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海》晴奕

2、玫瑰海二

　　“冯楚生，你的新爸爸，如果接受不了，可以叫我叔叔。”男人走近，轻抚她的头发。
　　“嗯。”
　　突然发生的一连串事儿让她感到很疲惫，感觉心力交瘁，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挣扎都没有体力。
　　脑中好似有一团又一团黑色的毛线，交织在一起，拧着，缠绕着，包裹着她那快要炸开的大脑。
　　后来几天，林玄礼走近她时，她总是刻意地回避。
　　一天，林玄礼将她堵在了楼梯口。
　　“为什么要躲我?”林玄礼离她很近很近，两人的呼吸仿佛都在交错缠绕。
　　“你好恶心。”柳岸把头偏开，向楼下扎去。
　　“柳岸!!!”
　　柳岸滚下了一层层楼梯，半躺在了下层的平台上。
　　她只是感到眼前忽明忽暗，嘴里有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刹那间好像什么都想不起了，人物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有个人的眼神清澈如泉。
　　那是爱人的眼睛。
　　那双含情眼，只有她的眼。
　　脑袋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听到了各种噪音夹杂着呼喊声，眼皮好像压着什么，睁不开了，只好暂时作罢。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一个面容慈祥的女人坐在身边。
　　“你是谁？”
　　“我是你妈啊。”
　　“我妈?我妈……”
　　“你是谁?”
　　那声音温柔轻和：“我啊，我也不知道。”
　　柳岸撑开双眼。
　　面前的人带着白白的帽子。
　　“你……怎么了？”
　　那人只是含蓄地闪过一丝笑意，“我啊，癌症啦。”
　　“癌症……癌症?”
　　“对。我估计活不长啦。”
　　“癌症的病房在这里吗？”
　　那人闪过一丝慌乱：“在楼下，离这里不远。”
　　柳岸只是觉得，那人很熟悉，但是头部传来的剧痛让她放弃了思考。
　　半个月后。
　　柳岸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除了那脑海上拼凑不齐的残缺记忆。
　　每每提起那些过往，她都连忙摆手，两行清泪伴随着颤抖的声线从脸颊滑落。
　　没有人知道她在痛什么。
　　只有那个癌症病友好像和她心有灵犀一般。
　　“我懂你，我也和你差不多。”
　　“为什么？”
　　“因为我命不久矣，你没有过去，我没有未来。”
　　柳岸一怔，久久地望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随后眼前模糊起来，这次没有倒下，过了一会儿那模糊流了下去。
　　那双好似清泉的双眼好像在对柳岸诉说着一些别的什么，那是清澈到能看到心底所想的眼睛，她的瞳孔散发的金灿灿的光。
　　“或许明天日落，或许后天日落，或许某天吧，我会同日落一起离去。”
　　柳岸明白她话中的无奈。
　　“我的过去已经随次次日落而去了”
　　她靠近来，紧紧搂住柳岸。
　　窗外日落，窗内也在日落着。
　　傍晚，残阳挂在天边，那是苍穹的血，是多少人间苦痛凝聚而成。
　　几朵浮云镶嵌着，仿佛掩盖日落的事实。
　　暖黄的光最后一次给予人们温暖。
　　病房内也洒了一片橘色的光芒。
　　两个人影紧紧地拥抱着，仿佛什么都无法将她们分开。
　　这一刻的温暖，胜过了阳春三月的暖洋。
　　后来，柳岸起床时，始终不见那位病友的身影。
　　“护士!你看见我的那位病友了吗？”
　　“这位女士啊，你的那位病友一切都好，只是起晚了而已。”
　　噢，这样啊，多睡会儿吧。
　　她扶着栏杆下楼去，想要看她熟睡时的模样，顺便再去调侃她一句。
　　她真的睡着了。
　　她眼眸紧闭着，嘴唇已成苍白色，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仿佛是受过极大的折磨，整个人都瘫在那里。
　　但她的睫毛依旧又黑又长，或许，眼皮下的那双眼眸一如往日的清澈。
　　她忽然睁开了眼。
　　但其实是用不多的力气，努力把眼皮撑开的。
　　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一句完整而清晰的话语。
　　柳岸把耳朵凑近她嘴边。
　　“岸岸，我要走了。你要健康地活下去。”
　　柳岸的大脑中忽地闪过了什么。
　　“对不起，没有陪你去看海，下辈子一定……”她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跳停止了，呼吸也停止了，怀抱中温暖的
　　躯体也成了一副冰冷的躯壳。
　　窗外一片生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探出头，送来新一天的温暖。
　　只可惜温暖不了她了。
　　等护士进来时，柳岸抱着头，蹲在地上抽泣着，她的肩膀颤抖个不停，眼角的泪滚落到地上，还泛着红血丝。她那双红润的手紧紧攥着那苍白冰冷的手。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她颤抖着，“她才不是什么病友呢，她是我的爱人。”
　　“请让我出院吧。”她苦苦哀求道，“我真的，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