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又起［穿书］》熙示风

61、联盟与人鱼

　　时间倒回一个月以前。
　　那时候森林的结界才刚破除，城堡的幻影消散，连带着温晚也随着红光消失。一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一直到回到营地，一路上氛围都透着些许的消极，毕竟几位盟主心情都不太好，其它人也不敢随意说话，零零碎碎地还有些指责温晚的声音，全被些会察言观色的人几个眼刀给顶了回去。
　　说到底，联盟里的人或许和几位盟主设说过几句话，但却一定和温晚在某个下午或晚上，扎堆在一块儿聊过天、吃过饭。这样的人被发现是叛徒，谁都会有怒气，谁都会感到难过。
　　现成的例子也在那，白春那天听狄良说完事情的全过程，情绪当场就崩溃了，她一直哭到晚上，后面连着几天都没来参加训练，统计的活抛给了另一个女孩子做，把别人忙得焦头烂颜，就差向静雅梦报告要退出联盟了。
　　但和逐渐接受事实，趋于平静的联盟众人相比，白春始终无法相信温晚背叛了联盟，一直在联盟中做火玉门的内应，她为此反复和别人争辩，但没有一个人认同她的想法，他们劝她想开，早点从痛苦中脱离出来，认清温晚的真面目。
　　所有人，都把她的言论当作一个受伤之人用来安慰自己的妄语。
　　唯一和她站在同一立场的是狄良，他告诉白春温晚把药水归还给他们的事，以及那药水如何救了他姐姐。
　　“不要浪费时间去和他们争论，没有人会信我们的。”狄良这么对她说，“但我们还可以相信温晚，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一定有计划的。”
　　此后两人绝口不提此事，联盟经历了风波之后，似乎在表面恢复了曾经的安宁，但谁也不知道经过了森林里的那些事后，每个人的心理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宁静被打破的这一天，静雅梦组织着联盟在野外训练，之前森林的一战，清楚地让她认识到了他们和夏玉夕之间的差距，虽然不知道夏玉夕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些妖帮她，但可以肯定的是，夏玉夕的目的绝对是杀光他们，离开生存游戏。
　　为了自保，提升实力绝对是非常有必要的。
　　她选的地方在森林的一头，不远处有一片海，据说景色宜人。近海的地方海风吹过来总是比别的地方凉爽不少，现在刚入夏，正是天气刚开始转热的时候，挑这个地方使训练也舒适许多。
　　她曾听说那海里有人鱼居住，现在来瞧并没有见到，反而是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当时他们正在训练，一股黑雾突然袭来，幽暗的森林里冲出一批人，他们的身体被黑雾包裹着，面容模糊不清，甫一出现就将联盟包围起来，挥着刀剑在他们之间冲杀。
　　初时静雅梦惊了片刻，但胜在她反应快，立刻指挥着联盟的众人迎敌，堪堪抵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她一挥手，指尖在几个方向点了一下，熊熊燃烧的火球便朝那几个方向飞了过去，带起一阵热浪，掀得汹涌的黑雾都好像散开些许。
　　紧随其后的，各式各样的魔法接连显现，乍然铺开的色彩在一瞬间竟是有压过黑雾的气势，灵宠们在魔法间穿梭、嘶咬、冲撞，伴随着四面杂乱的刀剑声，场面几近混乱。
　　袭击的人穿着黑袍，上面能看到火玉门专属的骷髅与十字架的纹理，他们的身影隐在黑雾里，隐约地，静雅梦感觉到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举动都有些不自然的意味，那黑袍下的躯体似乎也消瘦得过分。
　　她觉得不对劲。
　　联盟不应该赢得这么轻松，不过是片刻，那雾竟有了溃退的趋势，夏玉夕再怎么样，也不该拿一帮虾兵蟹将来对付他们。
　　这嗅起来像一场阴谋的味道。
　　她一剑荡开一个朝她扑来的黑袍人，举着剑，观察战局。
　　忽地，战场上一个隐蔽的角落，暗红色的光芒猛得一闪，静雅梦朝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袍人手中拿着一颗漆黑的珠子，那珠子黑得像能吞噬光亮，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令人心寒地气息，像是里面藏着怒吼的野兽，又仿佛是承载了成千上万人泫然欲绝的悲鸣。
　　“所有人撤退！”见此情形，静雅梦几乎是立刻喊出了那句在她舌尖盘旋了许久的命令。
　　但终究是晚了。
　　珠子中迸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三尺内一切魔法尽数避让，魔力反噬带来的冲击使得一部分盟友面色惨白如纸，在珠子的威压下七窍隐隐渗出鲜血。
　　秦冰洛打开了魔法囚牢将拿着珠子的黑袍人围住，珠子的威压却依然透出许多，那感觉像是巨石压在人的神经上，无法行动，无法思考。
　　无奈之下，静雅梦接连开了数层保护罩，把那股力量勉强压制住，指挥着联盟撤退。
　　在护罩的帮助下，他们撤退得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那珠子不好惹，所以无心恋战，退到靠近营地的地方才停下。
　　静雅梦清楚那珠子绝对有来头，从那其中透出的力量就算是她也不能完全抵挡。但那些黑袍人在这等威压下却依然行动自如，让静雅梦不禁怀疑是不是他们有什么东西能抵御那珠子的能量。
　　她决定回去看一看。
　　静雅梦先是告诉纳兰熙让她带着联盟返回营地，这人在森林那天跟着联盟回去，说是她家斑斓丢了要联盟负责，在联盟呆了段时间就不知为什么加入了联盟，静雅梦观察了她半个月，发现纳兰熙确实毫无敌意，就有了这两天将她升为盟主之一的意向。现在托付给她任务，正好当个借口。
　　再然后，她叫上了秦冰洛，隐身后折回之前那个地方。
　　那群人还在那里，收起了珠子，像是准备要走的样子，但没有人说话，气氛出奇地安静，若不是喧嚣的海风，这幅场面可能就真成了一出默剧。
　　忽然，静雅梦捕捉到了草丛中簌簌而动的声音，心里一惊。不会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暗想。
　　一声剑出鞘的声音。
　　静雅梦转头，看见秦冰洛剑指着刚刚有声音出现的位置，面若冰霜，剑锋也同样泛着寒光，
　　她们后方的草丛晃动着。似乎有人急急忙忙拔开草叶，想要从里面出来。
　　探出头的是一个小萝莉。
　　精雕玉琢的，一幅机灵可爱的样貌，垂到腰际的头发十分拙劣地扎了个辫子垂在脑后，看上去像是自己摆弄的，上面沾了叶子和几根树枝，本来就松垮的发型被树枝一勾就塌了大半。
　　她理着头发走出来，那双像盛了一池繁星的眼睛对着她们眨，扑闪扑闪的。
　　静雅梦按住了秦冰洛握剑的手：“他们没来。”
　　那么这个女孩又是…？
　　“我叫离浅，是一条人鱼。”女孩像是看透了她们的心思，来了这么一句。
　　“人鱼？”静雅梦讶异，“是旁边那片海里的？”
　　“对，提尔斯海。”离浅还在理她的头发，“我们原来是住在深海里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迁到了浅海。”
　　“这原来是真的？我以为只是传说。”静雅梦说，“那片海竟然有名字？听起来还不是中文。”
　　“这是和你们差不多的一个男生给起的，原来大概不叫这个。事实上乾玥界的每个地方都有名字，只不过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在意而已。”
　　“乾玥界？”
　　“哦，对，‘生存游戏’，我说错了。”离浅总算绑好了她的头发，不过看上去还是松松垮垮的，“我来是想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的。”
　　“什么事？”静雅梦忽然有了兴趣。
　　离浅看了看，那群火玉门的人已经走了，她这才敢放心大胆地开口：“之前他们用的黑色珠子看到了吗？那是我们人鱼的泪珠。”
　　“既然是你们的泪珠，为什么会在火玉门的手上？”泪珠是固体，这事本来很值得奇怪，但静雅梦干脆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直接切入正题。
　　“那要从几个月前说起，有一天我们人鱼族几个去靠岸的地方玩的孩子失踪了，有人说他们是被一群带着骷髅头中的人带去了西边的一个地方，后来再也没有回来。”
　　“父王派过人去找，但是没用。之后几月，失踪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没有了下落，我想一定也是那群人干的。”
　　骷髅头中……那看来的确是火玉门的人，静雅梦这样想着便问：“那后来呢？”
　　离浅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后来啊……”
　　后来，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经历的噩梦。
　　离浅把那天王宫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黑龙、军队、屠杀，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火硝烟，鲜血与杀戮的二重奏。
　　离浅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温晚踏着血向她走来的身影，在伪装温良的笑意之后，寒凉的、像是从无间地狱中走出的眼神，看在人身上像锋利的刀刃。
　　她想起凌呓现在应该在火玉门同温晚赴约，不禁有些担忧。她没办法去陪凌呓，无论怎么说，凌呓不是人鱼族的人，但她却是人鱼族的公主。
　　父王、姐姐、李叔……人鱼族不知多少人都还在火玉门某个幽暗的角落遭受折磨，等待着外面的救援。
　　而现在他们能指望的人只有她。
　　离浅是从小玩到大的，王宫里有个凌呓在，明摆着一个不安分的主，离浅打小跟着她四处鬼混，小的时候在海里玩，大一点的时候就开始往岸上跑。后来人鱼族迁到浅海，她们跑出去玩的次数就更多了，三天里有两天都不在王宫，宫里那些教授礼仪、政事的课程她能翘就翘，花名册上她那一栏几乎一个勾都没有，李叔为此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向国王抱怨这小公主没一点公主的样子，和她姐姐比起来不知道差了多少。
　　不仅他，人鱼族任何一个人都这么说。
　　毕竟月公主能书善画，精通政治，年纪尚轻就已经是她父母的左膀右臂，居功甚伟，论及能力，族中许多男子也比不上她，更别说课都不去上的离浅。
　　人鱼族没有不许女子继位的规定，下一任国王必然是她。
　　离浅也同样如此认为。
　　所以她敢胡闹，敢逃课，因为她清楚她可以只做一个公主，国王的责任一辈子都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可现在这样的责任真的来了，落在肩上，沉甸甸的。
　　载着整个人鱼族的重量。
　　“你们会帮我的对吗？”离浅的嗓音脆生生的，“你们应该清楚的，帮我就是在帮你们自己。如果火玉门手上的泪珠越积越多，你们就危险了。”
　　她紧张地注视着静雅梦和秦冰洛，
　　分析利害这事她不擅长，离浅试着去谋划，但却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当然帮你。”
　　静雅梦的回答使她一下子放心下来。
　　“那好，我带你们去火玉门！”离浅激动地说，转身就想领着她们出发。
　　“等下。”
　　秦冰洛听她们说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开口，在这时候却突然出声。
　　离浅回来：“怎么了？”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你指的是谁？”
　　“温晚。”
　　静雅梦诧异地扭头看她，弄不清楚秦冰洛这时候提起温晚的原因。按理说她和温晚虽然相处两年，但也没什么感情，不应该在现在突然想起来。
　　但静雅梦琢磨着离浅就算见过温晚，十有八九也不知道温晚的名字，于是她解释道：“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长得挺清秀，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发色——”
　　“我见过她。”离浅甚至没等她说完，提到温晚，她的声音瞬间就低了许多，眼神里有痛苦和深深的颤抖，“她杀了很多人。包括我的母亲。”
　　“你确定…？”
　　静雅梦震了一下，她突然觉得那天森林所见也并非温晚的全部。至少她从未想象过温晚杀人的场面，哪怕夏沐晴说温晚杀了她姐姐。
　　她从未了解温晚，自始至终。
　　看了眼秦冰洛，问题的提出者听到这个答案神色淡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离浅看上去不想谈这个话题，静雅梦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后方突然有人在喊静雅梦的名字，她回头看过去。
　　纳兰熙和夏沐晴。
　　看上去像把联盟安定好之后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你们怎么来了？”静雅梦问。
　　“来帮你啊，”纳三熙大声说，“毕竟某些人肯定会借着打探的名义，把所有事情都做完的。我不来你岂不是一个人把功劳都占完了？”
　　明摆着在开玩笑。
　　“你想和盟主抢功是吗？别想了，抢不到的。”静雅梦半开玩笑地调笑回去，随后她看向夏沐晴，“晴，你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
　　“我只是想帮盟主的忙。”夏沐晴安静地笑着。
　　静雅梦点点头，对这两个人招呼道；“这样的话，就一起走吧，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但每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离浅带着她们一路向西，迎着阳光，走向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