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司犯太岁》子夏的浮云

6、没劲的求婚

　　晚饭后，阿耀忽然提议带俞晓晓去一个地方。
　　俞晓晓不停问，阿耀就是卖关子。
　　跟阿耀在一起五年了，她大概能猜到，估计阿耀会带她去看新房。
　　才不是，谁没事跑大工地？
　　阿耀给俞晓晓系上头盔扣子，神秘一笑，那是个重温旧梦的地方。
　　额，重温旧梦？那是什么意思啊。没等俞晓晓问完，阿耀的小电驴哧拉一声蹦出去老远。
　　拐到青华路时，俞晓晓木住了。
　　那是她曾经的家。
　　俞晓晓不明白，阿耀怎么心血来潮，带她来这。其实，俞晓晓并不喜欢这儿。虽然这是她跟阿耀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五年前的一个夏天，俞晓晓的父亲忽然出了车祸去世。出事前，青华路的这套房子本在挂牌出售，爸爸打算卖了这套房，供她出国留学。
　　对了，我从来没问过你，晓晓，当时你为啥要出国呢？
　　工作干得不开心呗。
　　不开心，可以继续换工作啊。
　　换个工作还是不开心啊。
　　我懂了，你就是不想工作了。
　　可以这么想吧。
　　你们学霸的世界，真是很难理解。动不动就不开心。看看我们学渣，在哪儿都能把不开心变得开心，这是一种能力，你同意？
　　有你这么说人的吗，死阿耀。眼见俞晓晓陷入沉思，阿耀依然没能闭嘴，后来他还说了更多学霸学渣的荒谬推论。
　　俞晓晓不由想起了秦皓。
　　她从没告诉过阿耀，三十岁时，她决定中断工作，出国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秦皓。那年，秦皓拿了伯克利的全奖，出国读博士。她也忽而想起来，秦皓马上回国结婚。
　　五年里，秦皓偶尔回国的时候，见过阿耀。但阿耀始终以为，秦皓只是她的大学班长。
　　阿耀，你还记得我大学的班长？俞晓晓忍不住，假装随意跟阿耀聊起了他。
　　秦皓？记得，怎么？
　　他要回国定居了，马上也要结婚了。
　　哦，这么快，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没女朋友呢。
　　嗯，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
　　什么时候的事啊？那是邀请你参加的婚礼的意思了。班长结婚，那是要随份大礼了。
　　我们多年好同学，不讲究这些的。
　　那不行，上回他还请我吃过饭呢。这样，晓晓，最近你工作不顺心，这份子钱，我替你出。
　　俞晓晓觉得这事挺好笑，更不值得过分认真。婚礼那天，她去不去还是个问题呢。
　　其实，秦皓曾跟她郑重说过，他俩要是分手了，将来的份子钱，谁都不出。祝福不祝福，那也是随缘。这话，俞晓晓没办法再谈下去了。
　　来到房子楼下，灯亮着。俞晓晓提议上楼敲门试试。
　　阿耀退缩，没必要吧，咱俩在楼下看看就好。
　　说着，阿耀顺手揽过俞晓晓的肩膀，静静地盯着楼上远望，像在回想什么。
　　晓晓，我们就在这儿遇到的啊。今天，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真的？对不起阿耀，我真没在意这个。可能那阵我实在太伤心了。
　　我明白，晓晓。我不怪你。但今天这个日子，对我很重要。
　　俞晓晓预感到下面要发生点什么。
　　果然，阿耀忽然掏出一只宝蓝盒子，单膝跪下，就要给俞晓晓戴上。
　　不是吧，阿耀。你这样子有点傻哎。
　　什么不是啊，求完婚我还请你吃大餐呢。不答应就没大餐吃，不去拉倒。
　　逼婚啊，这是。俞晓晓笑。
　　你都多大啦，三十五啦。咱俩在一起五年啦，还不结婚，还等啥啊。你也不怕我，转头就找小姑娘去，我都替你妈急。
　　爱找就找去呗。
　　你说的啊，我真找去啦。你不知道，我阿耀一出马，多少小姑娘围着我转。我反正是不急，我还没你大呢。
　　去你的，真当自己小鲜肉呢。两人说笑着，冲淡了方才的尴尬。
　　怎么不是，你不知道，公司里真有不少女孩主动加我微信的。
　　好啦好啦。啊，不，阿耀，你今天怎么啦，老气横秋的。
　　我是想着，咱俩既然房子都订了，结婚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怎么，难道你真不同意？阿耀跟个孩子似的，用两手用力挤压着俞晓晓的脸，快说，答应不答应？
　　你烦死啦，算了，算了，咱们去吃大餐吧。
　　阿耀高兴地蹦起来，我就知道，我林耀要再不求婚，你俞晓晓会杀了我。
　　哪有这么讲话的。我是那么恨嫁的女人吗？告诉你，婚姻中的女人只会更孤独。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胡说什么啊，走啦，吃饭去。阿耀差不多是跳上小电驴。
　　他俩都没注意，楼上那间房子的窗户忽然打开了，有个人影子在窗前一闪而过。

　　果然订了一家高级餐厅，阿耀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俞晓晓没想到，平时不修边幅的阿耀，忽而对求婚这件事如此精心。
　　曾经，俞晓晓从没想过，会跟阿耀这样的男人度过一生。本来，她跟阿耀做男朋友，只想在那段伤心的日子，临时找个码头休息一下。没想到，她的人生，自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像按上了“down”键一样，偏离了既有轨道。
　　工作换了好几家，不如意十之八九。
　　也颓丧了好些年，直到跳到MAJ。她蓦然回首，才发现阿耀依旧在灯火阑珊处。
　　习惯了阿耀的陪伴，习惯了有阿耀的简单生活，眼看也不得不继续习惯，跟阿耀步入程式化婚姻。
　　想到这儿，俞晓晓心下一惊。
　　直到海鲜大餐摆满了一桌子，她也意识到，尽管她35岁了，婚姻和工作相比，此刻她更愿意争取的，却是她岌岌可危的工作。
　　跟螃蟹肚里的存沙一样，俞晓晓想要吐出来。无奈阿耀却兴致极好，吃了一堆螃蟹壳码了半个头，只露了两只熠熠生光的眼，在各个餐盘上搜寻。
　　你猜，我怎么有钱请你吃大餐？阿耀今晚志得意满。
　　发工资了呗。
　　今天这顿，可是吃掉了我半个月工资，哪舍得。
　　抢银行了？
　　看你，说个笑话，都说得惊心动魄。
　　遇到散财童子了？
　　说对了一半。但这散财童子不是遇到的，是我主动找的。
　　说来听听。
　　这么说吧，我做了个小活，额外赚的。
　　这是觉悟了还是觉醒了？
　　你还用说，林耀我是要不不觉醒，觉醒了，可是要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的。
　　比如忽然就要结婚？
　　结婚不需要觉醒，结婚是顺理成章。
　　那你怎么不把看小视频的时间，都拿来做小活。
　　你就那么狠心，要把你老公给累死啊。不过，晓晓，结婚之后，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少看小视频，多接小活，补贴家用，在所不辞。
　　嘴巴抹油吧。我看，现在女人靠奶茶续命，男人大多是靠小视频和游戏续命的。
　　晓晓，我怎么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呢，你看你，说话损，不会做饭，也不爱干家务活。工作上，也老是不开心，出各种故障。
　　你才出故障呢，我看你得拖回厂家重装系统。
　　好好，是我没说好。
　　两人絮絮的，有一搭没一搭边吃边谈。老夫老妻的默契感，让他们不至于谈崩，都是快到悬崖，总能勒马。多么不愉快的话，也总能继续下去。
　　俞晓晓不免回想起，她跟林耀刚开始，是从冤家做起的。
　　那时，因为房子一时无法买卖，只能换成出租。当然，她的出国计划也得取消。
　　中介带来的第一个房客，便是林耀。那套老房子，水电煤电器各种故障各种毛病。俞晓晓每过去一次，林耀不厌其烦，还多次主动承担部分维修费用。俞晓晓嫌弃他事儿多，态度再好抵不过人烦。
　　两人接触多了，有回俞晓晓上门来看洗衣机哪儿坏了，却不小心搞了个水漫金山。地板也跟着遭了殃。俞晓晓没想到，林耀却一个人帮着把地板给铺好了。俞晓晓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也第一次发现了林耀手巧这一点。
　　当时，你老喊我上门修东西是故意的，对不对？
　　才想起来啊。晓晓啊，你想，我一个工程师，动手能力能差吗？
　　看似漫不经心，都是精心策划啊。够坏啊。阿耀。
　　承让承让。晓晓，你放心，我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嗯，只是....我看是苟倩搞的鬼。
　　苟什么？她是谁？
　　MAJ的不可说姐，比黄菊花厉害。黄菊花只是苟倩的工具人。
　　有这么复杂？奇迹这事我看，你辞职算了，不要搞得人心情不好，影响咱们结婚办事儿。
　　不，我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走？而且，我走了，岂不是证明我确实错了？
　　哎，晓晓，你不能认死理钻牛角尖。树挪死人挪活，人要学会变通，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阿耀，这不是变通不变通，灵活不灵活的事，这是原则和尊严的事，涉及到公平公平公正。
　　呸，什么原则啊，尊严啊，还公平公正。我告诉你，在奇迹这么大公司面前，你就是一只小蚂蚁，弱势中的弱势，你一只蚂蚁，凭什么跟大象要公平讲公正？
　　凭客观事实，凭我没有做错。
　　客观，事实，你讲得清吗？
　　这不是讲得清讲不清的事，而是事实就摆在那里，永不改变。
　　两人正说不停，这时，俞晓晓后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公平可讲，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正义可言。
　　万总！俞晓晓叫了起来。
　　万逸上前来，恭喜，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万总，好巧。我还说过，要请你吃饭赔礼道歉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来咱们拼个桌？
　　不，不了，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我就不打扰了，我也吃完了。祝君好运。万逸说完，迅速离开。
　　阿耀也很惊奇，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昂...昂...?
　　对，昂逸的万总，就是他，他说他以前就认识我。
　　这么年轻，就财富自由了，成了大公司的老总了。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每天忙到没有时间。大老总有大老总的幸福，咱们打工人也有打工人的自由。
　　我只要老总的幸福，不要你的自由。
　　又胡说，别瞎想啦。剩下的，你都吃了吧。我饱了。

　　第二天，阿耀让她搜集些拍婚纱照的公司信息，一家一家打电话去询询价。
　　俞晓晓想，这种事不是男人去操心更显诚意吗？
　　话不能这么说，你反正现在工作上没什么事，还不如索性摸摸鱼，把婚礼的事多张罗张罗。将来，我是我们家的养家主力。同样的时间，我当然要去做更重要的事去啦。
　　俞晓晓生了气，这婚到底结了是为了什么呢。还好，阿耀发表完一通怪论，就打了一万块钱进来。
　　俞晓晓想到该给妈妈打个电话。妈妈挺中意阿耀，但知道女儿未必会看上这小子。妈妈也知道秦皓，跟秦皓相比，阿耀实在不是对手。听到他俩要结婚的消息，妈妈也并不感到意外，没有表示反对，也很快打了一笔钱过来。
　　俞晓晓哭笑不得。茶水间里，忽然听到了三个随风倒嘀嘀咕咕，大概是在谈年中奖金分配的事。公司实行秘薪制，谈论奖金收入是很忌讳的事，像他们三个这样，公开场合小声谈论，很是市侩。
　　俞晓晓一向不跟这三个女人产生交集，听了也只当没听到。
　　忽然，三个随风倒又八卦说，苟总正在技术部大发雷霆。
　　听到“苟总”两个字，俞晓晓不免留心。
　　她索性借着去找苏世梨送糕点，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