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绝爱》静妖

2、王（二）

　　我放弃了挣扎。同时，身子一下被带转！脑袋忽地被摁到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里，我没有动。听着对方心跳的声音，内心忽然有了一种稍稍安定的感觉。
　　“王儿，父王母王终于等到你了。”锦衣男子的呼吸，犹在耳边。我半阖上眸，想要感受着这些从未有过的温暖，身后却忽响起了把恼人的声音：“两位太王陛下，云王刚醒身子未愈，您们就先让她坐下休息吧。”
　　是白笙。
　　与他对视之间，似乎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我微微推开父王，回头一扫而过他的身影，语气冷漠如雪：“听闻这可是家宴，不知白大人到此，是何意思？”
　　“名义上，我可是你云王的兄长，为何不能出现在这家宴上呢？”白笙的微笑从容而平静，仿佛一池永不起涟漪的湖水。
　　我微微一愕，想不出这所谓‘名义上的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儿，笙儿的确是你的兄长，他是我和你父王的义子。”母王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发，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垂下眸，淡淡应了声“哦”，向已经摆上晚膳的紫漆描金山水纹的香几走去。
　　我的亲人似乎不多，在席的除了母王、父王和我自己，就只剩我的义王兄，白笙了。
　　自家宴开始，我的白玉碗中就不断被层叠堆涌着。各式各样的菜肴在我面前堆积如山。我沉默地埋头饭菜中，听着他们述说着对我的思念以及小时候的趣事，胸口莫名涌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样晚膳似乎很平常，但却有一种温馨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属于家的味道。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热乎劲竟然让我感受得有点胆战心惊。母王父王所说的往事于我而言，就像是在听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听着，我的眉越拧越深。
　　白笙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没有给我深究的时间，淡淡飘来一句：“云王，膳后会有一场烟火会，可是云之国的百姓为庆贺你回归而准备的。”
　　我实在不明他的语气为何变得有些诡异，于是，我不说话。有时候，沉默是一种最好的应对方法。
　　待我们用完膳步到花庭后，夜空中果然在绽放着绚烂的烟火。只是我却没有心情去观赏，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
　　当我还在想着父王母王的话可信度是多少时，眉心又传来了一阵灼痛。我紧锁着眉，正打算以身体不适回云裳宫时，却瞥见了白笙离开的身影。
　　片刻后，我心里有了计较。
　　浮云般宽松的衣袖下，我双手蜷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插入了掌心，想要借此缓解额际钻心一样的难受。缓步走到母王和父王之间，我坐下，佯装着好奇向他们问道：“父王母王，您们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吗？”
　　只一句话，本来还兴致勃勃看着烟火的两人收敛了笑容。
　　“王儿，有些事能忘则忘吧。”父王侧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那一刻，我在月光下清晰地看到了他发迹两侧的斑白。一丝一丝，像要编织成密密的网将我罩紧。我咬唇，忽然有些不忍去看他苍老的证明。
　　“云儿，你总是这样的执着。”母王伸手搂过我的肩，把我的脑袋埋入自己的怀中。语气中的爱怜，让人不觉心暖。
　　我半阖着眸，默默忍受着耳膜轰轰作响的不适。眉心灼热的疼痛愈加强烈，恍惚中我似乎觉得额际的月牙曜石化作了炎火，狠狠融入着我的身体。
　　不自觉的，掌心开始被汗水濡湿。
　　我到底还是没懂大家为什么这样刻意隐瞒我的过去，便被渐渐至来的漆黑笼罩住，沉沉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周围寂静无声，桌上的烛光在微弱跳跃着，明明灭灭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
　　有那么一瞬，我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那片黑暗中奔跑，追逐着那个淡雅的声音。然而心口处却透着一股温润，令我整个身子也泛着暖意。
　　我慢慢睁眼，隐约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借着淡淡的光线，我发现对方竟是白笙！他的头轻靠在床沿，乌黑如墨的长发散落在我白色床单上。
　　黑白两色，如泾渭分明。
　　我蹙起眉，直觉就将心口上的那片温润放入了手中……发现那是一块羊脂白玉般晶莹的月牙曜石！与我眉心上的那块对比，俨然是如出一撤！
　　忆起晕厥前的感觉，我伸出手摸着额际的月牙曜石，冰清的触感让我的心也蓦地一凉！这样的曜石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左手握着心口那块曜石，右手摸着额际的那块。所有的思绪在刹那凌乱成一片！
　　“你醒了！”白笙的声音略显哑涩，脸上顿现出来的惊喜竟像个得到了糖葫芦的孩子。我扬起脸淡淡扫过他泛着血丝的双眸，拿起手中的月牙曜石问道：“这是什么？”
　　“……”白笙的脸色一僵，微微缩紧了眼瞳。
　　我慢慢坐了起来，等待回答。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你怎么晕了欸！”他忽然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的调侃让我不觉有些诧异。
　　“你会回答吗？”我的声音很低，带着浅浅的自嘲。
　　“应该……不会。”白笙挑了挑眉，不再多说便走到宫门吩咐着侍人什么，隐隐只听见膳什么的。然而临走前，他却忽然回头冲我喊了这么一句：“你不能永远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
　　我愣住，为他这句不明所以的话。
　　不多时，就看见柳毓捧着菜肴进来，铺张着服侍我用膳。闻到了菜香味，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饿了。想来，那个白笙似乎还蛮细心的。
　　“柳毓，你知道我睡多久了吗？”我喝了口开胃的龙须清汤，侧过头问道。
　　“云王，您竟然记得奴婢名字！”柳毓大大的眼里尽是吃惊！直到我的汤碗已见底了，才反应过来，“回、回您。您已睡12个时辰有余了。”
　　12时辰？我这次竟然晕睡了整整一天多！
　　我幽幽叹了口气，霎时间没有了任何食欲。
　　心里积压的谜团像是不断滚动的雪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只要一个机会，就会如同火药一般爆裂！
　　我想了想，摒退了其余的侍人独留下柳毓。略略斟酌过后，我轻声问道：“你在这宫里呆多久了？”
　　“奴婢忘记了。”柳毓脱口就道。神情没有一丝迷茫，也没有片刻思索，仿佛淡忘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冷静地点点头，接着问：“那你的家人？双亲还在吗？”
　　“家人？”柳毓歪着苦思。半晌，略带苦恼的声音传来：“奴婢也忘记了。”
　　闻言，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惊悚仿佛融入了血脉，顺着血液流通全身。霎时间，我浑身变得冰冷。努力压制住自己的胆颤心惊，我佯装着淡定：“你也是没有了记忆吗？”
　　“奴婢不知道。”柳毓的回答中规中矩，却让我瞬间毛骨悚然！手中的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破裂开的晶莹白玉碗碎片飞溅而起，甚至划破了我的肌肤！
　　却没有丝毫的痛觉！
　　我诧异地盯着自己的腿，看着纯白色的血液缓缓顺着小腿流下。心脏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
　　是的，我害怕了！从我有意识开始，就没有任何的记忆！每个人都存心隐瞒着，不让我记起。本还单纯地以为从前的记忆是痛苦的，大家只是自以为地为我好。未料，原来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疑雾，开始一团一团地包围着我，浑身仿佛掉入了冰窖般寒冷。
　　细细想来，我的身子更是不如常人，清幻如魂还常常晕倒……到处的人皆白衣黑发，唯独我银发白袍……而现在，我受伤了竟无丝毫的痛觉！
　　这个国度，简直令人惊悚到了极点！
　　我的瞳孔紧缩！不知不觉间，蜷起的指骨已泛成了青白色！
　　“王……王！您还好吧？”
　　眸中的水芒如水波般一颤！我恍然回神，扭过头避开了柳毓探寻的目光。
　　“王，您的脸色很苍白，需要奴婢找太医吗？”或许我面无血色的样子吓到了柳毓，她语速也莫名加快了许多。
　　我朝她摇摇头，表示我真的没事。一垂头才发现，受伤的脚不知何时已被柳毓用棉布包裹好了。
　　心口忽然有股莫名温热的气息流过。我想要朝她微笑表示安慰，奈何心底的惊骇感还是那样浓烈，淡漠的脸上依旧一片僵硬，于是我拍拍她的手，轻问：“柳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吗？”
　　“奴婢不知。”柳毓看着我半晌，神情懊恼地摇头。
　　我想苦笑，但是已经挤不出一丝的笑容。我似乎入了迷宫，更像是掉进一个阴谋，并深陷其中。
　　我随手拽下床边垂着的一根流苏，将那块月牙曜石串了起来戴在了左手腕上。托腮看了片刻，忽然想到要去山洞看看。印象之中，那里也有五块月牙状的镜子，与我额际和手腕上的曜石形状几近是一样的！

　　此刻，天已微曦。
　　淡淡的色彩仿佛染料，将整个天空渲染如画，美轮美奂。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了。
　　山洞是在王宫的西侧，我凭借着记忆，努力摸索着路线。
　　然而，这一路来，我竟没有遇到一个侍人，更别说护卫了！一个偌大的王宫里，怎么会守卫缺失呢？
　　我不停地走着，发现周围环境越发变得寂静而朦胧，就像是被无边的白雾笼罩住了，让人的视线得不到延伸。心里开始忐忑，于是我站定在原地，从地面上捡起了块尖锐的石子，在身侧的红木柱子刻了个大大的圆形印记后，才摸着身边的柱子继续向前走。
　　直到我略显倦态，双腿也已经发麻，却依然找不到出路。
　　诡静的气氛更是让我紧张得心跳如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眸间已被大滴的汗水濡了湿，酸酸涩涩的感觉让我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电光火石间——
　　手中传来了微凹的触觉！会是我之前作下的记号吗？我骇然，双手急忙去摸索它的轮廓……
　　大大的圆圈！
　　就像在嘲笑着我刚才的兜兜转转！
　　这，仿佛一个迷宫！
　　我的脸色蓦地一沉，为自己这个骇人的想法吃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