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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怀好意的魔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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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和求生本能让艾尔温清醒过来,她在阿莱斯特沉迷于“饭后回味”时,用尽最后力气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座古堡。
她跑啊跑,一头扎进了附近那片幽暗阴冷的森林。失血、惊吓、疲惫让她几乎虚脱,靠着一棵大树滑坐下来,捂住脖子上还在渗血的牙印,疼得直抽气。心情跌回谷底。
就在这时,雾气缭绕的森林里,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不是阿莱斯特那种带着压迫感的优雅,而是一种……滑腻腻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狡黠感。
来人穿着考究但款式古怪,脸上挂着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却又觉得不真实的微笑。
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哦呀,可怜的孩子。看看你,伤痕累累,如此孤独……被家人忽视,被怪物觊觎。这世界对你太苛刻了,不是吗?”
艾尔温警惕地看着他。
真是个奇怪的先生。
魔鬼仿佛没看到她的警惕,笑容加深,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我能给你想要的,亲爱的孩子。不是虚假的庇护,不是贪婪的索取……而是爱。很多很多的爱,无条件的爱,填满你空虚心灵的每一个角落。让你的世界不再冰冷,不再充满伤害。”
艾尔温的心猛地一跳。爱?填满空虚?这词精准地戳中了她离家出走的根源痛点。
她看着魔鬼,眼神里带着渴望,但更多的是怀疑:“代价呢?” 她太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了,尤其是在这种鬼地方遇到的“人”。
魔鬼的笑容变得神秘莫测,他优雅地摊开手,仿佛在展示一件无形的珍宝。
“代价?一个公平的交易而已。当你的灵魂被这无边的爱意彻底填满,像最饱满多汁的果实熟透之时……它,就将成为我的小小奖赏。仅此而已。”
艾尔温失血过多,脑子晕乎乎的。被爱填满?听起来太美好了,美得不真实。但此刻,她太虚弱,太渴望温暖了。
看着魔鬼那张真诚的脸,听着那蛊惑人心的承诺,离家出走的委屈、被吸血的恐惧、对“爱”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她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魔鬼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他优雅地执起艾尔温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一阵浓雾瞬间包裹了艾尔温,她失去了意识,像是坠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突然,一丝微光透了进来,将她包裹其中,眨眼间,她回到了四岁时待过的孤儿院。
破旧的小床上,年幼的艾温正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对衣着体面的夫妇站在她的床前,男人身形高大,面容严肃。可当他缓缓蹲下身,望向艾温时,那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你愿意跟我们回家吗,小天使?”男人的声音低沉却温柔,像一阵暖风吹进她的心里。
艾温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孤儿院斑驳的墙壁瞬间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地包裹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不——”艾温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卧室里,熟悉的雕花床柱,柔软的锦被,一切都那么熟悉。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在歌唱,一切如常却又不同。
她猛地坐起来,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奇迹般地愈合,只留下两个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红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回来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养父母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感谢光明神!”
米拉冲进来,一把抱住她,眼泪鼻涕都蹭她睡衣上了。
安东尼站在门口,一脸憔悴,眼下的乌青比她还重,激动得手都在抖:“三天!你失踪了整整三天!我们快急疯了!悬赏告示贴满了所有城镇!只要能找到你,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看着养父母的担忧和眼泪,艾尔温心里五味杂陈。离家出走的难受感还在。
对怀特的讨厌丝毫未减,脖子上仿佛还残留着獠牙的冰冷触感,耳边还回响着魔鬼那关于“被爱填满”的诱惑低语……
养父母的嘘寒问暖,夹杂着对“这三天你到底去哪儿了”的十万个为什么。终于告一段落,留下点心塔和承诺“好好休息”后离开了。
房间刚安静下来不到五分钟,门被“哐当”一声撞开——怀特来了。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别扭、心虚和残余怒意的复杂表情。
他手里攥着个东西,进来后也不看艾尔温,眼睛盯着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蕨类植物。
“姐姐”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艾尔温没说话。阳光透过精致的蕾丝窗帘,在艾尔温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靠在床头,捧着一杯温牛奶,像个易碎的瓷器娃娃。
来了,经典的怀特式开场。
艾尔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出早已预知剧情的蹩脚话剧。
脖子上的小红点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提醒她外面世界的危险和家里的……另一种危险。
怀特被她看得更不自在了,猛地伸出手,把攥着的东西“啪”地拍在艾尔温床边的雕花小桌上——是那只金发人偶的残骸!
不过,原本断裂的手臂被歪歪扭扭地用一种极其丑陋的紫色强力胶水粘了回去。胶水糊得到处都是,甚至沾上了几根金发,让玩偶看起来像是恐怖道具。
“给…给你粘回去了!”怀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别…别再说我弄坏你东西了!”
艾尔温看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修复”。
这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二次破坏加精神污染。
艾尔温觉得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我都低头了你还想怎样?!
但他眼底深处……好像真有点担心?
她没去碰那个人偶,只是淡淡地说:“哦。谢谢。”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
这种平静的、没有预期中愤怒或委屈的反应,反而让怀特更慌了。
他预期的剧本是。
艾尔温要么委屈控诉他,他可以继续扮演“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的委屈弟弟;要么感动接受,他可以趁机要求点补偿。
现在这反应……剧本脱轨了!
“你…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怀特突然发难,试图夺回主动权,他往前一步,目光扫过艾尔温苍白的脸,最终定格在她睡衣领口若隐若现的小红点上,语气陡然变得尖锐又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还有你脖子上那是什么?被虫子咬的?还是……”他想到些不好的传闻,脸色更难看了。
艾尔温拢了拢衣领,动作自然,仿佛只是觉得冷,平静地回答:“不小心刮伤了。”
“骗人!”怀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肯定去做坏事了!不然干嘛偷偷跑掉!还…还弄得这么……”
他想说“狼狈”或“可疑”,但看着艾尔温那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疏离的眼神,后面的话卡住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恐慌攫住了他。姐姐好像不一样了,离他更远了。这种失控感让他无比暴躁。
他又拿出一个巨大的、包装得极其夸张的礼物盒,缎带系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自己弄的。
怀特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把礼物盒“哐当”一声放在她盖着被子的腿上,差点打翻牛奶。“喏,给你的!赔罪!我翻遍了集市才找到的!”
他自顾自地拆着包装,动作粗鲁,丝带和包装纸飞得到处都是,“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扯坏你的人偶……虽然它本来就土得掉渣了。”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造型极其诡异的陶瓷娃娃。眼睛一大一小,嘴巴咧到耳根,涂着廉价的腮红,穿着鲜艳到刺眼的碎花裙。
艾尔温:“……”
他确定这是道歉不是恐吓?
怀特却一脸得意:“酷吧?我特意挑的!跟你以前那个金发娃娃完全不一样!”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温和但不容忽视的轻咳。
戈洛文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浅色常服,手里捧着一束淡雅的、带着露水的铃兰。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担忧笑容,但那双温和的绿眼睛在扫过怀特和他手里的恐怖娃娃时,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赞同。
“怀特少爷也在?”戈洛文的声音像温润的玉石,他优雅地走进来,仿佛自带柔光和背景音乐,“艾尔温,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无视怀特,径直走到床边,将铃兰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那清新的香气瞬间冲淡了房间里的尴尬。
“这三天,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自然地坐下,目光专注地落在艾尔温脸上,带着能让人敞开心扉的真诚关切,“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怀特立刻像被入侵领地的猫一样炸毛了。他抱着他那娃娃,挤到戈洛文和艾尔温之间,故意把娃娃的脸怼到戈洛文面前:“看!我给姐姐的道歉礼物!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戈洛文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眼神甚至都没给那个娃娃一个正眼,仿佛那只是空气里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依然看着艾尔温,声音温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艾尔温需要的是安静休养和真正能抚慰心灵的东西,怀特少爷。”
他轻轻拿起艾尔温喝了一半的牛奶杯,极其自然地用手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眉头微蹙:“有些凉了,我让仆人给你换杯热的?”
她垂下眼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