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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20岁生日的前一天傍晚,我刚刚从宫阿姨家走出来,就看到男友在小区出口等着我,他牵着我的手上了出租车,他说带我去吃烤肉。我偷偷憋着笑,心底止不住的发甜。希望他这次不要太破费,下次吃饭我再给他请回来就好了,我一向不喜欢亏欠别人。

      累了一天的我头晕脑胀,一进烤肉店,金黄色的光明亮的过了头,我不适的眯了眯眼,店里几乎座无虚席,嘈杂的声音在四处炸开,伴着烤肉滋滋作响的声音,我的耳朵迅速的升温,到和男友坐在绵软的沙发上时,烤炉上的热气扑面而来,油滴四处乱溅,其中有一滴落在了我的白色短袖上面,迅速晕染开来,我感觉很不舒服,仿佛自己也在烤炉上被烈焰舔舐着。

      男友不耐烦的催着我“快吃啊,怎么磨磨唧唧的?别一脸不耐烦好不好!我这个月生活费刚刚到账,第一顿饭就想到请你吃点好的。”

      所以,我应该对他感激涕零,笑脸相迎着连声道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蔫蔫的瘫在沙发上,一脸没胃口的模样,却还往嘴里一口口硬塞着东西。我心里想着这些,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注视着我的男友,他用生菜包了一些肉,塞给我。

      “快吃吧。”我没有张嘴,心里很累,他似乎也很不耐烦了,就把那个烤肉卷塞进了他自己的嘴巴里。

      “你这个扭扭捏捏的性格,真的很惹人厌烦,在学校也就我能忍受你,你进学生会怎么过的选拔啊?也就长得有点姿色。”

      又是这些话,刚刚和他开始谈恋爱那会儿,听到他说这些伤人的话,我会委屈的哭出来,可是周围的朋友都有恋人,为了合群,和室友有聊天的话题,我选择忍受他言语上的不尊重,他很好看,周围的人都说我们是相配的。

      吃的差不多以后,我提议我们散散步吹吹晚风一起走回学校,他拒绝了我的想法后,我没忍住大哭,惹得周围几个桌子的客人都扭过头来看我们。

      我哭着提了分手,他如蒙大赦一般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把我丢在了烤肉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烤肉店真的很热,我的四周那些桌子上聚餐的客人有的是家人,也有同学,他们热热闹闹的谈论着趣事,我呆呆的坐着,不发一言的流着汗水和泪水。

      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店里还有人进来,现在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了。

      我哭的有点饿,拿着学生证去了一家海底捞,店员细心发现今天是我的生日。

      海底捞的工作人员推来一个水果蛋糕,他们一起围绕着我唱生日歌,将店里灯光变暗,为我点燃蜡烛,几个可爱的女生催着我赶快闭上眼睛许愿。

      我想要什么呢?我闭着眼睛想着。不对!我明明闭上了眼睛,为什么那两根蜡烛还在我眼前摇曳,“20”形状的蜡烛顶着两束小小的火苗不断的逼近我的眼睛,我拼命的想要远离那两束炽热的火光。可是我连最基本的闭眼都做不到,更别提逃跑。

      “许愿。”一道女人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那声音温和有力,却有着天生的震慑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屈服。

      “给我权利,美貌,钱财。”在我喃喃的说出愿望之后,我的眼睛可以闭上了,也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可眼前的火光却愈演愈烈,我拼命朝反方向奔跑,可猛追而来的大火将我整个吞噬。

      “权利、美貌、钱财,这些都是极好的词语,在你将这几个词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是为了远离眼前的危险。”那个女人赤身裸体,在朦胧的白雾里悬空漂浮着,她的声音空灵却直入人心。

      “拥有了这些以后呢?”

      风吹开白雾,我得以窥见那神明般的女人。

      她赤裸着身躯一步步朝我走来,银白色的长发在地上散落开,仿佛她的裙摆一般,发尾还带着卷儿,精致的五官,匀称的身材,她没有睁开眼睛,洁白的眼睫毛时不时的颤动着,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莫名的情绪,她的嘴巴却很红,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惹眼,像雪中的一抹血色。

      我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躯,疼,钻心的疼,原来死亡是这样的痛苦。我整个人都血肉淋漓,有的身体部位裸露着森森白骨,有的身体部位上面的肉被烧的碳一样的黑,甚至现在还在发着滋滋的声音,往下滴着黏腻的油……

      我的目光全在那女人的嘴巴上面,那张嘴巴微微嗡动,再次发出叩打着我心脏的声音。

      “拥有了权利、美貌、钱财以后呢?”

      我明明应该疼的无法思考才对,可我却愣了神,我那被烧的污浊不堪的眼睛堆出了一些泪水,泪水和黑色的血水划过我皮开肉绽的脸庞,直到我的一颗眼珠掉落了出来,我才又感觉到了绝望般的痛苦。

      我那没有形状的嘴巴大大的张开,将喉咙里破碎不堪的呻吟传出。

      我仿佛感受到了女人悲悯的目光,她离我越来越近,我无力的挣扎着,想要逃离她,这是徒劳的。

      带给我绝望的神明,满怀慈悲的拥抱了我。

      夏日午后的阳光充沛又炽热,把一天的时光拉的很长很长。

      窗外的风铃花垂下小脑袋,时不时的撞撞窗杦,来吸引睡倒在凉席上的小主人的注意。

      我从一个长长的午睡中清醒过来,九岁的我用小小的手揉了揉眼睛,又用它拉上了窗帘,拒绝了风铃花的邀约。重新躺倒在床上的我望着头顶的风扇发起了呆,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找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去翻床底下的芭比娃娃,它还在那里啊,打开房间门,唤了声“黄黄”,一条肥嘟嘟的小柴犬带着笑扑进了我的怀里,都在啊,到底少了什么?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我好饿啊,要吃什么呢?谁来给我做饭呢?有人在敲门,砰砰砰的声音传来,小狗从我怀里跳了下来,很凶的冲门外叫着。

      我搬着小板凳打开大门,阳光哗啦啦进来了房间,一同进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小的男孩,那个女人一进来就抱住我又亲又揉,那个男人给我塞了好多好多零食。

      “爸爸妈妈回来了,开不开心?”

      我看着他们身后那个调皮的男孩在对黄黄拳打脚踢,急的泪都出来了,可是他们只是温柔的摸了摸那个男孩的头,没有任何劝阻,那个女人将我放了下来,抱起那个小男孩,对我说“这是你弟弟。”

      夏天的午后真的很漫长,女人出门跟街坊邻居聊天,男人去找以前的同学喝酒,我和那个小男孩在家,他霸占了电视,看着我不喜欢的节目,把黄黄吓得在床底下不出来。

      我也在床底下,因为我刚才去厨房拿饭吃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好吓人的怪物,现在那两个怪物就在沙发坐着和弟弟一起看电视,对他龇牙咧嘴。我想把弟弟也拉到床底下,可是我一碰他,他就打我,打的好疼好疼,爸爸妈妈看到了也不劝阻,只会笑着摸他的头,说“男孩子就是调皮。”

      小小的一个我在床底下缩着,怀里抱着芭比娃娃,身边趴着黄黄,妈妈拉开了窗帘,所以我看到风铃花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之前,就急忙扬起了头,不停的敲打着窗杦,邀请我走出去。

      可是直到天黑,我都没有从床底下出去。爸爸妈妈从外面回来,我看到他们和弟弟一起在沙发上堆积木,然后妈妈去做饭,爸爸回房间睡觉,呼噜声连房门都挡不住。弟弟朝着我走过来,把我的芭比娃娃抢过去,拆下了她的头,还把她的胳膊和腿也咬断了,我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急忙赶来,先是拍打了我,她很凶的对我说“哭什么!孩子他爸睡觉呢!”

      弟弟也开始哭,他一哭,爸爸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大肚腩一晃一晃的跑了过来,抱着他的儿子说着好话。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暖黄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我正看着他们发愣,黄黄忽然开始撕咬我的裤脚,我顺着黄黄的目光看去,那两个怪物咧着嘴淌着口水朝着我的房间走来,就要迈入我的房间,我急忙尖叫起来。

      那个男人抱着小男孩,牵着那个女人就撞开窗户的木栅栏跳进了院子里。

      我急急忙忙的跟上,因为黄黄一直不走,还跑向两个怪物,我就把它抱在了怀里往外走,没注意脚下被芭比娃娃的头绊了一下,黄黄着急的围着我打转。

      两个怪物追上了我,他们在我身旁蹲了下来,舔舐我小小膝盖上的伤口,竟然真的不痛了!其中一只怪物还帮我擦了擦额角的汗,用绿色的丑陋的青筋遍布的手掌给我扇风。

      那一男一女在院子里静静的注视这一幕,暖黄的灯光下,两只怪物绕着他们的女儿,小柴犬欢快的打着转儿。

      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

      听邻居家奶奶说,我一出生就患有心脏病,爸爸妈妈把我丢在了孤儿院门口,是爷爷奶奶把我抱回了家,奶奶因为这件事和爸爸闹僵了关系。

      “这是我的孙女!你们不要,我要,多漂亮的女娃娃!我养她长大!”

      爸爸妈妈不想承担乡下那些人的指指点点,逢年过节也不再回家。

      爷爷奶奶把我养的温柔又懂礼貌,人人见了都会夸奖我很懂事。

      他们带我治心脏病,去了很多地方。终于,在我三年级的那个寒假可以去北京做手术,北京的冬天十分寒冷,我在病房里写寒假作业,手冻得握不住笔,爷爷就冒着风雪出去给我买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每次我手术完醒来,不论早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奶奶总是不在陪护床上睡觉,老是握着我的手趴着眯一会儿。

      两个老人家就这样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为我点亮了生命的长灯,治好了我的心脏病。

      从北京回来以后,爷爷就总是咳嗽,医药费几乎掏空了两个老人家的家底,所以爷爷没有好好看病,拖着病恹恹的身体每天出去工作。

      听爷爷教的小学的学生描述的,爷爷死的很恐怖,他刚在黑板上画好一支梅花,就喷了好几口血在上面,梅花绽放了,却是以爷爷的生命为代价。

      三年级的下半学期,我时不时的要回家,因为老师说奶奶在外面等我,有的时候是给爷爷举办一些祭奠仪式,有的时候是奶奶说昨晚梦到爷爷说他想我,我们祖孙二人就一起去爷爷的坟墓那里陪着他,从乍暖还春陪到初夏来临。

      因为逃课过于频繁,老师给我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说我的情况。

      爸爸妈妈回来后没几天,我就找不到奶奶了。

      我不停的哭闹着要奶奶,爸爸妈妈厌烦的不行,他们在我又一次逃课跑到爷爷坟墓那里时,两个人撑着伞把我从田地里揪出来。

      那天雨下的很大,雨水打在伞上啪嗒啪嗒的声音,爸爸妈妈的手拍打在我身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年幼的弟弟在田野边小路上的小轿车里面坐着,他好奇的开着车窗看着爸爸妈妈打我。

      “你找那个疯婆子干什么?她已经被我和你爸送养老院了?你能不能好好读书!快期末考试了,知不知道?”

      那个被我称作“妈妈”的女人每说一句话就要拧我一把,好疼好疼。

      “我找奶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找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去翻床底下的芭比娃娃,没有了,这张床好低好低。打开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房间门,唤了声“黄黄”,那条曾经肥嘟嘟的小柴犬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醒了?”妈妈端着一碗热粥牵我走到房间里,她温柔的让我坐在床上喂我喝粥。

      “小狗在楼下院子里,给它搭了个窝,它不能进房的。记住了吗?”妈妈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十分严肃的说着。

      我眼里含着泪,拼命咽下她喂给我的那勺粥,用力的点着头。

      妈妈又让我躺下,举起我的胳膊为我涂药,我的小小身体上全是那天田野里,她和爸爸揍我后留下的伤痕。

      妈妈细心的为我处理身体上的伤痕,爸爸在我房间那个躺椅上打着电话“对!张校长,我女儿在你们学校读三年级,行!都可以!您安排好了,改天请您吃饭。”

      空气中全是药水的味道。

      我好像连空气都无法呼吸,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泪水逐渐积满了我的眼眶,可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清晰。

      我看到两头丑陋的怪物舔舐着我的伤口,为我扇风纳凉,小黄狗欢快的摇着尾巴围着我们打转。

      “爷爷?奶奶?”我颤着声音问,两只怪物咧开嘴丑丑的笑着,和记忆中慈祥微笑的爷爷奶奶的面庞重合。

      我看到房间外面的三个人朝我们丢火把,房子一瞬间燃烧了起来。我紧紧抱着爷爷奶奶不撒手,摆出任由烈火吞没的姿态。

      爷爷奶奶却费力挪动着行动不便的身躯将我往房间外面送,爸爸在窗外伸出手打算接过我。

      我看了一眼窗外那个被我称作“爸爸”的陌生人,就继续紧紧的抱着爷爷奶奶不松手。

      又一次经历了死亡的痛苦,又一次挣扎着看向眼前的女人,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将我搂在她的怀里,温柔的抚摸我的额头。

      神明俯身在我的耳边,低声问我究竟想要什么?她说“你要好好许愿哦,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手指十分纤长,看上去白皙柔嫩。她用手指拨掉我仅剩的一个眼珠。

      我的眼珠咕噜噜的掉在白色的地上,带出一片血迹。

      白色的纸张上面沾染了丝丝血迹,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沐浴着夏日午后的阳光昏昏欲睡,空调嗡嗡的声音充斥着所有人的脑海。

      我的鼻血止不住的往下滴,最后“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在学校医务室醒来后,朋友肖涵正用手撑着脑袋在病床旁的课桌上眯着眼睛。

      阳光中的尘埃飞扬着,女孩柔软的齐腰长发被束在身后。

      我开始玩她的头发,没多久她醒来了。

      “我头发都被你摸油了!祖宗!”她佯装生气的瞪我,模样十分可爱。

      “就摸就摸。”我一边说一边得寸进尺的逗她,然后我们俩都滚在了病床上打闹。

      “哈哈哈哈哈哈哈”和肖涵在一起永远都有笑声。

      我们从医务室回教室上晚自习,路上繁星满天,夏天的风凉爽舒适。

      肖涵忽然神秘兮兮的对我说“跟我去偷花吧?”

      “破坏公物啊?我去和老师举报你。”我说完便挺直脊背,摆出一幅一身正气的样子来。

      肖涵闻言踹了我一脚,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没一会儿就跑回了教室。

      奇怪的是,明明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教室却空无一人,

      肖涵用食指指骨敲打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示意我看前方。教室黑板上用红色的血迹写着“八点开始销毁计划”。

      我感到一股凉意从后背袭来,接着抬头望向教室前方挂着的钟表,时针正巧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指向八点方向。

      “谁恶作剧啊?”肖涵说完就坐在了我的旁边。

      “对啊,明明白天还在二模考试,都快高考了,还搞这种无聊的游戏。”我心里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便从座位上拉起肖涵。

      一阵风从教室窗户吹了进来,我看向窗外,暗紫色的天空,漫天繁星,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如果抛却这个诡异的教室不谈。

      “我们去偷花吧?”肖涵又郑重其事的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一遍这句话。

      “肖涵,你不觉得奇怪吗?同学们都去哪了?黑板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我充满了迷惑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夏夜。

      “确实很奇怪,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肖涵说出这句话以后,便落寞的低下了头,她的长发被风吹起。

      风只是和缓的吹着,可是她头发扬起的幅度却越来越大,开始一束束的掉落,本长发及腰的她现在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超短发的模样。

      “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

      我惊讶于她说的这句话,无意识的松开了紧紧握着的她的手,可是她没有松开,她小心翼翼的握着我的手,不敢握紧,又舍不得松开。

      “什么时候发现的啊?你喜欢我这件事。”我看着她因为低着头而对着我的发旋。

      “什么时候?我刚转来学校的时候吧。我这个人贪玩,又爱惹事,也就你能忍受的了我。”

      “肖涵,你不能这样说自己的,你明媚阳光,我很羡慕你的。”我说完这句话,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睛,那是一双看向我时永远热烈的眼睛,此刻也是,在教室的白炽灯下,闪闪发光、盈着泪水。

      “他们说我是错误的,喜欢你是错误的。”肖涵开始不停的落泪,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少年十六七岁顽皮的劣根性,发现异类后排斥又打压的种种做法在我脑海中浮现。

      “他们欺负你了?”

      肖涵点头。

      我也深深的惧怕着,害怕被当做异类。

      “销毁计划开始喽!”一群少年的声音在走廊里不同的地方共同响起。

      那群人隔着窗户开始往教室投开了口的辣椒面,吱呀吱呀的风扇使热辣的粉末遍布了整间教室。肖涵急忙牵着我的手往外跑。

      因为我没有紧紧握着她的手,在一进入走廊,我们就被大片的人群冲散。

      好像每个班级都有等待着被“销毁”的异类。

      我呆愣着站在班级门口,看着那个被许多人围着嘲笑辱骂,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肖涵。

      她是每天陪我一起读书的女孩,我们互相给彼此带早饭,我们晚上会挤在宿舍小小的一张床上睡觉,我们说很多好玩的事情;她是会带我去看海的女孩,某个暑假的深夜,我因为和弟弟闹了不愉快,被爸妈骂而心情不好,这个神经病在我家楼下大喊:“走了!去看海。”她拿着两张车票敲开我的家门,使难过的我脱离情绪的漩涡。

      她这个人很疯很疯,在海边想要脱光衣服,我费了很大力才劝住她。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又哭又笑。

      “肖涵,我们去偷花!”我不顾一切的大喊出来,然后用我十七岁的身躯去隔开肖涵和那些人,肖涵握着我的手与我一同狂奔起来。

      在夏夜的漫天星光照耀下,我们去了花圃,身后还有一群人举着火把追赶我们。

      到了花圃,肖涵正要快意的折花,我摁住了她想要为非作歹的手,“肖涵,以后我们一起养花。”

      肖涵听完笑着点了点头,和我一起躺在了花圃里。

      那群人朝花圃里丢火把,肖涵把我护住,所有的火把都砸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混合在一起的血肉成了花田的养料,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发自内心的快乐“肖涵,做到了,我们真的一起养花了……”

      一束纯白色的花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那个手捧鲜花的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她的长发在风里飞舞着。

      是十七岁的我打落了她的花,然后狠狠的推开她,跑向离她更远的地方。

      后来班级里很多同学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我的心理状态也出了问题。他们发现了我是个异类。

      被孤立、欺凌……的人是我,开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将我边缘化,后来是一模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在被班主任表扬了以后心底就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感。

      讲台下的同学们都带着讥笑看向我,我在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时,一个班里格外调皮的男生伸出脚企图绊倒我。

      身后传来老师严厉的呵斥声,那个男生笑嘻嘻的收回脚,继续用让我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在老师接到一个电话急匆匆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我刚刚好坐到位置上。

      教室开始发出蜜蜂振翅一样的讥笑声。

      我装作没听到,继续拿出书本学习,肖涵又开始表现出火大的样子,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

      直到下课,我想要去洗手间,才发现椅子已经粘住了我。

      肖涵注意到了我的窘迫,她靠近我问我“怎么了?”

      她每次的靠近都让我想起那天她失败的告白,我止不住的涌上愧疚感。

      尽量离她远一些然后平静的说“没事。”

      她紧紧盯着我,然后猛地踹开一张课桌沉着脸走近了那个调皮的男生。

      那个男生注意到肖涵的靠近,却探着头来看我。

      “我靠!那个女的尿裤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生一声大喊,仿佛沸水落入油锅一般,班级炸了起来。

      笑声以及嘲讽声填满了这间又小又拥挤的教室。

      肖涵一脚踹倒了那个男生,教室安静了下来。

      后来我照旧被那些人恶心着,可是我发现肖涵好像也……

      我的日记大多与肖涵有关,她在我的笔下永远是热烈恣意的,直到二模考试结束那天晚上,我才发现端倪。

      那天晚上,她的长发没有了,变成了狗啃一样的短发。

      我不敢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就翻开日记本,从那天她踹倒那个男生开始看。

      肖涵今天迟到了,肖涵午饭没在食堂吃而是和我一样在宿舍,肖涵运动会报名项目取消了,肖涵因为腿伤请假了,肖涵刚回学校就打架被老师请了家长……

      我的眼泪一滴滴的砸在日记本上面,那股令人绝望的疼痛再次如潮水般包裹住了我。

      神明般的女人再次缓缓开口,“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我在她的怀里瑟缩着,那个怀抱好熟悉好熟悉,多久没有人这样抱过我了?

      女人轻轻吻上了我空洞的眼眶,我得以看清她绝美的面容。然后她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琉璃一般的梦幻。

      “想要被拥抱。”神明带着笑意说出这句话,她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真是个不错的愿望。”

      我紧紧的盯着那双眼睛,在那里我看到了我爱的家人、朋友……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拥抱我的神明。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祝你平安快乐。”

      这是我最想要的生日祝福。

      “还有两个愿望,我的孩子。”神明重回高处,我对着她虔诚的跪下。

      她让我拥有了完整的身体,能够活下去。神明许诺给我的最后一次许愿,我一直留着,这让我有继续在人世间活下去的勇气。

      我去见了想见的人,拥抱了爱的人,决定更有力量的再活一次。

      史铁生写过:“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

      人人都想得到神明的庇护,但神明真正给予我们的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份信仰,一线希望。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是信仰的真意。这天下熙熙攘攘,上帝无法为每一个人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我们的希望,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带着这份希望小心翼翼的走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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