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衡》倏柚

13、 找书记

　　吃饱喝足后，徐釉一行人便乘坐电梯下了楼。

　　他们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红绿灯坐落在十字路交叉口的角落中，睁着变化颜色的眼，日复一日地看着行人匆匆而过。
　　淌过如潮水般的人群，他们邂逅了一棵又一棵常青树，与扑面而来的秋风撞了一次又一次的满怀。

　　最后，在盛满了一整座秋天的几株栾树下，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家特别大的书店门前。
　　书店门口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几句话——

　　“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 ——史铁生《我与地坛》”

　　徐釉看到了这几句话，又朝书店门口的那几棵明艳到灼人眼的栾树看去。
　　——确实不错的，掉落在地上的栾树花零零碎碎地挤在一起，金灿金灿的，纵使落于地也是盛大的。而栖息在枝头的，是它的果实。紫红色的果实如小灯笼般喜庆地垂挂在枝头，压得枝条沉甸甸的。

　　绿中夹杂着紫，又斑驳着红，地上还粉饰着金黄，这么整体地一看，倒像是谁泼了一大桶缤纷杂乱的颜料于地球的某个角落，任其自由生长。
　　——委是好看。

　　栾树伸出了一枝绿色，撑开在湛蓝的天幕中。与之相接的，便是书店诗意的装潢。

　　清秀雅丽的仿宋字体刻在了书店的上方：赌书消得泼茶香（1）。

　　徐釉他们一踏进去，便被幽幽茶香袭击了个满怀。
　　待回过神来，跳入眼帘的，是延伸了不知几层的旋转式楼梯，一排排整齐的木制书架安安静静地站立在那里，静候志同道合之人的借阅，或是购买。
　　在一排排书架旁，店主还特地摆放了一张张长条的桌子，供旅客坐下阅读。

　　黄枳妤和徐釉在暑假时也来过，所以现在她轻车熟路地去一排排书中挑出上次感兴趣但没功夫看的一本书，便坐到那长条的桌子旁看起来了。

　　徐釉依旧在书架旁晃悠。
　　《1984》，《红书》，《理想国》，《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伦理学》……

　　“你在磨磨唧唧地找什么呢？”陈鹤词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徐釉差点被他吓到跳起来。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她转头，用一种能盯穿人的目光锁定陈鹤词低声说道：“你想吓死我？”
　　陈鹤词也没想到她挑书挑的这么入迷：“抱歉。”
　　徐釉叹了一口气，眼珠子又一转，想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嗯，你帮我找本书。”

　　陈鹤词分外自然地答应——毕竟帮徐釉找这找那的事情他在初三的时候实在干的太多了——徐釉动不动就丢三落四，隔三岔五地就要鼓动周围人帮她找个笔或是橡皮啊什么的。
　　——不过这些丢了的东西一般很快能找到。
　　——徐釉会离开座位去问黄枳妤问题，有时候会把文具落在她那里；又或者她转头去问陈鹤词数学题，回头之后却忘记把自己的铅笔给带回去了。
　　这就导致了之后，她周围的人都养成了等她问完问题之后都要看一看自己桌上有没有徐釉落下的东西的操心习惯。

　　“你要找什么书？”为了不破坏书店里安静的氛围，陈鹤词又靠近了点她，男生清润如山泉汩汩而下的声音在徐釉耳边响起，带着身上好闻的皂角香。
　　徐釉却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的心思全都落在了找书身上：“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里面收录的一篇《环形废墟》挺好看的。我上次来看的时候它好像就放在这附近的来着……”
　　陈鹤词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走到对面的书架前帮徐釉一起找书。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周围有脚步声响起，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又慢慢远去。

　　施翎和宋程睦也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书坐到桌子旁去阅读了，在书架前翻找书籍的只有陈鹤词和徐釉两个人了。

　　“哎——”陈鹤词好像发现了什么，低声说了一句。和他背对背的徐釉闻声转头靠近他，却没料到陈鹤词取出书籍并向后退了一步——
　　“砰！”
　　一声比较小声又沉闷的撞击声在书店的某个角落里散开。在书桌旁看书的人倒是没注意到来自某个小空间里发生的混乱。

　　“嘶——陈鹤词！”徐釉撞上了陈鹤词的后背，低声喊他。
　　陈鹤词拿着书本连忙转身看她：“你还好吗？”
　　徐釉抬手，碰了碰被撞到的额头，摇了摇头：“不是很痛，没事。”
　　但她盯着陈鹤词，开始了自己的“合理”猜测：“你不会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于是想用后背谋杀我吧？”
　　陈鹤词：……
　　他有时候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姑娘的脑子一天天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拿着书轻轻点了点徐釉的额头，半是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要是真的看你不顺眼，我就不会让你活这么久了。”
　　紧接着，陈鹤词将那本《小径分岔的花园》塞进徐釉的手里，自己转身走了：“书找到了，快去坐着看吧，我再在这里逛逛。”

　　徐釉抱着那本书，其上的一角还留有陈鹤词刚刚拿过的余温，她站在那里，轻声地应了句好。

作者有话说

　　1.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清·纳兰性德《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