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殇》丁映月

5、理由

　　明月准备一直干到成亲或者医馆卖出。至于成亲后，再说。

　　日子平静如水，却也有一些不同。明月会时常想起来，自己是将有夫家的人了。很多时候无感，很多时候会笑。

　　选择进入生命下一个旅程，过一段休闲日子，有一个真心实意接纳她的家，感觉很舒适。

　　娘开始两三次跑到镇上布庄，挑选细麻布和葛布给明月做被子和褥子，准备和明月姐妹都一样，六床。

　　明月感觉对于新婚，娘比她更加欢喜。

　　这样兴奋了好几天，也买了一半儿布料回来，回头看到司空堡送来的丝绸，一下子偃旗息鼓。

　　“娘，你怎么了？”明月很奇怪。

　　娘有些委屈失落，“你夫家给丝绸，娘给你麻布葛布，怕你过去被看不起。”

　　那大户人家不都是喜欢这样？

　　明月失笑，或许可能，还“应该不会吧！为这个值得吗？再说咱家啥情况，他肯定都知道。”

　　“女夫知道你娘家穷，到时候还知道你娘家不舍得给你陪嫁被子！”

　　娘亲抱怨，不过还是立即有了主意。

　　“他敢这么计较我就揍他！”

　　明月握紧拳头，有些跃跃欲试。揍冷冰冰的司空无殇，似乎很有趣。

　　娘亲白了明月一眼。不赞同她揍女夫。

　　“我不要，我就要麻布和葛布就行。”

　　但是娘还是决定用丝绸。

　　穿这等好料子就算，明月平常也有三五套丝绸穿，她喜欢那种亲肤和轻飘飘的感觉。不过要铺和盖，就感觉有些罪过。

　　明月没想到成个亲，床铺的待遇直线上升。司空无殇真的让她改变太大了。

　　不知道是福是祸。

　　婚前十多天，明月的好闺蜜又来相见。

　　闺蜜远在县城，几年前嫁给主簿老爷独子，现在育有一子，不过还是活泼可爱。

　　闺蜜跟明月一般高，瘦十斤，瘦瘦的，很漂亮。跟明月站一起时，两人总能提升回头率。

　　“感情啊，总会淡的。婚前我和他一起逛街，买东西，吃吃喝喝，腻在一起怎么都不会腻，一点小事就快乐整天。想一直那么下去。”

　　“怀孕时他就变得有些冷漠。我肚子越大，他越不着家。我临盆前几天，他在青楼喝花酒不回来，被我爹拿棍打回来的。”

　　明月握住闺蜜的手，如今再被提起只觉更触目惊心，心疼她。明月到那种境地不知如何处理。

　　“别心疼我，现在他玩他的，我和儿子玩我们的，平常在家，不快乐了就乘车上街吃吃喝喝买买东西，很快乐啊！”

　　闺蜜笑着，明月却总感觉心疼。她不想要这种拧巴日子。

　　闺蜜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提前举起手制止。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明月睁大眼睛，要看看和她的默契。

　　“你一定会说，这种日子过着没意思，这种男人没什么好要的，不如趁早和离，去过更好的日子。”

　　明月点头，看来闺蜜不愧是闺蜜，很理解她。

　　“我刚才说了我和儿子现在过得快乐，为何要和离？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情投意合的郎君过一辈子。”

　　明月能听懂她的话，但还是不很理解。

　　为了这些表象的物质满足，就放弃她终身幸福，很不值得。她早晚会后悔。

　　闺蜜也是有主见的，尊重她的决定。

　　闺蜜抱了明月的手臂，“你怎么就成亲了？”

　　不想让明月成亲。实际上，不想接受明月这么快成亲。

　　成亲总有各种各样的失败，不如单着好。

　　“跟你一样，到年纪了成亲！不成亲还干什么？”明月官方回答。

　　闺蜜推掉明月的手臂，“我信了你才有鬼！”

　　闺蜜也很喜欢并擅长推理。

　　“一定是叔叔婶婶催你催得太厉害了，以前你是他们的骄傲，如今你是他们的耻辱。我不明白人怎么变化这样大。加上周围人压力太大。你受不了，才愿意！”

　　一定程度上就是这样，明月才不愿意全承认。事实也并非如此。

　　“有一点儿。不是全部。”明月点点头。

　　闺蜜扒拉着明月，满眼好奇，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说看，到底怎么不是全部？”

　　“不想说。”明月好久不想剖析自己的内心。

　　闺蜜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打探明月内心的机会，缠住明月的肩膀，“说！说！快说嘛！”

　　明月点点头，“真相就是，我想成亲了。”

　　“啊，这么无聊。”闺蜜很失望，还以为明月有所不同。

　　“我想成亲了，去过新的生活。这些年一直忙着，都没体会过闲着是哪种感觉。手里这些暂放下，以后还会拾起来。”

　　闺蜜听了很失望，泼冷水想让她清醒。

　　“等你成亲之后，郎君反对，孩子想你，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明月不知道闺蜜从自身说话是否有失偏颇，不予回答。

　　明月发觉要成亲真的不好。成亲还剩十天，明月就被娘亲拿着扫帚从床上赶了起来。

　　明月占据东厢房当卧室，以前都是和姐妹住在一起，姐妹出嫁后，偌大屋子成她一个人的。

　　明月重新整理房间，在大床上铺了青青的细麻布床单，又拿青色花枝配套的被子，瞬间房间变得春意盎然。

　　又在床头放了一张书桌，上面堆放和摆放着她的书籍，桌角放着烛台。

　　其他的，就是桌子正对的墙旁一张衣柜，一个穿衣镜，一套洗漱架子和用品。

　　整个房间简单明亮，又舒适清新。

　　明月很喜欢。

　　明月喜欢合理作息，卯时末不起来上学也是常事，别人总是早早走过一波又一波，她却在秋娘子两次三番催促之后，才起床，跟着中间一波学生去早读。反正只要不迟到就好。

　　明月今天早就醒了，昨夜睡得早一些，抱着柔软被子在床上躺着不想动，享受难得的舒适早晨。

　　“春睡迟！春光无限好，只是近天明。”

　　明月喃喃地念着脑海里冒出的字词诗句，满足地笑着。

　　这种悠闲赖床的日子，真美好！

　　如果以后她在司空堡的日子也如此美好，就满足了。

　　“都快成亲了，还睡懒觉！”

　　明月直到秋娘子挥舞着扫帚推门而入，掀开被子作势要打时，才哀嚎着求饶起身。

　　“娘，我求求你，别打别打，我起来就是。”

　　“快点儿起！马上要成亲，还整天睡觉，也去厨屋学学做饭。看到你夫家不会做饭，如何跟女夫交代！”

　　“我难道嫁过去就是洗衣做饭的，要是这样，我不嫁也罢！”

　　明月本来在穿衣服，一听这个就不乐意。咋的，难道她像村里这些嫁过来就整天忙完家里忙地里，还要生儿育女还要照顾一家老小，整天忙不过来的娘子一样，才算娘子？

　　嫁人，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让你乱说，快点儿起！”

　　秋娘子懒得与明月多说，见她犟嘴，一扫帚敲打在床上。

　　明月顿感讲不通，只得叹气爬起来。其实先前还能跟娘亲讲通的，只好像随着明月年龄上来，娘亲着急了，才讲不通。

　　“快点儿去做早饭，我将家里收拾收拾！今天请人给你缝被子。”

　　秋娘子放心了，早已出门去，拿起大扫帚就扫院子里的地，将零零碎碎的都给收拾到边上或者捡起来。

　　明月就只能去厨屋，拿起刷碗工具犹豫，边透过小窗看秋娘子打扫。唉，成亲就是这样劳动她又令她向往的烦恼。

　　接下来，早饭之后，就有喜气洋洋的大娘大嫂们一两个一两个地登门。

　　远房伯母一进门看见这敞亮干净的院子就笑，“这个大晴天真好，正好给我侄女缝被子。”

　　邻居娘子也道：“谁说不是，连太阳也给明月面子，阴了几天，今天放晴。”

　　明月当真无语，有些害臊，若是能影响天气，面子太大了。

　　“是吗？天气确实不错。”

　　明月点点头，挺感激她们帮忙。

　　“你们来得正好，正准备去请你们，日头越高越热。”

　　秋娘子见状笑盈盈地迎接上来。

　　“那是，怎么能耽误我侄女的事！”

　　“我们也是这样想。”

　　远房伯母和邻居娘子连连摆手，示意不要感恩戴德。

　　明月帮秋娘子一起搬来大席子，准备铺在地上。

　　远房伯母和邻居娘子也一起加入进来。

　　大黄狗悠闲地趴在旁边。

　　铺好席子，就是铺被子里，铺上丝绵，再铺上被子表。这红花绿叶热闹的喜被引得她们啧啧称叹。

　　“这是绸子的？秋大姐，你这次下血本了！”

　　“没有没有，用不了多少钱。”

　　秋娘子不好意思承认，脸热起来，连连摆手。如果让她们知道她为讨好女婿不让女婿小看这样做，不知道会嘲笑得怎么样！

　　明月很无语，娘她们这般虚伪客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她根本不明白。

　　远方伯母是第一个上席子，开始套起来。

　　“反正不管是什么料的被子，我都擅长缝！”

　　邻居娘子则坐在对面，从另一边开始缝。

　　秋娘子则是忙着招呼陆续而来帮忙的娘子们，笑容一直未曾落下，招呼茶饮和喜糖。

　　明月看着第一床被子新鲜出炉，不由得设想起浓绿悠远深山里的司空堡里，她和司空无殇共同看着这一床被子的场景，有些期待和感慨。

　　明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这床被子，柔软的丝绸触感，很舒适，还没有喜事将近的喜悦感，竟然就要嫁给司空无殇了。

　　有些忐忑，有些激动，长舒一口气，还有些想要退缩！

　　第三床被子铺好，准备开始缝，第二床被子在另外两位娘子的手中即将成型。远房伯母的目光也转移到明月身上，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

　　“明月，司空堡真的像传说的那样坏，杀过人？”

　　那里面怕不是住着什么凶神恶煞。

　　？？？

　　明月猝不及防，满脑袋问号，这位伯母是将她和司空无殇想成什么样了？难道他们夫妻俩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明月的思绪也瞬间被带回司空堡当年在山外杀整团敌人的传说上。骤然发现心凉凉的。司空无殇当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该如何办？

　　“没有啊。”

　　明月勉强笑着回答，低下头，内心无力吐槽。

　　“侄女夫听你哥说有些吓人，不像个好脾气的，倒像个随时会出手打人的，你怎么和他相处啊？”

　　远房伯母一边舔着线头尝试穿针，一边打探着明月的神情询问。

　　明月两眼茫然，不、不知道！

　　随手摸摸黄狗的脑袋，算是安慰。

　　司空无殇气质再吓人，也不会动手打她吧？

　　这些大娘嫂子过来帮忙同时也是给她心里添堵的？

　　出嫁前三天，明月就正式拜别师娘与师父，离开医馆。

　　明月一一扫过那相处八九年的柜台、药匣、制药工具，那些整齐摆放的草药，不舍涌上心头。

　　当天，明月披上嫁衣，在黄昏时乘坐八抬大轿向深山进发。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