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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盂兰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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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太仪殿值守的卫兵大大减少,往来巡逻的人员被调遣走,只要突破门口的寮卫,就能摸进神殿。
……说是神殿,迟晏生却觉一股悚然幽冷之感。高大沉重的铜门默然屹立,挂着门环的铜头像凶兽的眼睛,死死凝视着猎物,随时准备将獠牙刺入敌人的血管。
他想起幼时长者所说,在古老的过去,人们会把凶兽封进门中,主人用饥饿驱使它吞噬不受欢迎的客人。
飒飒——
风中传来细碎的响声,他一把按住小雪。
今夜的客人不止他们。
“谁?!”同样敏锐的还有丝理寮的卫兵。
从黑暗中走出两三个人影,其中一个揉着脖子,眼神阴冷如蛇。“我都说了,直接杀了就是,非要躲。”
寮卫来不及放出信号,便倒地不起。又见一人,放出一只陶瓷娃娃,娃娃张开嘴巴,将地上的尸体吞吃入腹。
“啧啧,我们清的门,我们先进去了。”蛇一般阴冷的男人对着阴影咧开嘴。在他们推开门的刹那,又有几道身影飞出,男人冷下脸。气氛更加紧张,几个人试探性地过了几招。迟晏生能感觉到的呼吸声更清晰了,黑暗中还藏着不少人。
但他们没有多加缠斗,迅速地冲进神殿。
今夜是绝佳时机,等司理寮那边处理好,下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闯神殿。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在城中待些时日,就一定会想进太仪殿闯闯。苍桂之争以猎杀邪祟数量为准,城中见不到邪祟,就一定会怀疑太仪殿。
嘹亮的哨笛声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兵来了。
迟晏生对小雪眨了眨眼,乘着混乱也溜进太仪殿中。
几十号寮卫赶至,但他们的衣着与先前的不同。领头人是个女人,她把玩着飞刀在门前踱步,问话守卫:“没有可疑人员经过?”
卫兵:“并无,就我们二人。”
飞星笑了笑,忽然将飞刀向他们掷去,二人险险避开要害。她戏谑道:“冒充司理寮的人,你们也认真点吧。知道是什么暴露了你们吗?”
二人没有多言立即动手,飞星笑眯眯地左摇又晃,每次都恰好躲过他们的攻击,看得人火冒三丈。随即,她掐住二人的脖子,轻松地折断,两道血柱喷涌而出。
两颗头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是直觉哦。”
而旁边的卫兵,偷偷翻了个白眼——那两人分明是不久前从他们手上逃跑的囚犯,即便用了高超的易容术,但他们身上还残留着仅由他们才能分辨的特殊气息。
“你对我翻白眼了,我看见了。”卫兵沉默低头。
她伸手在空中一捞,一把雪亮、细薄的六尺弯刀被她握在手中。她对着空气交叉划了两下,暗处的人就被这刀气震飞,狼狈地砸在地上。
“哇,贼子真多啊。”
寮卫自发地退至两边,让出一片宽敞空地。飞星夸赞他们:“真不愧是我带出兵,就是更聪明。”
有人道:“此人很强,大家一起上!”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对飞星呈包围之势,场面乱作一团。但飞星的实力属实过强,面对这么多敌人,她竟丝毫不落下风。
等岁禧赶到,看见的就是这么混乱的场面。
夙不悔传音道:“那是司理寮特殊卫队的首领,某些时候,她的权力甚至能越过大司理。”
岁禧看着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低声道:“飞星……”
“你怎么认识?”纳兰妍压了压眉,传音问道。
“不认识,只是她差点坏我事。我们要越过她进入神殿,正好用那些人当幌子。”
和她这么想的显然不止一个,在与飞星缠斗时,有人趁机擦过飞星推开大门,但不等他一只脚踏进,就被飞星的弯刀从胸口劈开。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阵风吹进了太仪殿。
柳若枝甩了甩袖子,靡靡落地化为人形。夙不悔赞道:“你这隐息术厉害啊。对了,张素龄,你家公子呢?”
“应该也在神殿中,我们走快些,兴许能赶上。”
“往上走。”
墨青屿还没醒。常理来说,岁禧不该带着她,毕竟现在墨青屿就是一个累赘。但彧真人的话让她有点在意,不敢将墨青屿直接丢下。且不说城中没有她信得过的人,也没有安全的据点。
太仪殿内设置了洞天仙法,内部远比外部要大得多。她怀疑东羲族的实际掌权者们就居住其中。从第一层往上,所示之景各不相同,而诡炁在高塔之顶,她必须爬上去。
现在神殿中除却他们几个,还有不少外来者,若是遇上,很难避免一场纠纷。岁禧对苍桂节的魁首没有兴趣,她只想找到诡炁。
但其他人呢?
夙不悔不用多少,他一定会争夺魁首;纳兰妍和柳若枝,他们代表昶阳,不可能浑水摸鱼混过去;九关京野心勃勃,也绝对会插一手。
还有洛薇,她为青城山而来,身负掌教之令,对盂兰卷势在必得。昶阳国师与真皓达成了盟约,关键时刻,纳兰妍和柳若枝或可成为助力。地陨涧在,可以牵制九关京。最后就剩夙不悔,他实力强劲,机敏聪慧,岁禧不太想和他对上。
柳若枝道:“不觉得奇怪吗,除了第一层,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守卫。”
“或许是因为,神殿中藏着更可怕的东西。”夙不悔压低声音。
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这可怕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太仪殿门口,本来仅仅飞星一人之力,不至于令他们棘手,但随后不久,大司理也来了,上百司理卫将他们团团围住。但真正让这些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们忌惮的,是那五只人形怪物。
没有具体无关,只有凹凸起伏,浑身冒着黑气,且没有痛觉。杀不死,打不残。
大司理的一只手绑着绷带,脸色难看至极。他对飞星偏了偏头,“多谢飞星使慷慨解囊施以援手,我已至,接下来就不劳烦你了。”
他先是去了司理寮,那帮人果然越狱。但他头脑灵光,没费功夫就带了部分人赶往太仪殿——无论洛薇等人是否与妖族勾结,但凡是欲对太仪不利者,皆会从太仪殿下手。他暗自嗤笑,真是愚蠢啊,太仪神殿乃太仪城中枢,这般重要之地,却守卫松散,自然是因为殿内存在着非人力可及的恐怖之物。
殿内二十炁傀,可夺千军万马。
“去,杀光他们。”
五只炁傀快如鬼魅,杀人无形,打得人措手不及。琦天宗的人惊呼:“小心!它们会控制……”
无论是散修还是名门正派,这时候都没工夫闹矛盾了,只有先除掉眼前的敌人才能说魁首之事。
大司理看他们的功法五花八门,越看眉头蹙得跟紧。这些人所用符箓法术,基本都是他不曾听闻,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精妙。天下何时出了这么多独创宗法的能人异士,还是说其余部族起了异心?
“留两个活口。”
若是只有飞星和大司理,纵使加上那五只怪物,仙盟弟子也有办法逃出去,但偏偏司理寮卫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如今就是网中鱼虾,插翅难飞。
“走不了了……”
有散修怒喝:“你们这些九派弟子怕甚!外面有你们宗族老子在,断手断脚也能接回去,把命留着,至少魂火不息,你们死不掉!”
敢来倒悬之地的,无一不是宗门精英,自有师长做靠山,手中自然还握着保命底牌。
但若是连最后的手段都使出来,也无济于事呢。
他们如今还有十一人,想要强行突破是不可能了。他们很多人只是想在苍桂节上混出名声,没想过早早折在这。有一仙盟弟子苦涩道:“那五只怪物,没有出全力,即便如此,我们都……”
天下能人那么多,他也想过自己或许是那个特殊的,但事实一向残酷。
他想到了被自己气哭的恋人,可惜没能好好道歉。
炁傀裂开“嘴巴” ,露出漆黑的洞,他们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而精神混乱不堪,似乎有一种吸力将他们的魂魄吸走。动不了,反抗不了,连尖叫都发不出。
“等等!”炁傀呆滞原地,保持着长大“嘴巴”的滑稽姿势。飞星顺势将地上神志不清的人捆成一团,对大司理道:“他们交给我吧。”
“城内维序似乎不属于飞星使的职能。我需要一个理由。”
她苦恼道:“就当卖我一个人情,看在我也帮了你的份上。”
“很感谢飞星使于百忙之中申以援手,但一码归一码,我不能放任你带走我的犯人。还是说——”他眸光闪烁,“是少祝止的安排?”
“可别扯上他了,反正你帮我一回又不吃亏。”她看起来很是苦恼,但大司理心中渐渐生疑。
少祝止,本名东羲止,任少祭司兼少祝,不出意外,在年迈的大祭司卸任后,他就是新一任的大祭司。此人年岁尚轻,却已颇有威望,近期祭祀均由他主持。自他继任少祝以来,为东羲办了好几件大事,实在无可指摘。
但大司理生性多疑,不免多想。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她,二人的下属也四目相对,宛如两军对垒。
飞星败下阵来,凑他耳边低声道:“那几人是几日前从我手中逃跑的犯人,我怕少祭司知晓了怪罪我。”
“胡闹!你就这么理事的,可将太仪城的安危放在眼中!”
飞星一拍巴掌边跺脚:“我就说我就说,你看你又急了,所以我才不想说。你就帮我一次,看在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的份上。”
他加重呼吸,忍了又忍,挥手让炁傀消失。听见飞星如释重负的笑声,他闭目侧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让这么轻浮的人统领乙字寮卫,仅仅因为她是少祭司之徒?
“哎呀,我可不白承你人情。”她朝着狰狞的铜兽弯起不太真切的弧度。他顺着她的视线走去,紫月将他的影子拉长,歪歪扭曲在铜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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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岁禧推开门,曲折蜿蜒的长廊挂着明明灭灭的烛火,一眼望不到尽头。第五层是这样的么,地上用金红的颜料画满了怪异的图案,形似猛兽,张牙舞爪。周围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烛火将她们的身体拉扯得很大,大到盖过地上的猛兽。
她顿了顿,“好香啊。”
“是供奉用的香烛,因为制作特殊,所以燃烧时会散发出难以驱散的香气,我师父观星时会点这种香。”纳兰妍解释道。
张素龄忽然出声:“公子他联络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