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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贰】一九三八•昭南

      周日里昭南国立中学的大门是紧闭的。
      简单却也高大宏伟,墨色的铁栏杆内,几步之遥处有一株数十年的缅桂树,亭亭而立,与校门似乎是浑然一体的。深绿的浅绿的枝子,茂盛地挤在缅桂低矮的树冠周围,昭南的微风一吹,便渐次荡出层浅而绵绵的微浪来。树枝极长,又压得极低,往往抬手便触到枝叶,花开时节,缅桂花香浸透满街满校,女学生与女教师们,往往摘下一朵别在领口胸襟,又或简单系在书包上,行走间淡淡芬芳欲溢还敛。
      昭南国中有三幢教学楼,其中两座是清末留下的古建筑,青瓦白墙沉稳绰约,前身是昭南学堂。九年前政府出资办学,新盖了一幢五层教学楼,并着楼前的花园与原学堂连通,便成为宽敞的操场。昭南国立中学正式成立,校长由原昭南学堂的经办者宋氏家族择出。宋家是为书香世家,凭着殷实的家底学子大多求学于大都市或出国留洋。现任校长是宋家的长子宋宏文。此人广纳搜罗名校毕业生,至此国中教师队伍已满目人才。曾和伍家交好,至沐怀妍夫人率领伍家搬到此地,也多有来往。
      说起伍家,那个年代,家道中落是很平常的事。原本盛极一时的名门,却因为男人的突发暴病死去而一夜间倾颓。正房夫人操领着家事,落魄到最后只能选择退隐到作为自己丈夫家乡的,这小小的昭南城中,可即便是落魄也依然是世家,置办下的偌大的宅院空旷得住不过来,老爷留下的钱和古玩家具什么的依然够她们挥霍一辈子的,家丁仆人女佣是一个都没少。
      而沐怀妍夫人是带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加上佣人,大宅里还是嫌冷清。毕竟是到了昭南,到了依山傍水的这个清静之地,便再也没有了大城市里女人的复杂心境。每日一个女人打牌总是三缺一,叫上几个女佣或是老妈子,打发时光。

      与昭南国立中学一墙之隔,即是一座宽敞的宅院,是为宋氏家族辟出的教师宿舍。
      青石阶上淤着些许未干的水。顺着瓦檐向下,雨滴常年击打的地方有凹陷的小坑。这天井周围栽许多花,每日里都有宋家的佣人来专门打理。实在是一处清静雅致的所在,虽是住了约十余人,却不显拥挤。
      就在这里,周日的傍晚,一间宿舍里亮着灯。
      “老师你都看些什么书啊?”伍六一闲闲地望着书柜里。
      史今在那边备课,头也不抬,“你随便拿下来看看呗。”
      伍六一就抽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打开。“这……什么鸟语这是,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人话。”
      史今抬头看了一眼。失笑。“那是德文。”
      “什么书。”
      “你又看不懂。”
      “不是,我看不懂就不告诉我它是什么书?”
      “这书有中文的,你要看哪天我去给你找。”
      伍六一皱眉,“老师你会德文。”
      “啊。……会一点吧。”
      伍六一有点崇拜又有点纠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英文课也是你开的吧,史老师?”
      “我不会的多了。”埋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什么。
      “你上哪儿学的啊。”
      史今把笔放下,“你开始调查我了?”笑笑地。
      “不是……我纯粹好奇,北平来的不该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么。”伍六一继续翻那鸟语书,皱眉。
      史今偏了偏脑袋,彻底地合上了他的备课本。然后非常认真地转过身子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北平来的?”
      “我那不是宋校长——”伍六一卡住。抬头,有点尴尬,“——老师我不是,我们家跟宋家熟么,我——”
      “你打听我干什么?”史今好好地看着他。
      伍六一吸了一口气,心里直甩自己嘴巴,“我觉得你……”有点紧张,“……教得好呗。”
      “只是因为这个?”史今微不可察地蹙眉,“你过来。”
      伍六一有点呆,拎着书就过来了。
      “坐下。”史今说。
      伍六一于是坐下,“老师我打听你不是因为那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你啊。”然后开始特别不自然地笑。
      史今看他半天,“哦。那伍班长回去记得替我跟大家说谢谢。你都打听到什么啦?”温和地笑着。
      伍六一抿了抿唇,“也没什么,就是你以前交了几个女朋友之类——”
      立刻被史今拿笔敲了一下。
      伍六一笑得不行,“我开玩笑的。”
      “玩笑不能乱开,你老师还没交过女朋友。”非常坦然地说。
      “怎么可能?”立刻反驳,“你这——”于是导致自己再度说不下去。
      “我怎么?……”史今忍不住笑,“伍六一同学还会脸红。”
      “我只是觉得你……”伍六一觉得自己真他妈像个白痴,索性转移话题,“不是,在您眼里我就这么厚脸皮?”
      史今垂眼笑,“我只是觉得很有趣。”然后抬起头来。
      那厮眼睛弯着,笑的时候眼睛都要看不见了,所以伍六一不明白为什么那人笑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的温柔在静静流淌。
      有点发傻。
      他的老师样貌并非出众,整个人看来平淡,只不过笑起来,尤为追人心神。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张脸一双眼,无论它是否倾国倾城,永远杀你没商量。
      “有个人写得一手漂亮文章,当了个班长不如说是占了个山头,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却到这里来扭捏脸红,你不觉得有趣?”史今偏头很认真地说。
      “啊。也许吧。”干笑。其实不明所以。
      史今看他一眼,知道这人心思不在话题上。转开眼,翻开伍六一拎到这边来的书,“清末的时候慈禧送出去一批留学生。”
      “嗯。”
      “家父是其中之一,所以也教了我那么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除了你们的英文课,其他的我都忘得差不多。”史今很诚恳地说。——他实则不愿多提他的父亲,那人万般阻挠自己所有热衷的事,甚至一度试图把自己塞到某曾是好友的军政要员麾下作为秘书,他自觉得这般下去史今必定前程大好,却最后还是把儿子逼到了这个遥远的小城,差点就隐姓埋名。
      ——伍六一后来才知道这人的“忘得差不多”意味着他能够从头到尾阅读德文原版《资本论》。
      伍六一却马上急急地说老师我想学。
      史今疑惑抬眼。
      伍六一彼时自然是没有上进到如斯地步,也不是突发奇想对这门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语言忽然产生兴趣……
      只能说这人他小小年纪心术不正。
      “你好好学英文就行,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学了不是说不好,但是你有那么多时间么?”史今一边嘟囔着——十七岁的愣头青立刻说我有我有——一边翻着书,呼出一口气,然后看着皱眉,“我还得找人学呢,待会儿我再把你给坑了。”
      坑不坑的真的只是其次。伍六一绷了绷嘴角,“没事儿您随便讲讲,让我了解一下就行。”
      听起来真的很像是饥渴知识的上进少年,史今自然有几分相信。“那……也行吧,我手边也没什么教材,……我以后就拿本书给你讲简单语法?”
      “成成成。”伍六一已经心花怒放了。

      史今后来说伍六一我当时还真以为你是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一类,那天我想了一晚上我想这个孩子以后不考出去做一番事业太可惜了……现在想想你还真就适合呆在昭南那个地方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你现在跑出来了心也野了,谁管得住你。
      伍六一笑着说你。伍六一说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动机不纯。
      史今痛悔莫及地说我给你上了第一节课我就知道了,刚开始的二十分钟你挺专心的,到后面越讲你越没在听,可是我提问你都能答出来——
      你总算知道我是何等的天才了吧。伍六一打断他。
      ——我也就不多想,可是到了第一节课最后你小子居然敢就那么盯着我叫了你那么多遍才回神,我那天就很奇怪了,接下来的几节课我说了你让你专心你也就没怎么的,只不过我特别想不通,哎你说这个学生怎么跟我越坐越近呢?
      伍六一差点笑岔气,老师你当时真特别纯洁,不过就因为你纯洁吧,你就尤其狠毒……瞪什么瞪,我说的是事实——那天我去早了,你不是刚刚洗完澡么,围了条浴巾就出来给我开门,门一打开我一看到你……妈的。
      史今皱眉,你还敢骂,我要知道你那么屁大点孩子懂那么多,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教你。
      伍六一依然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至今我还想再看一次,您全身都在湿答答地滴水还满脸抱歉的表情给我打开门——哎我发现你是不是打我打上瘾了?今儿一整天都几回了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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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两节课,分别是周三和周五下午放学。伍六一事先同家里人说过,周三和周五会晚些回家。
      而往往单独上课至多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平时伍六一会回学校然后骑车回家,从教师宿舍到学校的一段路,往往就是史今送他过去的。当然伍六一疯过几次,史今送他到路口他还不依,傍晚已过,愣是把史今给拽上自行车后座,蹬着车载他经过昭南所有的街巷。往往被伍六一闹过了时辰,最终还要拖史今去他们家住一宿,史今当然拒绝,于是拒绝的结果就是伍六一再把史今载回去。

      他们经过每一户点灯的、未点灯的人家。
      经过载着人的、没载着人的三五成群的黄包车。
      经过每一片黑夜里幢幢的树荫。
      经过每一道朴实而美丽的青色砖墙,夜里有屋檐投下的参差的阴影。
      自行车轮碾过石板路碾过这座城日夜积攒的安静平淡与繁华喧嚣。

      一开始是非常信任伍六一的。
      甚至还问他六一你们家怎么那么远啊,这么长时间了都。
      伍六一说哈哈早过了。
      史今就不解那你还骑这么飞快要去哪儿啊。
      伍六一说学生带您私奔。
      然后使劲一蹬,车轮飞也似的在黑下来的夜幕里转动,惯性太大史今不得不伸手把前面那家伙的腰勒住。
      也不敢太过用力。只是轻轻的。
      仿佛是黑幕上忽然被打上一道灯光,隐约听得到幕布之后伶人光彩的配饰窸窣碰撞。台上台下嗡嗡的躁动——是开场之前温柔甜蜜、却又惶恐不安的期待,期待那一声开戏的锣声,天塌地陷入另一个世界。
      昭南的夜空星星尤为明亮,那双手绕上伍六一腰的时候,丫的一瞬间都不知道天地在哪儿了。
      车头一歪差点连人带车翻到沟里去。
      ……
      不知从今往后还有哪一刻会让他这么心动。
      当时麻木地蹬着车,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前面的路已经越来越黑不能再骑了,似乎是一直到了芦启河边。腰上那个人的手臂却一直在,那个人离自己那么近。伍六一每蹬一下,都觉得那旋转的车轮是绞进了自己的呼吸,无措得很,却也莫名欢喜得很。

      到后来都一直记得,当时缓过来以后,伍六一脑子里想的所有都是立刻将车停下把那人从后座上拉起来吻下去。
      可惜了那是一个一直什么都没敢的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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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课史今找了几本简单些的小说稍作讲解,伍六一也专心许多故而效率提高。
      虽说一个班的师生之间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不过一到周三或者周五,伍六一就特别反常。反常不是说他变乖了或者变坏了,而是整个人精神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同学家长都有所觉察。
      至此每个周三周五伍六一只要临出家门前都要遭受舅舅的讽刺——“哎哟少爷您这准备接受第几回拒绝啊又是一脸小人得志。”
      这时伍六一通常只赐他舅舅云淡风轻一字——滚。
      就这么已经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所以伍六一和史今混得算是相当熟了。已经从开始的从头到尾讲课到从头到尾吹牛的地步——当然这情况很少发生,大多数时候都还是以史今讲课为主伍六一胡思乱想为辅。
      彼日,不知是哪一日,反正是周五了。还在下雨,这雨下了足有一个星期,昭南城外山间各种河流小溪哗啦啦地淌着涨得风生水起。
      芦启河上的乌篷船飘摇晃荡,伍六一一瞧见就心痒——表过不提。

      此时他站在教室门外有点忧愁地看着那雨——这厮忧愁都是间歇性的,因为今日是周五。最后一节不是史今的课,所以,他似乎决定要穿过雨幕奔向史今的宿舍,虽然那样会毁掉形象。
      伍六一转为漫不经心地靠在教室门口青色砖石的柱子上,拿出表来看。该到时间了。
      而后一个人走近了,踩着水的脚步声。
      “就知道你又没带伞。”史今站在伞下。
      伍六一就笑逐颜开了,立刻兴高采烈地钻到史今的伞下面去——最近下雨果然天助我也。“多谢老师相救。”
      “可是我今儿早上早读看见你拿着伞进来了呀。”史今狐疑地转头。
      “啊……”伍六一挠挠头,没办法,母亲每次都坚持要给自己带伞,“……我借人了。”
      唉。
      ——此时被伍六一故意落下的伞躺在教室里一声叹息。
      “借谁了?”
      “哦,……叶……叶云艺。”随口扯出一个名字——他是班长,还好跟大家比较熟——况且那女的在刚刚发现伍六一靠在门边无伞可打妄图以顺路为由与伍六一共伞回家,自然是被不留情地拒绝——所以伍六一还算有印象。
      “有伞借别人还跟我蹭着打。”史今把伞一偏,然后雨水就落到伍六一身上。
      作为老师自然是知道班里最漂亮女生的名字的。
      那人却眉开眼笑地在雨里追上来,“我一个班长跟同学互相帮助借人家一把伞您不乐意什么呀?”
      史今偏头看他在雨里淋的可怜,抿唇,还是把伞一点点遮过去,不说话。
      “那你就是吃醋。”伍六一尤为高兴地说。
      史今苦笑,“……伍六一明天你有时间吗?”
      懵了一下。“有啊。”
      “老师带你去看医生吧。”
      “啊?”
      “你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找人治你你蹬鼻子上脸。”两人已经走到屋檐下,史今把伞关了。
      敢情是被骂了。却还是笑着。

      他站在那里,看他把伞上的水哗啦啦地甩下来。水珠跌进雨幕跌在石板,那日情形依旧清晰。眼见他的脸上溅上了几滴,于是这边他竟不由抬手伸过去,想替他擦干,史今因为伍六一忽然的动作,没反应过来就往后退了一下——于是终是空气里手指没有着落地停住,心下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慌乱懊恼。
      史今兀自抬手把雨珠抹去。而他的学生跟在后面,低了头,片刻又抬起头,眼神和周身包裹的雨丝一样淅沥淅沥的痴。

      天已全黑。
      “这么晚了……”史今站在宿舍门口看表,“我还有几个语法知识点没讲,”然后史今伸懒腰,“伍六一要不你跟家里人说说今晚住这儿得了。反正明天周末。”
      这个家伙伸懒腰的时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腰细。
      伍六一在后面看呆了,“哦。”彻底忽略了史今在说什么。
      眼前就只有一截腰。看得他吞口水。而那腰离自己那么近。
      然后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让他伸过手去揽了史今。或者说试图把他箍到怀里。
      手伸过去就缩不回来了。
      碰到他就不想放手了。
      史今本背对着他站着,一双手伸过触到他的腰吓得够呛就闪退一步。
      结果踩了伍六一的脚。
      伍六一痛呼一声重心不稳,史今转身要看连带着他再晃了一下。
      最后史今还没来得及站稳回身,伍六一就已经整个仰跌在地。
      动静相当大。
      途中碰翻东西无数,磕到东西无数,最终是经过砸在门框上的缓冲之后跌在门槛上。还好没碰到头。
      不过摔得是尤其惨。
      史今给吓的,“你干嘛呀伍六一,我说让你住这儿你还马上就躺下了?!”说是这么说,但是立刻就弯下腰去要扶他。脸上的焦急不是假的。
      伍六一给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把刀……”只沙哑着嗓子说。
      “什么?”
      “我说……一把刀……”疼得五官移位。
      “什么一把刀?刀伤你了?哪儿呢?”史今非常着急。
      ——一把刀前面有四个字叫色字当头。
      ……
      “干嘛?躺下。”史今架着他,发现那人在往后蹭。
      “不是,这是你的床——”
      “躺下!”史今抬高声音。
      不敢吱声,乖乖趴下。途中因疼痛扭曲表情无数次。
      “脱了我看看不行咱上医院。”史今在旁边坐下。
      伍六一立刻变得非常不安,这厮开始假笑,“不用了吧,我从小就欠摔的,躺躺就好。”
      史今才不管他,开始把伍六一校服背后从下往上掀,其间伍六一怀疑扣子也给他扯掉了几颗。伍六一埋首史今的枕头,脸红脖子粗。
      “……我这儿有红花油,先给你抹点儿。”史今皱眉苦闷半天最终说。
      他去翻箱倒柜,伍六一忍不住扭头看他。
      “又把衣服拉下来……你是姑娘啊还怕我看?”史今笑,坐回来,再掀。
      伍六一无奈,“老师,我摔的还好不是屁股,不然您不得扯我裤子?”
      史今给他腰上来了一下,“你能奈我何?在这儿医你你还不识好人心……”
      伍六一一声痛呼,“您医我还是宰我哪?”
      片刻。
      史今替他上药,生怕把他碰疼。
      不过疼倒不疼,只是那轻轻重重虚虚实实的史今指肚的温存力道,还是让伍六一差点把牙咬碎。
      “老师……咱还上不上课了?”伍六一几乎是咬着牙问。
      “废话,有一位大少爷瘫这儿等我伺候,你说上不上?”
      伍六一完全顾不上答话,脑子里一团浆糊。腰间那手,好死不死揉来揉去。可怜少年攥紧了床单又松开,上演忍术,后腰那只爪子依旧在追魂夺命,终于——
      “啊——!”伍六一闷在枕头里一声低吼。
      史今吓的,“疼啊?”立刻停手。
      伍六一抬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再深吸。
      史今凑过去,充满疑惑,“咋的……伍六一同学,你是不是摔傻了?”
      伍六一真想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后来。
      “外边儿那么凉……老师你要不嫌弃,跟我挤挤吧。”伍六一是真心关切。
      “不是,我是怕晚上我睡糊涂了一脚把你踹下去。”史今笑笑的,“那你也别好了,住这儿得了。”
      “你床又不小。”伍六一坚持。
      史今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并肩躺着,伍六一心跳到了嗓子眼。
      很长时间睡不着。
      伍六一的手一点点挪过去。而后覆住史今的手指。
      对方居然没反应。
      “老师?”喉咙很干。
      没回答。
      “睡着了?”伍六一压着声音。随后大着胆子,扣住了对方的手指。
      “没有啊。”忽然清醒得很的声音。
      伍六一这家伙吓得一下子就僵了,手要缩回来。
      史今却在这时略微紧了紧手指。
      伍六一心跳空一拍。对方的温暖修长的手指与自己的交握。
      “睡吧。”史今略略有些疲倦地说。
      伍六一合了合眼,却平生第一次发现,让自己睡着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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