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瘾》Boris

4、流年

　　余松声推开了615的门，就看见吴鹤语正坐在阳台的画板前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嘴里像是在含着什么，衬衫袖子被他折了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来，排线时肌肉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余松声没有打扰他，自己坐在书桌前开始预习新课。不多时，他听见吴鹤语惊讶的声音：“你不是去参加迎新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什么意思也没有，你不去是对的。不过这蛋糕还挺好吃的，真没想到咱们学校食堂阿姨还有这手艺呢，你尝尝看。”
　　“谢谢。”
　　吴鹤语吃了点东西，又拿笔画起来。
　　“大概是他的大作还没完成吧。”余松声心想。
　　他就没再说话。宿舍再次陷入沉默。
　　……

　　重点高中的生活总是要比其他普通高中更加单调乏味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很快就到了要分班的日子。在这期间学校只举将过一场小型画展——说是画展，其实就是向学生们征集了几幅画得好的作品，挂在走廊的墙上。吴鹤语画了一幅很简单的校园影像，几个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画面中周围的人都被模糊化，只为了突出最中间的人。吴鹤语抓形极准，寥寥几笔就勾画出那人的背影，整个画面看起来好像都能感受到他们带起来的风。余松声还调侃他，说他太自恋了，把自己画得这么帅。

　　分班的日子逐渐逼近，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余松声选了文。

　　体育课。
　　余松声被叫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你真要学文？不再想想了？”
　　“我觉得学文挺好的，而且我挺喜欢历史的。”
　　“你理科成绩那么好……”
　　“老师啊，我觉得吧，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不喜欢的，成绩早晚要掉下来。而且我文科也没那么差吧。”
　　“唉……行吧，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出去上体育课吧。”

　　余松声推开门，就见吴鹤语站在门边。
　　“你找老李？”
　　“等你呢。”

　　两人一起往楼外走，余松声心里还在盘算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我们说话。”就听吴鹤语突然问道：“你怎么不学理？”

　　“哦，我喜欢历……”

　　“你别拿糊弄老李那一套来应付我，”吴鹤语打断道，“我猜，你是为了什么人吧？”

　　“……对啊，我妹妹都学文了，我不得去照看她一下？”

　　“你少来，她那么大个人，才不需要你照看。你……”吴鹤语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余松声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但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很明显吗？”

　　“很明显。”

　　长久的沉默后，吴鹤语又开口说：“但我不希望你把前途当作赌注，为了一个人，值得吗？”

　　余松声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很好，他很值得。”

　　吴鹤语苦笑了一下：“抱歉，是我逾矩了，我又不是你的谁，不该管这么多的，更没有什么资格对你的决定指手脚。”

　　余松声着实被他的想法惊到了：“你怎么会这么想，至少，我们也是朋友啊！再说了，你也学文，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每天待在一起，这不好吗？”

　　“我就当你是来陪我吧，”吴鹤语有些烦躁地别开脸，往嘴里扔了一颗糖，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一些，颇为生硬地扯回话题，“既然喜欢，怎么不去表白啊？”

　　这回轮到余松声苦笑了：“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啊。表白了，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吴鹤语没有回话。

　　余松声压下失落，调整好心情，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伸出一条胳膊勾在吴鹤语肩上，推着他往前走：
　　“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走啊，今天哥哥带你翘课……呃……体育课也是课嘛……
　　“还生气吗？要不我哄哄你？没糖了吧？我给你买一大包糖……不，两大包！
　　“不过说起来你为什么喜欢吃糖啊？我总是看你在吃糖……”

　　“你话很多耶，”吴鹤语终于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因为糖很好吃，但我没有总在吃啊，还有，我没有生气。”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话多，”余松声回复说，“反正你不生气了就好。”

　　“余松声。”吴鹤语忽然正色道。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啊……”

　　“啊？为什么？”

　　“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害怕……因为……那些曾经对我很好的人，后来都离开我了。”

　　余松声很想问问他倒底经历了什么，但这种揭人伤疤的事他是不会干的，于是他只好说道：“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陪伴，黄昏下，只余两个贴近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