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事故》无名之匣

4、你一定没朋友吧

　　伊万此刻已是呆愣在原地。

　　虽然他自己上辈子本身的性取向也是男性，也和男的谈过恋爱，但是这么直白地就在他面前脱衣服表达爱意的人倒是第一个。

　　不过仔细一想，对于本来的这具身体来说，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对方是朝夕相处的贴身男仆，说不定两个人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了。

　　但是他不是原来的畜生版伊万·卡斯蒂洛啊，他是2.0好青年版的伊万·卡斯蒂洛。

　　他看着杜波依斯就要把最后一件衬衣也脱掉，制止了他的动作。

　　“等一下。”他看着杜波依斯，皱了皱眉头。

　　杜波依斯非常听话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双乖巧的小狗眼睛水汪汪地，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他。

　　“少爷……要我做什么？”

　　在男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万突然意识到，他此刻不能拒绝男仆的邀请。

　　在男仆的概念里，虽然伊万·卡斯蒂洛是个拿他消遣的混账东西，但是这种拿他消遣的行为才算是常态，他如果不去对这个小男仆做些什么，反而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的话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按照奥瑞恩的说法是，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会觉得，伊万·卡斯蒂洛经由新年的通灵仪式的后遗症还完全没转好，因而他们会认为奥瑞恩的治疗也没怎么起效果，导致，他们会去请别的死灵法师。

　　一旦他们请了别的死灵法师，就会看出此刻的伊万·卡斯蒂洛身体与灵体完全不协调的情况，从而知道，最初的那个伊万·卡斯蒂洛已经被掉包的事实，奥瑞恩和披着伊万外皮的周奕帆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种情况，据奥瑞恩所说，大概率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卡斯蒂洛家如果质疑奥瑞恩的水平就是在质疑奥瑞恩师父的水平，而几乎没有人敢质疑他师父，因为他师父是当世最强的死灵法师。

　　据奥瑞恩说，那老头子可记仇了，看起来挺随和，实际上敢有人说他一个不字，他就要在背地里整死人家。

　　不过呢，毕竟这回的事故是因他而起，所以具体卡斯蒂洛家会不会另请死灵法师，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伊万疑惑，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请奥瑞恩的老师呢？

　　奥瑞恩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犹豫了再三，只憋出了个，他的老师行踪莫测的答案。

　　伊万恍然大悟。高人嘛，隐于山林，那是想遇到一面都要讲究机缘的存在，他懂。

　　奥瑞恩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慈祥地看了一眼伊万。

　　伊万重新收束起自己分散开的注意力，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权衡着利弊，假设着各种可能，但他终归还是要回到目前这个大难题上来，他的贴身男仆杜波依斯。

　　怎么办，他该做些什么？

　　他在心里叫苦不迭，但表面上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注意到男仆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不理解少爷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对自己不感兴趣了。

　　杜波依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一切重回正轨，他只是觉得委屈。

　　而伊万呢，他可比他的男仆更要委屈，只能在心里对身体的原主人破口大骂，以解他心头之恨。

　　这原来的伊万·卡斯蒂洛究竟是什么级别的王八蛋啊，给他留了这么一大堆烂摊子，而且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混账东西连自己的男仆都不放过？

　　反正他是不信伊万·卡斯蒂洛顶着他那一张万人迷的俊俏脸庞，总不会连个情人也没有。按照他现在对于这个混账东西的了解，估计大概率是到处沾花惹草，良家的和风尘的都得雨露均沾，才符合他的身份形象。

　　他想起来奥瑞恩将其役使的小鬼魂放在他身上时，是能听见他心中所想的，但是据他所说，如果距离较远的话，他对于灵体的掌控会变弱，从而可能接收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但他并没说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他得试试。

　　于是伊万闭上了眼，用着类似于冥想的方式，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心里默念：

　　奥瑞恩？

　　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他改默念为咆哮：

　　奥瑞恩！救命啊奥瑞恩！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再次睁开眼，发现男仆已经脱完了衣服，准备开始脱裤子了。

　　他感觉自己脊背的寒毛直立，脑子里面一阵一阵的发懵。

　　别啊，你怎么这么主动啊，没有感情基础我是不会献身的！

　　救命啊！奥瑞恩！救命啊！要死了！

　　他一边发着呆，一边不停地在心里咆哮。

　　但是没有用，他在心里喊破喉咙了也没人听得见，也没人来救他。

　　“你……你把裤子穿上！少爷我今天没心情！”

　　他呵斥道。

　　结果，这本该怯懦乖巧的男仆竟然抿嘴笑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原来我一主动起来，少爷也会害羞啊。”

　　不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经由男仆提醒，伊万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脸颊有些热，他伸手摸了摸，发现真的是已经双颊发烧了。

　　哎，毕竟自己不是真的脸皮厚啊。

　　他还在心里不停地咆哮“救命”，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男仆的动作。

　　伊万·卡斯蒂洛只觉得很无助。

　　他想到了害人终害己这一句话，但是害的还不完全是他自己，替其背锅的是他这位异世界的来客。

　　不过如果是真正的伊万·卡斯蒂洛的话，估计早就已经将小男仆拿下了，根本不会跟他周旋这么久。

　　他思绪万千，突然想到了偶尔也能顺应他想法而有所动作的翻译官小鬼魂。

　　对啊，他因为距离太远沟通不到奥瑞恩，但是他能尝试沟通一下小鬼魂。

　　于是他开始重新在心里咆哮。

　　小鬼魂？翻译官小鬼魂？

　　没有回应。

　　但是就在他这样重复尝试了三四次后，他突然发现，面前男仆说的一些话，他开始听不懂了。

　　接着，他就看到，昏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抹浅蓝色透明的身影，那人形的身影不断扭曲变换着，似乎是根本没有自己本身的形状。

　　翻译官小鬼魂真的出来了！

　　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

　　下一秒，他就看到那小鬼魂融进了男仆杜波依斯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杜波依斯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地，最后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他的床上。

　　伊万看得是目瞪口呆。

　　就，完事了？解决了？

　　这么简单？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行为都很可笑，好像小丑。

　　不，不能妄自菲薄，他只是还没有熟悉这个世界的种种规律而已。虽然给他的打击很大，但伊万仍不停地在心理自我安慰着。

　　当晚，他给昏厥过去的杜波依斯盖好了被子，让他睡在了自己那张大双人床上，自己则一翻身，睡在另一侧。

　　他不禁感慨，自己果然还是个道德高尚的三好青年啊。

　　第二天一早，他被男仆那蹑手蹑脚地穿衣服小动作吵醒了，但是为了防止双方都尴尬，他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杜波依斯呢，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失去了昨天晚上后来的记忆，他只记得少爷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主动而脸红了，其他的再记不起来分毫。

　　但是早上起来浑身酸痛，或许，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想到这里，他那最近几天因为被自己少爷冷落的失落感也被驱散了几分，心情十分不错。

　　在杜波依斯彻底离开自己的屋子后，伊万一个鲤鱼打挺，从自己的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向从自己身体一侧探出来一颗不停扭曲变换着形状的透明小脑袋，温柔地笑了笑，

　　“谢谢你了，小鬼魂。”

　　但是小鬼魂并没有他这么高兴，反而用他那没有五官和表情的脑袋给了他一个头槌，没有实质的身体穿过了他的前额，整个灵体就那样撞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从头到脚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小家伙脾气倒不小，我不过是就让你额外加了个班，你就这么对我？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阵晕乎乎的，但是因为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的异常，所以也就并没有在意。

　　一个小时后，他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奥瑞恩来拜访的时间也到了。

　　奥瑞恩一如既往地穿着那破麻袋一般的袍子，脸上黑眼圈浓重，除此之外，看起来似乎比以往还要疲惫几分。

　　“怎么了？熬夜做实验了？”

　　穿戴整齐的伊万看向自己这位难兄难弟，嘴角不禁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放下了手里的儿童启蒙绘本。

　　奥瑞恩摇了摇头，一屁股坐进会客室的沙发里，用他那苍白的死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准备好的红茶。

　　“因为老头子，我抓了一晚上灵体。”

　　伊万知道，奥瑞恩口中的“老头子”，正是他的师父，卡德蒙·贝格曼。

　　传说中的当世最强死灵法师，随便一挥手就能在顷刻间夺走成百上千的生命，死神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突然让你抓灵体？”伊万好奇。

　　按理来说，这种神一般的人物应该不会这样折腾学生的，不会无聊到那种程度。

　　在伊万上辈子看小说看漫画的记忆里，神一般的人物都是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不问世事，潜心修行。

　　“因为他的一个魔化阿莫灵体丢了，如果那东西附到人身上，隐入人群中，后果不堪设想。”

　　伊万皱了皱眉头。

　　阿莫，据他所知，是一种魔法职业的名称，平时的工作性质类似于婚介所的工作人员，或者婚姻关系调解员，除此之外他对这个职业所知甚少。

　　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这种级别的存在，难道不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算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奥瑞恩疲惫地摊在沙发里，视线从天花板上挪到伊万身上，“你最近怎么样？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我好像隐约听到你的召唤。”

　　你听到了你还不过来……哦，你去当劳工了，过不来……不，我其实是在想，奥瑞恩是最厉害的死灵法师……学徒。

　　伊万想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奥瑞恩，发现后者正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什么时候他能学会这该死的语言啊。

　　“昨天晚上……算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有点棘手，算是原来的伊万·卡斯蒂洛留下来的烂摊子，但是多亏小鬼魂翻译官在，帮我解决了难题。”

　　伊万自豪地一笑。

　　奥瑞恩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他在不经意间回忆起的昨晚的情景，奥瑞恩只觉得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希莫斯。”奥瑞恩突然开口了。

　　伊万并没有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口中的……小鬼魂，他有名字的，他的名字是希莫斯。”他解释道。

　　就在他们说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伊万现在对敲门声有心理阴影，他一听到敲门声，立刻紧张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进来。”他说了一声。

　　奥瑞恩懒得管他这一奇怪的举动，只是又重新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经过昨晚的折腾，他现在什么都懒得管，他只想赶紧回到他的床上大睡一觉。

　　来人是伊万的贴身男仆，他此时手里端着一个雕花的银盘子，里面放着一封用红色火漆封口的信件。

　　伊万现在看到他这个贴身男仆就觉得害怕。

　　“少爷，是布洛克爵士的请帖。”

　　布洛克爵士……是谁啊？

　　伊万心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助，但是却见面前的奥瑞恩坐直了身体，似乎是来了兴致。

　　“好，你先出去吧。”

　　男仆杜波依斯恭恭敬敬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偷瞄他那帅气逼人的少爷一眼。

　　这一眼，让伊万·卡斯蒂洛打了个哆嗦。

　　“原来的你居然还认识布洛克？啊，说的也是，贵族子弟们相互之间认识很正常。”男仆走后，奥瑞恩感慨道。

　　“怎么了？他有什么特别吗？”

　　伊万好奇地看了一眼突然来精神的奥瑞恩，问道。

　　“他啊……”奥瑞恩眯起了他那自带烟熏妆的双眼，颇带几丝玩味的翘起了嘴角，“他有不少好东西，而且是个怪人。”

　　你这形容很抽象啊，好像说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先看看请帖吧。”奥瑞恩建议道。

　　伊万拿起镶嵌着漂亮宝石的匕首裁纸刀，划开了信封。

　　布洛克爵士邀请他于明天下午去费伦茨庄园做客，参加他举行的文化沙龙。

　　“去，去见一见你原来的朋友们吧。”奥瑞恩罕见地笑了。

　　但伊万总觉得那笑像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笑。

　　明明是你自己想去吧。

　　伊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引荐给他们？”

　　难得你这么积极，不去一趟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我才不去呢，我讨厌这种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人类社交聚会。”奥瑞恩一口回绝。

　　“可是我们生活中所做的百分之八十的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啊。”伊万上辈子的杠精之魂在这一刻觉醒了。

　　“你只是单纯地想反驳否定我的观点，以此来寻求心理上的成就感，而不是真的想要跟我辩驳。”

　　“你没朋友吧？”

　　“什么？”

　　“你明明能时时刻刻察觉到我的思想为什么还要反问我的话？我就是在表达我心里以及我嘴上所说的意思。”

　　“……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