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渡心篇·识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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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离开这里，岁禧已经有了想法。
“小石榴，怎么了？”她正好对上冼灼温润的眼眸，他温和地看着她，岁禧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刚才的变化。
仅仅是她看大统领的眼神？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他很敏锐。
“没事，就是觉得大统领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弯起眼眸，一点也不怕冼灼怀疑什么。
大统领：“哈哈，那就是我长了张与人相似的脸了。”
冼灼：“是大统领面善。”
“道长，你可真会说话。”
岁禧深表赞同，小道士确实很会说话。
只是，有些可惜呢，在这里有小道士，也有她，如果留在这里，他们或许仍然可以游历天下。可惜啊，那是十年前的小道士，和现在的岁禧。
如果是岁禧，是无法陪伴小道士的。
她出神的想着，诡炁说她在天寰里被污染了，祂大概说的不错。那扇门中藏有全天下所有令人趋之若鹜的珍宝，而交换的筹码——便是时间。
那十年里，或许她在不知不觉间被那扇门里的东西蚕食了自我。在进入那扇门时，她以为她仅仅丧失十年的时间而已。
但被那扇门夺走的不是她的十年，而是她的五十年，属于小石榴的那五十年。
“小道士，”她一副无聊的模样，“不好玩，你们聊吧，我要出去走走。”
说着就跑出去了，冼灼只来得及喊她一声。
不能沉溺。
不能迷失。
不能遗忘。
岁禧逼迫自己离开，她必须去寻找破解此境的办法，必须尽快回到现实，即便这里有他。
她一路不紧不慢地离开净卫兵的总营，直到看见一块石头，她坐了上去。
她闭目，进入一片黑暗。
“诡炁，我知道你在。这样的结界拦不住你。”
幽幽紫气化作虚幻的人形，那个空灵缥缈的声音说：“你在这里见到了他。”
“诡炁，现实的时间是几时了？”
“按照人族规划的时间，叫未时呢。”
如此，在申时前一定要离开这里。
“此境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有规律吗？”
“没有哦，一时与一天，它们的流速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这里的一天，外界或许过了一年，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变。”
这样就麻烦很多了。她留在九关京的傀儡替身不足以完美地骗过所有人，在申时前她必须出现在九关京的观礼上。“诡炁，隔一会就向我报一下外界的时间，在申时前我必须离开。”
紫色的虚影发出一声疑惑，“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那不是完整的小道士。”
诡炁不懂，祂对尘世间的诸多复杂感情一直表示着好学的态度，“为什么？那都是他，即便是残魂，那也是他。拥有相同的记忆，相同的情感，那他对你而言与你记忆中的那个又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她仰望黑暗，失神的面孔上有些她自己都无法意识到的空洞。
不一样，究竟是冼灼不一样还是她呢？她感觉从前的五百年离她越来越远了。
不可以迷茫，不可以软弱。至于冼灼，不，即便是冼灼她也不能被迷惑。或许冼灼出现在这里就是定波鉴给她创造的关隘。
冼灼只能困住小石榴，困不住岁禧。因为就连岁禧自己，都无法否认内心的动摇。
阙惊。
她心中默念那个名字。他骗了她，进入那扇门后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渐渐地遗忘“自我”。
在见到冼灼后，她万分确定。
如果沉溺一时的虚幻，那她就永远见不到真正的冼灼，又如何勘破心魔。
“诡炁，我要救他，但我更想救我自己。你说的不错，我或许被天寰‘污染’了。我现在，好像很难再感受到曾经那份‘快乐’。我必须再去一次天寰，搞清楚那扇门的来历。如果将门的‘污染’视作蚕食情感，那么，”她目光沉冷，“那扇门与你，就存在联系了。”
由千年前的某一古族创造的非人非妖之物，非此世之物，外力不可伤，今人不可除，记忆不可容。岁禧相信，若是诡炁想，她甚至不能保留关于祂的记忆。即便祂现在仍旧处于封印中。
但冼灼死后，封印只会一天天变弱。
紫烟凝聚的人形，用一种十分规矩甚至称得上乖巧的坐姿面对她。
不能被祂的外表欺骗，保持警惕。
那双紫玉般的眼睛中什么也没有，既没有瞳孔，也没有情绪，只有一片纯净的紫。散发着十足的非人感。
“你说的不错，天寰的结界，我进不去。所以，那可能是与我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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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禧睁开眼，她要下一趟陨水。这一次，她特地走远了些，观察有没有人。
“不要上前了！”
后面一个童稚的声音制止她。岁禧手一僵，压下呼吸，回头一看，是一个女娃娃，大约只有七、八岁，个头不高。
女孩认真道：“那里很危险，陨水会咬人，祖母说去了那里会死的。”
这个声音……岁禧听着有些耳熟，忽然她想到了那个求死的古邪祟。但不可能啊，形成古邪祟的时间至少需要上千年，现在的时间，最多是几十年前啊。
莫非只是声音像？
岁禧狐疑地问她：“你爹娘放心你靠近陨水？前面就是陨水了，你说那边危险，你为什么在这里。”
女孩嘴角下拉，眉头哀哀戚戚地拧着，“反正我死了才好。”
……确定了，就是她。
岁禧：“你是被家中长辈数落了，所以冲动之下跑到这里来？”
“不是的，因为家里太可怕了，我逃出来的。”看样子她很想找人倾诉。
岁禧本想一走了之，但看见女孩希冀的目光，她沉默了会，“……是父母让你伤心了？”
女孩一下子打开话匣子：“我不敢回去，我怕他们又吵架。他们每次吵架都会叫的很大声，还会摔东西，我害怕。”
“那你想离开他们吗？”
她摇头，“我不能走，我走了他们会伤心，祖母会哭的。陌生的姐姐，你的爹娘也会吵架吗？”
“不吵。”岁禧都不知道自个爹娘是谁。
她艳羡道：“真好，要是爹娘不吵架就好了。”
“他们对你不好吗？”
“他们对我很好，爹爹也好，娘亲也好，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我不好，娘亲说都是为了我她才留在家里，爹爹也说都是为了我才和娘亲一起。但他们一直吵架，如果没有我就好了，他们就不会吵了，那样祖母就不会总是哭了，祖父也不会那么辛苦。”她忍不住红了眼睛，眼眶里蓄满了珠子。
那是孩子对家人的爱，但岁禧不懂。这个时候她应该安慰那个小孩，毕竟她是大人，一个可靠的大人。但岁禧不知道怎么做，还没有人教她怎么安慰小孩。
岁禧就安静地看着她哭。
她哭了一会，双手擦擦眼睛，哽咽道：“陨水咬人痛不痛啊？”
“很痛，非常痛，你要是被陨水咬了，会生不如死。”
她更加难过了，“那还是算了。”
岁禧摸摸袖子，从锦囊里随便掏出一颗珠子，是一颗红宝石珠子。她走向女孩，在她面前蹲下，两根手指捏着珠子，骗小孩：“这是一颗神奇的珠子，你把它带在身边，总有一天好运会降临，那时候你就会得到幸福。”
女孩被这颗漂亮的红宝石吸引了，一时间忘记不快，“真的吗？它可以带来幸运？”
“你带着它，总有一天幸运会降临。你看它这么漂亮，一定是一颗神奇的珠子。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同时把祝福送给你。”岁禧信誓旦旦。
女孩急促道：“那我希望爹娘不要吵架，祖父祖母身体健康！”
“你自己呢？那是为你带来的幸运。”
“我就要这个，我再也不想听见他们嘶吼的声音了。”
岁禧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那又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他们是不靠谱的大人，是他们没有让你开心。”
女孩惊讶地睁大眼睛，失声道：“但他们很爱我，他们都是为了我！”
“他们是你爹娘啊，父母爱其子是为天性，但‘爱’是一回事，‘好’又是一回事。如果他们让你害怕难过，他们就不是合格的父母。”
岁禧：嗯，我说的真有道理。
她神色严肃，好像在说什么人生大道理，“不要过分怨恨自己，否则，在时间的侵蚀下，总有一天你会忍不住怨恨你爱的人，那样你将更加痛苦。”
女孩被她唬住了，怔愣半晌说不出话，只感觉面前这个大姐姐好厉害啊！
“好了，去玩吧。不开心了就出去走走，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和小伙伴看看花，玩玩石头，不要想那么多，大人的事情让大人解决，让你去烦恼，那他们也太没用了。记住不要靠近陨水，除非你想被陨水咬死。”她摆摆手，一副高人模样。
“……你怎么还不走？”
女孩回过神来，“哦哦，我现在就走！”
总算没人了。
诡炁的声音响起：“我以为你会帮她。”
“我帮不了她，”她向前走着，“人类的小孩在面临那样的问题时，好像大多数在第一时间会选择怨恨自己，他们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而当他们慢慢长大，这份怨恨又包括了他们曾经爱的人。大概是因为他们爱着伤害他们的人吧，所以既深爱，又怨恨。”
“为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小孩天性就爱着父母。”
“就像你对冼灼？”
岁禧翻了白眼，“滚，他又不是我爹。”
诡炁还在说：“但你对他有依赖，小孩对父母也会产生依赖。”
“……按你这么说，你现在还要依赖我，所以你把我当你娘了？”
“真是一个好问题，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那么称呼你。”祂完全不恼，反而用一种研究探索的态度反馈。
“……不孝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渡心篇·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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