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的蝴蝶（孟宴臣×许沁）》乾青

1、急诊

　　死亡是个必然会到达的终点，只不过有人会绕路，有人直接去了。

　　***

　　燕城第一人民医院，凌晨三点。

　　救护车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急诊门口。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训练有素，立刻将病人的担架抬下来，准备送往急症室内救治。

　　但病人家属围在担架旁边，又哭又喊，难以通行。

　　许沁在电话中已知道该病患重度烧伤，身体随时可能出现休克，便立刻高声喊着：“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抢救要争分夺秒，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不要挡住急救通道。”

　　这时候家属才纷纷散开。

　　许沁一边给病人及时补液，一边和护士把病患推进急症室，关门前还能听到纷繁嘈杂的声音：“大夫，求求您，救救她，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啊！”

　　急诊室是一个生存的地方，每天都要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和死神搏斗，危急又残酷。

　　止血，解除梗阻，注射抗感染治疗药物，切除重度烧伤组织，皮瓣移植，这样一套抢救流程下来，已经过了十四个小时了。

　　下午五点，许沁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走出手术室，告诉家属病人已经转危为安，还要等待后续的观察治疗。

　　安慰了片刻后回到自己的科室。

　　等她强撑着换好了衣服，才脱力坐在墙角，环抱着自己，像一座孤岛。

　　好在这一次，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了。

　　休憩片刻后，肚子里的饥饿感催促着吃点东西。

　　许沁走到医院门口，看见孟宴臣一身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镜站在车旁，矜贵、端方的模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孟宴臣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许沁，一张禁欲斯文的脸顿时生动起来，“沁沁！”

　　在一群人中，第一眼看到我，只叫了我的名字，我又怎么可能甘愿放手呢。

　　“哥哥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出来？”许沁扣上安全带，轻声问道。

　　“问了你们主任，说是五点做完手术，想让你多休息会儿，就在这儿等着了，是不是饿了？”

　　孟宴臣右手摸了摸许沁的头，温柔的嗓音里带着怜惜。

　　待孟宴臣转而握住许沁左手的时候，她却轻轻抽出手，向旁边靠了靠，“嗯，哥哥，我想吃法餐。”

　　孟宴臣僵了一瞬，眼里情绪晦涩难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摩擦了一下，语气轻快：“已经定了你喜欢的店，马上就到，手怎么还是这么冷。”

　　许沁双手摩擦了一会儿，哈了口气，“可能是今天天气凉了。”

　　“十四个小时，肯定很累，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休息？”

　　“嗯嗯，哥对我最好了。时间倒还好，人总算救回来了，上次花了三十六个小时，但是——”

　　许沁神色怔怔得望着旁边的高楼大厦，思绪也沉浸在回忆当中。

　　凌晨四点，患者送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呈现瘀痕，整整三十六个小时的急救，还是没能救回来

　　太久没合眼了，许沁出了手术室就晕了过去，直接转到了病床上。

　　直到那次，她才明白老师说的话：“沁沁，你做医生要过的这关，并不是患者死亡的那关，而是你感到很无力的那关。”

　　在急症室里，拼命去抢救，就不会后悔。

　　“沁沁，你尽力了，不要太自责，”

　　许沁的回忆中断，暂时从低迷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我知道，哥哥不要为我担心了。”

　　车里一片静默。

　　孟宴臣的余光总是不自觉追逐着许沁，看她纤长瘦弱的侧影，乌木般的黑色长发，光影明灭间愈显冷白的皮肤，还有她轻轻垂下的细密睫毛，又长又翘。

　　清冷又皎洁，就像天边高高挂起的弯月亮，薄雾间朦胧隐现。

　　心里涌上密密麻麻的痒痛，像是有小虫子在啮噬。

　　幼年怜惜她的伶仃，照顾她，爱护她。不知不觉间，这份怜惜已然变质。

　　她的善良，美好，清冷，还有两人相处间会心的默契，太多太多，已经催生出名为爱欲的庞然大物，只等着一天将她吞没。

　　可是他的月亮，今天却抗拒他的触碰，发生什么了？

　　孟宴臣神情顿时冷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