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妖》尽高楼

86、天寰篇

　　“轰隆隆——”

　　闪电携着狂风骤雨，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袭击折这片竹林。小石榴很明显的感受到她的位置已经变成了风暴中心。
　　曾经面对过比这更为恐怖的天劫，这样的天雷不足以让她闻风丧胆。然而比天雷更可怕的，是藏在云端的陌生敌人。

　　他们是和阙惊一样的守境者，在天寰境内，那些人不会死。

　　第一道天雷撕裂幕布，一瞬间的白光让她失去视线，只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力量落在头顶，又在接近身体的距离间化散。
　　结界可以阻碍守境者，但挡不了天雷；她不惧天雷，但对付不了守境者。

　　余光触及到地上昏迷的人，她关紧门，守在竹屋门口。

　　第二道天雷比第一次更加迅猛，这次小石榴有了准备，大致捕捉到了天雷轨迹。这个时候她要更加精准地控制法力，将维持本源妖力的全部力量转为红色妖力。
　　第三道、第四道她应付得还算轻松。

　　只要她的力量还足以维持红色妖力，就无人能够伤害她。

　　想到这里，她冲着天边望去，心里隐隐生了一种渴望：“来啊！敌人们，你们不如现在一起上，趁我还能坚持！”

　　在经历九道天雷之后，她的气息有些凌乱。她不怕凌厉的攻击，更怕耗时间。庆幸的是天雷砸下来的速度很快，也意味着不会进行太长时间。
　　即便是最长久的天雷，也不会超过九九之数。

　　冷静小石榴，你现在有了一个不错的名字。
　　岁岁安宁，神归降禧。

　　妖的名字具有特殊的寓意，这是那个人取的名字，那么一定是包含了幸运。

　　她在心里这么鼓励自己。

　　她精准地控制妖力形成轻薄而坚硬的保护壳，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她要省力气，至少要坚持到阙惊他们醒过来。

　　天雷一道接一道，小石榴的身形明显有点不稳。虽然如此，到底还是没有受伤。

　　天上的那群人，开始出现争论。

　　“就是阙惊引起的天雷！”
　　“我当然知道是他，只有他不在这里。”

　　“一群瞎眼的，你们觉得下面对抗天雷的那人是阙惊？！别傻了，天寰的天雷对我们守境者有天然的威压！”
　　“我当然知道！”

　　“阙惊有帮手？！哪个神仙人物挡得下九九雷劫！”
　　“你们该想想那个疯子又在发什么癫！他做了什么引起天雷？！”

　　“噢噢噢，阙惊一直都有点疯疯癫癫。比如这次他主动接考核任务，他又不是勤劳能干的我，干嘛做这样的好事。”
　　“降屠少说大话了！”
　　“就是就是，降屠和阙惊一样，都是爱现的混蛋。”

　　“诶？你们说什么傻话，我可是最敬业的守境者！”

　　“呸，你只是爱炫耀，不然你干嘛总是把‘勤快’挂在嘴边，越缺什么越爱现。”

　　“你们胡口攀扯！”

　　“得了吧，你跟阙惊不和又不是第一天了，我们都怀疑是你做了什么手脚陷害了阙惊想邀功。”
　　“你说我监守自盗？和阙惊说话最多的就是我了，我和他哪里关系不好了？我现在怀疑是你们想要挑拨守境者之间亲密信赖的关系。”

　　“不是‘我’，是‘我们’，我们二百九十八个守境者集体怀疑是你做的手脚。”
　　“对对对，谁叫降屠的话最多了。”

　　“好好好，你们这么不信任我，我马上就自证清白，让你们一个个忏悔去吧！”

　　“别理他，虚张声势。”
　　“嗯嗯，气急败坏。”

　　“别闹了，现在是第几道天雷了？”
　　“不知道。我看不清下面，那个结界真厉害啊，就是针对我们的吧。”

　　……

　　“……第七十二道天雷。”
　　她强忍喉咙的痒意，红色妖力确实可以挡去外力伤害，但天雷降下时产生的震荡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她。

　　快了，再撑一会。

　　身后的竹屋没有一点动静，只要里面的人没醒，她就会牢牢守住这扇门。

　　第七十五道天雷。

　　她的身体产生了麻痹感。这是很不妙的，这样一来，她的动作会变得迟缓。

　　第七十八道天雷降下时，她看清了天雷下降的轨迹，但由于手脚产生的麻痹感让她无法及时移动到更有利的地方，天雷落到了她全身防御最薄弱的一点！
　　“啊！”她猛地摔倒在地。胸腔内激荡的起伏逼得她几乎晕厥。

　　她的力量不能维持红色妖力太久，故而她是捕捉天雷下降趋势，以最小的代价迎接天雷。然而这一次，她虽然看清了轨迹，却没有及时移动到最有利的位置，天雷逸散的力量伤到了她的右手臂。

　　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后，她的右手臂完全焦黑！

　　她的锦囊里有春生玉液，但现在她完全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势。

　　又一道天雷落下，刚才的伤痛让她褪去了麻痹感，也算因祸得福。

　　七十九了，还有两道天雷……

　　然而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
　　“咔嚓——”

　　拿到清脆的响声后，竹林化为灰烟，连带着所有竹屋都一起变成焦黑的齑粉。
　　阻挡守境者的结界碎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虽然理智告诉她要想办法，然而她的大脑无法运转。
　　不行的，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云端显现出数不清的虚影，不辨男女，难分老幼。他们身上传来的威压，与她第一次见到阙惊是一模一样。
　　令人恐惧，难以捉摸。

　　她现在就像是面对庞然大物的蝼蚁，即便用最尖利的武器也撼动不了敌人分毫。

　　她来不及多想，跑到昏睡的几人身边，用剩下的力量聚起一个狭小的保护罩。他们身上还有小石榴的红色妖力保护，但小石榴身上的保护壳已经出现裂纹。

　　第八十道天雷降下了，伴随天雷的是更为恐怖的毁灭力量！

　　云端的那些人没有丝毫犹豫，在结界破碎的刹那，果断地出手了。

　　死亡。
　　她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在直面天雷的时候，即便清晰地捕捉到了它的轨迹，她也没有闪身躲避。这一道天雷，躲不掉的。
　　她要凭自身力量硬抗！

　　“嚓！”
　　“咔咔——”

　　沉重的力量砸在保护罩时，她的双腿几乎陷地！她感受到了枯竭。一道道裂纹斑布保护罩上，但她没有退后一步！

　　最后一道天雷了。

　　噼里啪啦的声响下，无数片碎片刮过小石榴的脸颊，刺出道道血痕。保护罩直接碎开！小石榴凭身体记忆侧身，周身周身钻出数根粗壮的荆棘抵挡天雷的余波。

　　覆盖了红色妖力的荆棘勉强挡住天雷，但持续的输出让小石榴透支太大。在短暂的时间里红色妖力出现了薄弱的一点，二就是这短暂的时间里，小石榴周身所有的防护都被打碎！

　　“啊——”她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全身肌肤溢出血流，宛若一个剥了皮的血人！

　　--
　　“小道士，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思无虞，愿你顺遂无虞，皆得所愿，就叫无虞好不好？”

　　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少女皱着鼻子，表达意见：“这个名字太奇怪了，有谁姓思和无的？”
　　冼灼告诉她，仙门中人，姓氏并不重要。

　　“那，叫岁禧好不好？岁岁安宁，神归降禧。”

　　--

　　为什么……会想到那个……

　　她倒在焦黑的土地，眼眶里是一团团血珠。在这个时候，她为什么会想到名字？

　　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岁岁安宁，神归降禧。

　　云端之上——

　　“天雷结束了。”
　　“是一个……少年还是姑娘？”
　　“傻，那是障眼法，那就是个姑娘，还是个妖！”
　　“还是来闯关的妖，好生厉害，挡下了天雷还没死。这是青城山这一届的亲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弟子。”

　　“我知道了，她是树妖！刚才她身上明明发出了两种妖力，那是一只觉醒的树妖啊！”
　　“区区树妖而已，你激动什么。”
　　“傻！你忘记天柱的前身是什么？觉醒的第二种力量，是法则对树妖一族的补偿啊。”

　　“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别忘了，我们和青城山有约在先，不能够主动伤害他们的弟子。现在这个情况，天雷结束了，我们就不能对她出手了。”
　　“是啊，根据规定，惩罚结束，一切罪过就清零。除非她帮助阙惊做坏事，不然我们不能杀她。”

　　“更糟糕的是，在阙惊醒来之前，我们也不能对他动手。该死，她怎么不死在天雷下！”
　　“他本该死在天雷下。”

　　守护者对天寰的天雷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然而天寰又有一个规矩，只要在惩罚下顺利活过来，那么此前的罪行清零。

　　“难道我们要等着阙惊醒来？那家伙一向城府深沉，等他醒来又要蒙骗我们。”
　　“对啊对啊，他好会骗人，他一说话我就被骗了。”

　　“那你们不能不听他说话？”
　　“诶唷你不懂。”

　　“你们真笨，谁说要等他醒来？守境者不能无故杀死闯关者，但考官可以进行考核啊。现在阙惊失去意识，临时换一个守境者不会违反规则。”
　　“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经常干到一半懒得看那些愚蠢的闯关者然后把任务丢给别人。”

　　“令人鄙视的家伙。”

　　“谁去？”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守境者大多数都是懒鬼，他们可不愿意平白添一份公作，更不想和同僚闹矛盾。
　　万一阙惊平安逃过一劫，以后见面多尴尬。

　　一阵寂静过后，一个活泼的声音道：“那我去吧！”

　　尴尬一下子如冰雪消融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赞美。
　　“不愧是最勤劳的守境者。”
　　“天寰的希望。”
　　“最能干的降屠大人。”

　　--

　　名字，有时候是一份誓约。

　　逐渐冰冷的身体让她无力撑开眼皮。何况现在她看什么都是血红一片。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要……”
　　保护我。

　　她蜷缩身体，试图让剧烈的疼痛降低。

　　“无论艰辛，无论时间，我都会……救你。”

　　朦朦胧胧间，她好想回到了意识萌芽的那个山谷，产生自我的第一个冬天，她也感受到了寒冷。
　　那时候小白茶告诉她，如果冷就运转周身，让妖力流动身体的每一寸。
　　小白茶说，过于弱小的妖甚至会死在冬天。

　　不要死在冬天……

　　不要死在这里。

　　“无论痛苦，无论……折磨，我都会……找到你。”

　　枯竭的丹田出开始有了微弱的回春，小石榴强行用力，让疼痛驱散发散的意识。她绝对不能，也不会在这个地方睡过去。
　　微弱的妖力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经脉里流动，她终于感受到了寒冷和疼痛以外的东西。

　　她的芥子囊里有疗伤药。

　　现在的她，要从芥子囊里拿东西很困难，面临崩溃的神识也不足以让她筛选需要的物品。

　　“哟，小树妖，需要帮忙吗？”

　　一个少年蹲在她面前，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明亮圆润的猫眼，嘴角微翘，像是天生爱笑的可爱少年。
　　——如果忽视他一身让人僵硬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