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飞过秋千去》踢踏光影

1、第 1 章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是雪象很喜欢的一首诗的最后一句，失去维纳斯后的两年后，她再次想起这句诗。二十岁的今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在象牙白的教学楼内，雪象摩挲着食指与拇指，隔着冰冷的窗户玻璃看向那一片凋零的樱花。它们被潮湿的空气拍在地上，毫无生气。
　　身后，一道朝气蓬勃的嗓音突然闯进雪象的耳朵：“雪象，上课去呀。”那是一个高挑的女生，眼神明亮而坚定，但也许是因为和雪象不太熟，只是招呼了一下她就离开了。雪象没什么感情的眸子陡然受到惊吓，为了掩饰这一点，她侧过身对班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嘞。”看着班长走了，雪象的嘴角又垂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樱花，提起脚步走到班上。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今天讲课的副教授竟然讲到了这首诗。然而，雪象的心中再也掀起没有早上的涟漪。封闭的教室里，大家静静无声，要么低头，要么在浏览自己的电子产品。雪象低下头，延伸逐渐冷却，她忍不住摩挲自己的手指，抑制住从今天早上就开始蔓延的破坏欲。
　　“雪象，为什么你不爱我呢？”血色发丝凌乱的少女穿着纱裙，明明有着人类的样子，身上却蔓延开了裂纹，就像磨碎的石像。她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原本透亮的瞳孔因为生命的流逝与内心的痛苦而变得浑浊。她不死心地抓住雪象的手，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眼泪与她的双手一起滑落。雪象的眼神带着悲伤，却并不悲痛，她感受不到自己内心的情感波动，只能扶住维纳斯的双手，为她擦干眼泪，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维纳斯，我爱你，我……希望你安息。”也许这是真话，但维纳斯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她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嗯，雪象，我爱你……”她的气息渐渐微弱，双手也完全垂下。
　　“雪象！”左边有声音传来，把雪象拉回了现实。原来是被老师点到了。雪象收拾好表情，翻到指定的页码，缓缓朗读。那声音是和缓而动听的，就像维纳斯最后听到的一样。
　　课堂并不漫长，正如每一天度过的时间。“你知道吗，维纳斯，今天晚上的月亮，和你到来时一样美丽，和你一样美丽。”雪象来到了天台，她点燃了一支烟花，在凉凉的夜空中耗尽它的热量。“今天是生日。生日快乐哦。”雪象的眼神变得柔和，像溪水在其中流动。
　　“所以，雪象，为什么你说你不会爱人？”维纳斯手捧着雪象送给她的花，兴致勃勃地问：“还有啊，这是什么花呀？又小又精致，你该不会觉得很衬我吧？”雪象歪歪头，和维纳斯一起坐在地毯上，指着花说：“这是樱花，确实很衬你。”维纳斯看一眼雪象，看一眼花，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于是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也被当事人忽略了。雪象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如何都会让雪象失望。
　　“雪象，为什么樱花会在冬天盛开呢？”维纳斯背对着雪象，神情寂寥。雪象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牵起她冰冷的手：“这不是樱花。”维纳斯顺着雪象的力气回过身，抿着嘴唇，凝视着雪象：“那我还是不认得这些花呀。雪象，怎么办呀。”维纳斯深深望着雪象，却没能收获她想要的眼神，只能低下头，撞进雪象的怀里：“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那你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雪象的声音温和地传来。维纳斯心想，她的眼神肯定也是一样，一直如此温存，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维纳斯不说话，只是蹭蹭雪象。
　　就算我说爱你，你也不会相信吧。雪象看着破碎维纳斯，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天台上，雪象手中的烟花熄灭了，留下无尽的黑和冷。天台没有高墙，没有栅栏。雪象垂下眼睛——直到今天，她也没办法回答维纳斯的问题。她感受不到爱与恨，也没有后悔的体验。她的生命被维纳斯的诞生打断了一小下，又再度向前蜿蜒。只是，越来越像一潭死水。
　　被无边的黑暗笼罩，雪象带着手中熄灭的烟花，爬上天台的矮墙，向前倾倒，坠入深渊。

作者有话说

　　泪眼问花花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