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并不平静的一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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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被看到了。
季衡身体一僵，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对，蛮巧啊。”
顾徐文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季衡原以为他是在看自己，之后才发现顾徐文的眼神空洞失焦，应该是发呆。
季衡礼貌提醒：“顾老师？”
顾徐文这才转移了视线，浅浅一笑：“抱歉，刚刚走神了。”
“我说你们俩别这么见外好吧……放松一点。”已经到调音室的李薇薇调笑道，“一口一个老师的，季衡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被认证的“坏孩子”季衡有苦难言。
如果像李薇薇一样喊“徐文”的话，季衡实在说不出口。毕竟以前在一起时，他就是这么叫顾徐文的。
以至于在分手后季衡对这个名字有点ptsd，尤其是自己说的时候，无论是顾徐文还是徐文，只要这几个字同时出现，他的心都会不自觉地颤上一颤。
虽然他平时和同事说说笑笑，在李薇薇这样的前辈面前没大没小，但也不能心大到在前任面前完全自如吧？
特别还是在“被前任发现自己买了和他的情侣水杯”这个前提条件下……
而老师，作为一个行业里非常常见的称呼，被用来做顾徐文名字的后缀，可以说是十分合适的。况且刚刚是顾徐文先叫的季衡老师，他如此回应也不出错。
老师……究竟是谁第一个拿它来称呼配音演员的？真是太伟大了。
想到这里，季衡不禁感慨道。
“因为我和顾老师还不熟啊，万一顾老师是一个超级大i人怎么办。”
季衡笑笑，低头看着台词，结束了话题：“开始吧？”
目前正在配的第三集剧情断在苏昀和时伺的第一次谈心。
大致情节是体育课上，被孤立许久的苏昀默默地看着其他人嬉笑打闹，决定回教室时撞见时伺，两人第一次谈心，是全剧比较重要的一个感情节点。
顾徐文迅速进入状态，开始说苏昀的内心独白：“都在打球吗……”
这是季衡第一次见顾徐文在录音棚里配音。
齐羽在有声漫的时候将这一段配得有些委屈，可爱的声线惹人怜爱。
顾徐文与他配得完全不同。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好像在述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前边李薇薇放了一段群杂，同学们的喧闹声与顾徐文这里形成了对比，苏昀的孤独感被一下子凸显出来，甚至还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一点点疲倦。
给了一点氛围后，李薇薇就先把群杂停掉了。接下来是顾徐文干配，他用鼻息轻轻叹气，接着说道：“还是回教室吧，作业还没写完呢……”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季衡开口道。
剧情里苏昀正转身，险些撞到时伺。
一瞬间，刘海稍稍扬起，时伺看到了苏昀额头上的一块新鲜伤口。
“他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季衡虚着声音说道，紧接着问，“你这是要去哪？”
“回教室，然后写作业。”顾徐文干涩地说道。
“这里，”他极短地顿了一下，继续补充，“没什么好玩的。”
“今天作业又不多，而且还有两个多小时自习时间，这么着急干什么？”季衡接道。
时伺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因为没人和你一起，所以才想着早点回教学楼的，对吗？”
苏昀一时语塞。
顾徐文继续苏昀os：“不对。”
他的语速逐渐变快，逐渐慌张。
“我只是单纯地想回去写作业，不是因为没人理我，不是因为凑上去时可怕的安静，不是因为害怕挨打，不是……”
苏昀下意识地想去反驳，他张开嘴巴，出来的却只有一些零碎的断音。
“……”
顾徐文倏然沉默，随后自我嘲笑般地、苦笑般地说道：“确实如此。”
这句话仍然是苏昀的内心独白。
一套下来没有吃字，情绪递进几乎完美。
说真的，很震撼。
季衡在心中默默鼓掌。
“牛逼。”李薇薇感叹道。
“所以这是过了？”顾徐文拧开水杯，喝了一口。
“当然过了，这不过天理难容。”李薇薇调笑道，“我靠这块剧情你俩居然过这么顺……看来今天录两集不成问题。”
“别别别，担不起这个俩字，我一共才说了两三句，这部分主要还是顾老师……我可做不到他那个样子。”想到待会时伺念白增多，季衡深深叹了一口气，“压力好大。”
“我之前看台词的时候还担心这块情绪会不会出不来呢。可能是今天刚配完这集前面那里被欺负的戏份比较有感觉？”顾徐文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别太有压力，季老师。”
季衡倏然干咳了一声。
短暂的聊天时间结束，录制继续。
“看来我说对了。”季衡配道。
“等等，再虚一点，你那个太实了，不像os。”李薇薇提醒。
“看来我说对了……”季衡又试了一遍，问道，“这个行吗？”
李薇薇隔着玻璃窗比了个ok。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真就对比惨烈。”季衡“泪”道。
“十分惨烈。”李薇薇赞同道，“我早知道就开个录音笔了，你们这个当花絮正好。”
调整好后，季衡继续往下配：“那如果我说，以后体育课，我想和你一起打球，可以吗？或者不是打球，只是单纯一起聊天，可以吗？”
“还有不只体育课，其他任何在校内你有社交需要的时候，我都想和你待在一起，可以吗？”
季衡的少年音就和他本人一样，自带小太阳属性。这段话听起来格外温暖。
顾徐文轻轻“嗯”了一声。
剧情里，这时不远处有人催促时伺赶紧拿球具过去。
时伺回头喊道：“不好意思，我和别人打了！”
随后转头，询问苏昀：“你……会打羽毛球吗？”
之后的半节课里，他们在操场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起打球，不知不觉聊了很多。
苏昀没有选择讲述自己所受的一切，他们单纯地说着老师，说着课业，然后开始聊起爱好。
时伺告诉苏昀自己想当美术生，但是家人一直不同意，强制他一定要文化学理。
“好奇怪。”最后回班的时候，苏昀突然说道。
时伺是转学生，高一下学期，也就是这个学期才来到这个班。
“明明我和你才认识了短短一个月，却和你说了那么多话。”苏昀继续道。
闻此，时伺停下脚步，否定道：“你这话不对。”
“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的。”
随着季衡这句话的结束，本集录制完毕。
“结束结束！干饭干饭！”李薇薇看了一眼时间，“快两点了啊……我已经要饿死了。”
“在点了在点了。”季衡出了棚，拿起手机打开外卖平台，“薇薇姐吃哪个？我一起帮你点了。”
“随便随便，不挑，顶饱就行。”李薇薇“虚弱”地躺倒在椅子上，“感觉要飘起来了……”
“那就附近那家店吧，上次他家的盖浇饭你就蛮喜欢的，我待会去自提。”季衡确认好订单，支付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额，顾老师你吃什么？”
之前搞得人家没吃成早饭，现在帮他带个午饭略表歉意吧。
“你吃的什么？”顾徐文原本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闻言抬头看向他。
“啊……”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季衡心悸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望了眼自己的订单，“牛肉炒面？”
靠。
季衡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别突然对视啊。
像是被季衡的反应逗到了，顾徐文将下半张脸埋在了衣服里：“不用了，才想起来我之前点过了。”
他走到季衡旁边，将手机屏幕递给季衡看：“第一次合作，加个好友吧老师。”
备忘录上，顾徐文打了一行字。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就把联系方式加回来吧。]
“你……”季衡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手机，最终还是把二维码递了过去，“你扫我吧。”
“所以你就这样把微信给他了？”
“对啊，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尴尬……”晚上，回到家中的季衡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我们俩还得在另一个前辈面前装不熟，救命好想原地土遁。”
电话另一头的虞烬完成了近期设计稿的整理，她笑道：“尴尬的就你一个吧，学委可是乐在其中呢。哈哈哈季衡，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在外乡独居多年的青年男性会迷路？智商呢？好歹也是985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一碰到旧爱就自动降智了呢？？？”
此时的季衡才终于回过神来，心说：“对哦，那个方向明明就是薇澜，早餐店在相反方向来着……”
“这家伙故意演我？”季衡终于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智商，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质问。
虞烬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何止啊，还特地跟在你后面，知道你会因为紧张忽略脚下，借机扶你。不得不说，跟你比起来，学委面对前任时的心理素质还是挺强大的……真的不考虑复合吗？你们好像旧情未断的样子。”
季衡沉默了一会儿，点开微信。
他和顾徐文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加好友时顾徐文系统默认的“你好，我是慢诗”。
季衡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慢诗。
季衡无声地读着这两个字，好像要把它永久性地刻进记忆中。
“不会吧。”季衡认真地说道，“他或许只是想逗逗我？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当时的事。”
“那件事啊。”虞烬的语调也跟着低了下来，轻轻骂了一句，“草，明明。”
“先挂了，早睡好梦。”季衡结束了通话，百无聊赖之际，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博。
搜索栏上默认的一条热搜吸引了他的注意。
#音遇 下架#
关注界面，顾徐文发了一条微博。
慢诗_顾徐文：再见，音遇。
评论区里顾徐文的老粉正在爆哭。
[音遇无了我疯了：救命啊我快乐老家没了呜呜呜呜，好多古早的网配圈神剧都在那里呢……]
[慢诗徐文：草，音遇是诗诗他们这些网配人梦开始的地方啊，怎么会倒闭www]
[吻文：十年了，阿诗。当年的好多人都退圈了，我关注的那一批现在只剩下你在活跃了，如今音遇倒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声音！！！！]
[我cp床上十级震动：诗也很难过吧……从当年的玉玉，公子衡等人退圈，再到如今平台倒闭，网配圈好像逐渐变了呜呜呜物不是，人也非。]
[诗衡：草，嗑远古cb的我无意间又吃了波刀子。]
……
物不是，人也非。
季衡倏然明白顾徐文那条消息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用这句话在音遇上和自己加上了好友。
评论区翻到后面是大家刷屏的告别话语，季衡点开输入框，打下了短短几个字。
“再见，音遇。”季衡顶着小号跟风评论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并不平静的一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