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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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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监视线扫过坐在訾骛川腿上的女人,期期艾艾地唤道:“陛下……”
訾骛川听见有人喊他,如梦初醒般“呃”了一声。
女人的唇近在咫尺,他恍然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慌不择路别过脸,连忙松开揽着女人腰肢的右手,速度快到像是触碰了某种滚烫的东西。
秤砣压在他胸口,沉甸甸的重量挤占呼吸空间,弄得他喘不过气。
訾骛川心里说不出的懊恼——
该死,他怎么会产生吻她的念头?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居然想去吻一个欺骗他、玩弄他的女人!
訾骛川佝偻着背,崩溃地捂住脸。
大监一直在观察皇帝的神情,见皇帝作出这样的反应,他语速飞快地说道:“陛下,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奴才这就出去!”
訾骛川:“……”
这能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大监脖子上明晃晃挂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不过有个台阶下,总比没有的好。
訾骛川若无其事地扯整好衣服,端坐在上首,训斥大监:“没有朕的旨意,怎可贸然闯进内殿?”
大监窥着訾骛川的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解释道:“奴才在外面听见异常响动,出于担心陛下的安危,就闯进内殿想看看陛下情况如何,哪知……哪知这样……望陛下恕罪……”
訾骛川也不是真的要罚大监,只是扯开话题避免尴尬罢了。
他手掌半举,止住大监后面的话:“谅在你对朕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这次就免了你的过失。行了,见到朕无碍,就退下吧。”
大监颤颤巍巍站起身,忙不迭点头:“奴才这就告退。”
“……等等。”訾骛川喊住他。
准备下去的大监转回身子,他疑惑着弯下腰,摆出恭听的姿势,试探性叫道:“……陛下?”
訾骛川喉结滚动:“说半天话,朕渴了,你让人给朕端杯茶来。”
他边说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用余光瞄了眼旁边的女人,迅速改口:“……端两杯茶。”
“喏。”大监听到这句话,恍然大悟皇帝叫住他的缘由。
*
殿内少了一个人,訾骛川仿佛回到刚刚搂着臭女人腰肢往他腿上坐的时候。一想到这点,他脸颊止不住地发热,有意识驱赶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清了一声嗓子,证明似地说道:“喂,臭女人,你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朕对你有什么想法。”
“刚才的事情,是朕对你把朕塞桌案底下的反击,朕这么做,就是想告诉你,别以为你能对朕胡作非为,朕也不是好欺负的!”
凌杳雪:“……”
*
“陛下,宫女已备好茶。”有了前车之鉴,大监这次学乖了,在门外掐着嗓子喊道。
喊完,他推开殿门,两名宫女各自端着托盘,缓缓步入殿内。
被訾骛川怼了一顿,凌杳雪视线落在两杯茶盏上,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始作俑者。
是吗?
她的眼神过于赤裸,訾骛川无须思考,便读懂里面的隐喻。
他戳到痛脚似的,原本松弛嘴角狠狠一抽,声音不自觉高半个调,仿若绷紧的弓弦:“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是在反问朕吗?谁在意你了?朕难道不可以一口气喝两杯茶吗?”
这些话出口,仿若出了恶气,訾骛川心中顿感舒畅,犹如拿到胜利的旗帜,用高傲得意的眼神投向凌杳雪。
他以为面前的女人会反唇相讥,然而女人挺直的肩膀轻颤,随后慢慢下塌,头也跟着埋低。
被他挤兑一番,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是安静站在那里,任由尴尬气氛如潮水般淹没她。
“……”
“……啧。”訾骛川鼻腔挤出一道气音,表现出极度不耐烦,好似和凌杳雪多说一句话就是受了某种酷刑。
“算了……朕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多出的那杯茶,就当朕可怜你给你喝,反正绝对不是朕关心你!”他重点强调道。
哪知道,女人听完他的话,肩膀一耸一耸,甚至用手盖住自己的脸。
这动作……
她该不会哭了吧?
他说的话是不是有点重?
訾骛川喉咙发紧,有什么柔软又坚硬的东西堵在那里。
这个东西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让他难以下咽、难以吐出。
他心情如同扯了一地后胡乱滚起的线团,先前绷紧的弓弦倏地断掉,一股力道从他脊背抽离,他整个人轮廓变得松懈。
訾骛川干巴巴地安慰她:“……别哭了。”
女人受到他的安慰,肩膀耸得更加厉害。
訾骛川眉心跳了跳,无可奈何的从皇椅上站起,他原地踱了两步,见女人还在哭,于是咬着牙,一把抓住女人手腕。
他的动作看着充满火气,很是粗鲁暴躁,给人一种要一拳呼过来的感觉,但是他接下来说话的声量与动作弧度截然相反。
訾骛川声若蚊蝇:“……我错了。”
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说完这句话,然后抬起眼皮,观察女人的神情。
女人或许知道他在看她,倒把脸盖得死死的。
訾骛川别无他法,只能通过她细微动作去判断她是不是还在哭。
只见女人胸膛上下起伏,一抽一抽的像要伤心得晕厥过去,訾骛川双手投降状举起,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
对不起这三个字出口,他跨过心理障碍,后面的话自然变顺畅。
“……对不起,我不该奚落你,让你当着别人的面难堪……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你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女人这下全身都在剧烈颤抖,訾骛川哪料到越安慰她,她越伤心。
“……”
面对这样的局面,訾骛川有点手足无措。
他大手笨拙地搭在女人肩膀上,将她拉到身前,准备扳开盖在她脸上的手,和她正面交流,却赫然发觉手掌底下的肌肤触感干燥。
訾骛川心中一怔,这才仔仔细细去观察女人。
按理来说,她哭了这么久,眼泪该溢出盖在脸上的指缝。
忽而,他猜到了某种可能性,眼睛猛地睁大,手掌紧握成拳:“好啊,你又在骗我!”
凌杳雪透过指缝,看完了訾骛川对她的道歉全程。
她再也憋不住,指缝传出一连串的“噗嗤”笑声,随后笑声愈来愈大,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最终笑得没有力气,瘫软地趴在一旁桌案上,用额头抵着桌面,发出被闷住的,如同呜咽一样的狂笑。
“哈哈……”凌杳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訾骛川刚刚说的话拉出来鞭尸。
“你不要自作多情。”
“谁在意你了?”
“绝对不是关心你!”
凌杳雪把他的语气学得唯妙唯俏。
訾骛川脸色先是唰地一下变白,一秒钟的时间就褪去全身血液,接着一股冲力更强的血液弹上头顶,整张脸连同露出的手背涨出羞红的猪肝色。
他垂着眼,目光慌乱地扫视四周,却寻找不到任何可以遮盖他脸面的东西,只得无可奈何盯住地面,望着自己的鞋尖。
“……”
凌杳雪没有停,她笑眯眯继续道:“让我想想,你还说了什么。”
她摸着下巴,拖长语调,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就在等对方反驳她时的跳脚滑稽样:
“别——哭——了——”
“我——错——了——”
“对——不——”
訾骛川倒抽一口凉气,在凌杳雪发出更丢人的声音之前,手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捂住凌杳雪的嘴。
“别说了!喝你的茶吧!”他梗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粗气瞪她。
“……”
都上几次当了?他真是信了她的邪!
少年此刻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再碰就要开始抓狂了。
凌杳雪眨眨眼,见好就收,没再说下去。
訾骛川见她住嘴,屏住的呼吸松开,化作一声短暂而轻快的哼气声。
确定凌杳雪老实了,他眼神示意奉茶宫女上前。
为首的奉茶宫女神色沉静,看着很是干练。她对凌杳雪和訾骛川之间的打闹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直规规矩矩地站在下方,等訾骛川唤她上前奉茶,她才撩两下眼皮,一板一正走向桌案放茶盏。
訾骛川就在桌案边,当和她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后颈没由头地竖起汗毛,甚至原本平静的胃袋几欲呕吐,作出的生理反应和臭女人相处之际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他从宫女那里感受到锋芒毕露的寒意,而臭女人只是不服劲的较量。
他原地忖思半刻,默然走至皇椅一侧,趁其他人不注意,闪电般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
一点寒芒先刺,剑刃朝血肉之躯一抹,宫女连求饶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地面当即传来一声活物倒地的闷锤。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等凌杳雪发现时已经晚了。
她微微蹙眉,目光落于宫女脖颈。
一条诡异红线在宫女颈间浮现,下一秒,凝固的皮肤打破,隐藏在身体里的血液挣脱束缚,从那道红线争先恐后涌出,将她衣襟染成赤色,在她伤口底下的地板上汇成一滩血汪。
宫女表情保持不变,或许还未感受到剑刃割破喉咙的痛楚,就已提前离开这个世界。
后面的是个有着婴儿肥的圆脸宫女,那个宫女撞见这一幕,手中托盘应声落地,杯盏连带着茶水一起砸到她脚面,砰砰化作碎片。
她瞳孔急剧收缩,喉咙里发出小兽离开母兽一般的哀鸣,似乎感受不到脚上疼痛,三两步就扑到死掉的宫女身上,泣声喊道:“姐姐!”
“……”
一个大活人突然死在眼前,凌杳雪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听着抽噎声,转过头,用谴责的目光盯着訾骛川。
好端端的,小皇帝怎么想着暴起伤人?
原著里写小皇帝残暴不仁,但凌杳雪和他实际接触后,感觉他并非书中写的那般脸谱化。
直觉告诉她,小皇帝这样做是事出有因。
凌杳雪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这是干……”
“嗖——”
利器疾速划破空气的声音盖过她的音量,凌杳雪回头一看,三把飞刀朝訾骛川冲去。
“小心,有暗器!”
她瞬间明白小皇帝暴起伤人的原因,赶紧大喊,以提醒小皇帝及时防备。
訾骛川得到她的提醒,迅速作出行动,他握着剑柄,挽了个剑花。
随着“铮”的一声脆响,飞刀与剑身相撞,溅出电闪似的火花。
訾骛川反手一翻,那三柄来势汹汹的飞刀被剑身弹开,“夺”的一下钉进一旁梁柱。
庞大冲击力令刀尾上下颤鸣不息,与此同时,圆脸宫女从地上弹射起步,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明显是想借訾骛川格挡的时机,近身刺中他!
在这个危机的关头,凌杳雪紧蹙的眉梢松展,一种近乎利刃的冷静光芒从她眼底深处透出。
她大步向前,用身体护住訾骛川,替他挡下这一致命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