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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花之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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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年来,江湖中流传着一个叫落花的组织,她们的任务是偷心,偷男人的心,到手之后随之抛弃,让人生不如死,如行尸走肉。世上最大的痛不是失去性命,而是失去真心,失去真爱。每年落花时节,江湖人士带着各自的目的来到漠河码头,踏上冰船,任由数百只雪犬拉着冰船向一片白茫中驶去。
今年,同样的落花时节,漠河码头开始热闹起来。“李掌门,什么风把您老人家也吹来了!对了,嫂夫人呢?”远远地看到崆峒派的李怀山,人称见面吼的石大力似笑非笑,讽刺地说道。李怀山虽年过花甲,但前年讨了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方氏做填房,不想那女子却与最疼惜的门下大弟子林风私奔,此事早已成为江湖人士的笑柄。可说这李怀山也奇怪,并未追杀此二人,却打起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主意,要找人偷取林风之心,让方氏也尝试一下被爱人抛弃的滋味,因此也赶上了这落花之会。石大力此言正是戳中他的痛处,但李怀山并未发火,只是淡淡回应“你怎么没把贵公子带来?”似乎答非所问,其实这其中大有缘故。石大力独子石耀祖与父亲大不相同,从小不喜练武,中意舞文弄墨,十八岁那年识得一待字闺中的富家千金便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其后二人相恋海誓山盟,但天妒红颜,那小姐得顽疾早逝,石耀祖立志不娶,任父亲百般安排亲事也壬是不听,终日苦思红颜。石大力虽是绿林好汉,对传宗接代继后香灯之事甚是看重,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落花偷偷爱儿的心,好让他早日忘却故人,成亲生子。两人一问一答都话中带刺,要是平时早已动手,但今日只能压下怒火,以免被落花使者赶了回去。
到了子时,四周围黑压压一片,但结冰的湖面却有了一团光亮,远处传来雪犬的呼啸之声,在场的江湖人士也开始躁动起来。众人心中均想终于来了,平日颇为自重的武林豪杰也开始你推我攘,只有一黑衣少年安静地站在角落,脸上犹如死灰,奇丑无比,让人不忍多看一眼。冰船越驶越进,伴随着众人的骚乱声停到岸边,一白衣女子翩然而出,道:“各位豪杰,请依序上船。”她虽然蒙着面纱,但那双如秋月般的眼睛也看得众人心神一荡,声音中又有一股威严,躁动的豪杰不禁安静下来有序地迈上冰船,雪犬们也似有灵性,静静地哈着气。
李怀山与石大力早有芥蒂,此时两人又挤到一处,便开始争先恐后起来,原本有序的局面也被他们两个搅得躁动。白衣女子冷冷说道:“崆峒派李掌门,见面吼石大侠请自重!”她在黑夜之中一下子便认出二人,并且知晓他们的身份,可见眼睛之利,阅历之广,黑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悸动,随而又恢复了平静。李石二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被这样指名道姓,老脸甚是挂不住,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立刻低下头来随着人群慢慢移动。众人有鉴于此,便更加地守礼遵行,生怕自己的名字也被叫了去,那真是在江湖人士面前丢了大脸。顷刻之间,诺大的冰船装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豪杰,白衣女子转身向众人道:“诸位请安坐,六个时辰后便可到落花岛。”一言甫出,她双掌向前上方齐发,倏忽之间冰船两侧的油灯尽数灭去,船上顿时一片黑暗。群雄在黑夜之中也不禁面面相觑,这莫非就是江湖失传多年的追风掌,看来江湖传闻落花岛珍藏了许多武林秘籍绝非虚言。雪犬又开始发了狂一般地呼叫,整只冰船像一只蛇一样扭七歪八但速度飞快地奔驰,看似毫无规律让人晕头转向。其实这样一来落花岛的方位更是扑朔迷离,即使有心人要用心去记也无从下手。
冷风呼呼疾吹,打在面上如刀割一般,虽然众人均是习武之人,但终归是血肉之躯,再加上船上空间狭隘,难以活动,更是冻上加冻。行了半柱香时间,众人心里都在暗骂这落花岛算是哪门子待客之道,这六个时辰就让老子在这喝西北风吗?有些人刚要发作,白衣女子似乎看出众人的心思,冷笑道:“诸位前辈如果觉得有寒意,可与晚辈一样运功御寒,静下心来,六个时辰很快便会过去。”她这一番话自谦为晚辈,把众人抬到前辈的高位上,言下之意是我这个无名小子都可以运功御寒,静心等待,诸位前辈难道就不能了吗?群雄被她这样一番抢白搅得无话可说,只得原地坐着,望着前方的一片百茫,有的索性闭上双眼练功抵御寒气。
午时本应朗日当空,但此时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落在众人身上慢慢化开变成雪水,惹得群雄心中更是暗骂不止,也难怪他们,只因自他们成名之后养尊处优,年轻时候饥寒交迫的困苦已许久没有经历也没有回忆。冰船中,只有一白一黑在此刻显得特别宁静,白衣女子静坐船头,眼睛时而望向天空中的雪花充满欣喜,时而看着奔跑的雪犬满是怜爱,好像世界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不关她的事。黑衣少年平静地站在船尾,眼神空洞却坚定,时而转过头遥望白衣女子双目中又荡过一丝迟疑。人在安静的时候很容易思绪万千,原本躁动的群雄此时也好似各怀心事,不声不响地或站或坐,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他们的沉思,抬头望去只见白衣女子手中摇动着一串铃铛,“叮铃”作响,混合着呼呼的风声形成了奇妙的旋律,众人渐渐地如痴如醉,慢慢进入了梦乡。
李怀山睡梦之中翻了个身,右手展开触到一人,便将他搂紧在怀,口中喃喃道:“小翠,你为什么离开我?”怀中人将他右手用力甩开,道:“别吵老子睡觉!”李怀山却不依不饶,嘴中继续喃语,双手更是用力抱紧,突然一个巴掌用力扇了过来,他立马乍醒,大喝道:“大胆,你凭什么……”他定睛一看,眼前人竟是石大力,他头先虽然在睡梦之中,但现在也依稀记得自己梦中失态,心里惭愧之意盖过了怒火,本想说的一句“你凭什么打我?”也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走下床来,讪讪地坐在桌边。石大力脾气素来火爆,但想到李怀山堂堂一掌门这样受了自己一巴心中也过意不去,但让他开口讲和那是千难万难的。两人都不再言语,均暗道我听了那白衣女子的铃铛声便失去知觉,到了这厢房,难道她使了什么妖法,还是西域流传而来的蛊惑之术?二人再观察周围环境,发现此屋设计甚为简陋,仅有一床、一桌和两张凳子,此外唯有右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水墨画,上有一间茅屋,屋里却有一位怡然自得、笑容可掬的老者,下款写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惟吾德馨!此言甚是!吾身能效法古人,于愿足矣!可惜可惜……”李怀山当年未到四十便接管了崆峒派,不仅因为他功夫扎实,更是由于他自小注重道德修养,修身养性的内功勤练不休。但这两年,他先是迷恋年轻妻子,后又因妻子与徒弟私奔义愤填膺,终日难以释怀,尚有何暇修身养性,念及于此也不禁惭愧。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真非虚,美色对于一直严于律己的修道之人来说有更致命的诱惑力,让他们一发不可收拾。石大力见李怀山突然掉文,自怨自艾的样子很不耐烦,正想出门走走,便听到一阵笃笃的敲门声,门外有人朗声道:“李掌门,石大侠,岛主有请,请随我去群芳殿。”
二人闻声出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侍婢,虽然同样戴着面纱,但可以看出眼神之中既庄重又带着傲色,心道落花岛真是藏龙卧虎,小小丫头都有这等气度,幸好这二十年来落花只是偏居这个小岛,没到中原行事,否则江湖中必然掀起一场风波,是福是祸却非人能料了。李怀山出门之后,还不自觉地往身后望去,只见屋前牌匾上赫然写着“陋室”两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笔意出尘脱俗,心里不免想到这两年我为了一女子神魂颠倒,忘了生平志愿,到底是对是错!侍婢在前头翩然引路,步伐矫健,或左或右,半盏茶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一殿前,门口牌匾上写着“群芳殿”,左右两侧刻有一副对联,曰:“群侠齐聚落花,芳华力排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