有声张而已。

　　良久，他眉头舒展，问道：“你有何高见？”

　　我轻呼了口气，走到桌前，“我见过玉玺，可以帮你画出图纸，你可以拿着图纸去交差。”

　　他迟疑地看着我，“你如何保证自己画的一定是对的？”

　　“玉玺我非常熟悉，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骗你。”

　　他又‘哼’笑了声，双手交握，放于胸前，“既然如此，你画吧！不过，要多久？”

　　“两个时辰。”

　　“好，这里笔墨纸砚都齐全，你就在这里画吧！”

　　他喊春生进来为我磨墨，起身让座于我。

　　他自己则坐于旁边的矮床上，抽了本兵书，研读了起来。仆从一众端进来了茶水点心，他时不时吃些茶，翻着书。

　　我仔细想了想玉玺的样子，开始落笔。

　　我曾见到的玉玺，散发着神秘而庄重的光芒，它是权力与尊严的象征。父皇曾说本朝玉玺取材于和田玉。它形状方正，玉质温润。上刻有玉玺两字，四周刻有龙纹点缀，玉玺的上端有一个精美的圆形环扣，听父皇说这是为了方便佩戴和悬挂。

　　我正在依着脑海中的记忆刻画龙纹时，完颜烈竟出了声，我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他竟立于我身前。

　　“玉玺上刻的不应是龙纹吗？为何你画的是麒麟？”

　　我惊出一身汗来。麒麟与龙都是汉家文化中的神兽，麒麟神兽通常长着狮子的身体、鹿角、牛尾和鱼鳞，形象可爱却庄重。而龙则通常有龙头、龙身、龙爪和龙尾，身体通常呈现弯曲的姿态。没想到完颜烈竟对麒麟与龙如此了解。

　　我只能心虚道，“我好像记错了，我再想想重新画。”

　　他似无奈般地摇摇头，“你告诉我大致模样，我来画。”他竟提笔作势要画。

　　我揉碎了自己的画纸，重新给他放了张纸，三言两语说了说玉玺的样子。他全神贯注地画了起来。

　　没想到他草草几笔，就将玉玺的形状勾勒了出来，我不由汗颜，自己的画工着实不堪入目。

　　完颜烈很快画成，没想到他仅仅是靠我的简单讲述就画的极为逼真，龙纹栩栩如生，我不由佩服。

　　“将军的画工很好。”

　　他突然高兴了起来，眼睛明亮灵动，浅笑着看着我， “谢谢夸奖。”

　　“将军既然已经知道玉玺图纸，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方才的温馨氛围瞬间消散，他正色道：“你想说什么？”

　　我硬着头皮道： “既然将军已经得到图纸，不管将军是照着做一个，还是直接将图纸献给皇上，都看将军的决断。”

　　他恢复到冷冰冰状态，偏头道： “我自有考量，你退下吧。”

　　我应是退下，策略已经给他，接下来就看他的选择了。但愿能迷惑住完颜骨部，给哥哥争取一点时间。

　　将军营帐里，赵卿走后，合谷悄声进入，他躬身问道： “将军真相信她？万一玉玺图有假？”

　　完颜烈胸有成竹道： “玉玺早已被转移出去，如今，也只能信一信这图。”

　　合谷迟疑道： “将军何不直接审讯赵姑娘，自来到望京城王宫，她言行多有古怪，从她身上查定能查出什么。”

　　完颜烈摆了摆手， “不必，玉玺被转移出去，最终还是会现世，我们不妨耐心等等，看看能钓出什么大鱼。”

　　合谷作揖道： “将军深谋远虑，将军，眼下，这图纸该如何处理？”

　　完颜烈继续道： “按她说的玉玺形状不一定有假，你且让人秘密找到能人工匠，按照她所说的材质形状比例先做出来一个。”

　　合谷应是便急忙去安排了。

　　完颜烈起身，背手踱步到营帐门口，心里想着： “玉玺会被转移给谁呢？是那个给她留书的人吗？难道那个人与她··？”他甩了甩个头，微眯眼睛，紧握着拳头，决然道： “不管你是谁，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又过一月，完颜烈已经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这日，竟传来了好消息。

　　在凤仪殿外的一口枯井里，发现了玉玺，以皇室专用黄色布襟包裹，小兵一路捧着盒子直奔将军营帐，那个盒子送到完颜烈面前的时候，二皇子恰当好处的出现在了完颜烈面前。可见，他安插了眼睛，只等发现玉玺自己好坐收渔利。

　　“三弟，这盒子里装的是玉玺？”

　　完颜烈不屑道： “元昌已经查探过，应是玉玺无疑。”

　　二皇子贱笑向前， “三弟，盒子不妨打开，让大家都看看真假？”

　　完颜烈示意合谷，合谷上前拿过盒子，走到二皇子身前，轻轻打开盒子，让二皇子过目，二皇子的眼神激动起来，他兴奋不已。

　　“三弟，既然玉玺已经找到，这皇宫我看被翻的杂乱无章，大家这两月也都找累了，你带着他们休整一番，我这就带着玉玺回京献给父皇，待你回去，父皇一定会大大赏你。”

　　元昌生气不已， “哼，二皇子，这两月我们一众人找玉玺何曾见过你，今日找着了，您就来抢功了，着实不要脸。”

　　二皇子怒道： “大胆，你竟敢辱骂皇子，来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二皇子的侍卫当即就要抓走元昌，完颜烈的侍从当即拔刀相向。

　　二皇子眼见气势微弱，对完颜烈说道： “三弟，你真该好好管管你的人了，出言顶撞本王，待我回去后告知父皇，看你这侍卫如何下场。”

　　完颜烈拔起佩刀轻轻擦拭，二皇子略显中气不足，眼神闪躲。

　　“三弟，你可不要做出糊涂事，你要是敢动我，你也活不了。”

　　完颜烈嗤笑了声，将佩刀仍在桌子上， “元昌冲动无礼，还请二哥见谅。”

　　二皇子哼了声， “要放过他也可以，你把玉玺交予我，我回京进献父皇，一定会替三弟你多美言几句。”

　　完颜烈嘲讽地笑了笑，定定看了他一眼， “好。”

　　元昌忠于完颜烈，此番觉得自己坏了完颜烈大事，当即要自刎谢罪，被合谷紧紧拉住。

　　二皇子拿到玉玺，高高兴兴离开，临走还不忘回头说了句， “三弟，二哥好心提醒你，不要太惯着手下人了，免得老是给你闯祸，哈哈哈哈。”大笑离开。

　　元昌气急，作势要冲出去拿回玉玺，被合谷叫人抓住。

　　元昌跪在地上，低头认错， “将军，都是我的错，今日若不是我，也不会被那二皇子抢了您的功劳，我这就去跟着他们，悄悄把玉玺拿回来。”

　　他起身便要走， “欸欸欸，我看你真是把水喝多了，都进脑子里了，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将军默许，二皇子今日能拿走玉玺？”

　　元昌呆愣在原地， “这么说，将军还有别的打算？”

　　合谷一掌拍在他脑门， “唉，你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元昌明白不是自己坏了事的时候，傻笑出声。

　　完颜烈看到这一幕缓缓摇了摇头。

　　我听说二皇子抢走了玉玺，要先行回京进献，心里不由佩服完颜烈，我给了图纸，一月后就发现了玉玺，想必是完颜烈秘密派人悄悄做了个假的，又借着二皇子的手进献，这样既给了完颜骨部想要的，又没有经自己的手。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还能把自己摘清，果然深思熟虑。

　　三哥哥已经拿走玉玺，必然会筹谋复国，若是我此时逃跑，引起金人注意，大肆搜捕，可能反而坏了三哥哥的大事。

　　看来，我得继续待在金营。

　　二皇子先行走后，完颜烈下令对挖掘毁坏的皇宫道路进行回填，由于不急着回平城，时间宽裕起来。完颜烈也终于有大量的时间来找我。

　　“马上要回去平城了，这段时间，我陪你多走走，毕竟以后可能也没有很多机会再来这里。”

　　站在故都之上，踏破我山河的人也是救我命德人，此时他说要陪我游览故城，我心里只觉撕扯地痛。

　　“不必了，你陪着我游走望京，只会让我觉得耻辱。”

　　他愣住，似也想到不合理性，以及我会如此直白地尖锐，偏头掩饰道： “那就让春生陪着你吧，万分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

　　我努力忽略心中的酸涩感。他对我的宽容，我一直铭记；救命之恩，我也没忘；可我更没有放下灭国之恨，母亲的死、父皇和大哥哥被囚，如梦境一般时刻萦绕着我，我又怎能被儿女情长迷失，我早已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资格。

　　至于他如何想，我努力说服自己，与我无关。

　　而回到营帐的完颜烈心中只觉苦涩，破城灭国已经成为她心里的一道刺，让她如此失态。我作为加害者却无法宽慰他，心中闷痛。完颜烈还是坐不住，起身拿起长枪去了练兵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