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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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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自己的感慨中回过神来,发现小木正一脸愧疚地看着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孟婆难得的一脸严肃,狠狠地瞪了小木一眼,小木则低下头扯着衣袖。
恐怕他们我刚才的沉默当作了痛苦与难堪,我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倒是说来话长了,反正我今天休息,索性坐下来慢慢讲,只要你们不嫌乏味就好了。”
我笑着在河边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地坐下来,孟婆也好奇地坐了过来,而小木更是一脸惊喜地凑在我身边。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在是你们那个天君忒小气,这么点小仇都记恨着……”
娘总说我太过随意,什么都不愿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乎,她总担心我会受伤害。仆人们总说我是个好主子,脸上从不见愠色,一句严厉的话也没有,他们担心我太好欺负,他们让我不要总是忍让。我喜欢看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们让我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儿时的天空像一幅色彩调和的水墨画,大片大片的云朵在澄蓝的天幕上奔跑着。我喜欢躺在母亲怀里,细数透过母亲发丝的光影,听母亲讲高墙之外的故事。那时,我努力并处生活中的一切杂芜,忽略那些女人不怀好意的言语,不去看我那些兄弟姐妹傲慢的目光,我小心翼翼维持着我生命的全部:母亲与阳光。
母亲很美,美在她出尘的气质和一双忧郁的眼睛。母亲的美一直保留到了她死亡的那一刻,而直到死去,我也没能抹净她眼底的忧伤,因为,那个男人一直没有来。
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曾经许诺一生,却又轻易忘记的人。他不是天子,确如天子一般多情,他用些许的温柔换取了母亲的爱,又用这份爱,禁锢了母亲一生。
母亲死后,我才第一次真正的靠近那个男人。他坐在床边怔怔地看了母亲很久,缓缓伸出手指又突然收回,我看见他的眼角出现了少许的细纹,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在他眼里读到了心痛。
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头,转身离开。阳光下,他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祁王爷,依旧是那个流连于花丛却从不被哪段感情所困的祁王爷。
母亲死那年,我十三岁。
往后的日子,我依旧静静地做着祁府最安静的小姐,不是郡主,我是庶出。我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琴棋书画,我总是躺在院心,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云,看着阳光透过树荫亲吻我的手指,温暖的犹如母亲的唇。我一天天数着,我在祁府平静的日子。
十六岁,有人来提亲,父亲又见了我一次,告诉我,宋家二少爷有着惊为天人的美丽与才情,他说,他相信我一定会幸福。我假装没看到他眼底的闪烁,乖巧地应着,心里平静地一如往昔。
我在成亲的前一夜出逃,按照已经酝酿了三年的计划,进行得无比顺利。我不再想身后的事情,或许我那个郡主姐姐会嫁过去,我曾在她眼里看到强烈的妒意。
我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比起爱情,我更相信自己。
我来到母亲的家乡,我从未来过这儿,但我已梦过她千百回。
年轻的村长告诉我,这里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能做出世界上最美的嫁衣。
我笑着对他说,我就是听了她的芳名才赶来的这里,我想做出比她更持久的嫁衣。
我开始跟着村里的姑娘们一起学做嫁衣,我不曾碰过女工,但面对眼前的织机,我却有着莫名的熟悉。大家惊讶我学得如此的快,技艺已经纯熟,只欠做一件真正的嫁衣。
村长从京城带回一份订单,郑重地交予我,在这里第一件嫁衣对每个姑娘而言,都是一生的成败,对我而言,更是如此。
没有画像,也没有对新嫁娘的任何描述,订单上只有一句话:她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子。
我似乎在那苍健的字迹下看到了某种悲伤,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想起了母亲。
我开始构思我的第一件作品,躺在院心数着光线,如同很多年前在祁府那般。
开始动工,我最终没有选择大红作为底色,而是如同水浸过的紫红,泛着幽幽的蓝光。他们惊讶地看着我选择的异乎寻常的底色,又焦急地看着我日日夜夜地坐在织机旁,同时震惊的看着渐渐成形的嫁衣。
与她真的是一模一样,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执着。年轻的村长眼里倒映出久远的回忆。
嫁衣很快就要完成,我依旧编织着这场忧伤而美丽的爱情。我不知,顾主,来到了村子里。
那天,所有人都涌进我狭小的院子,光线被遮住,恼怒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男子惊呆了。
惊为天人,是的,用这个词一点也不为过,点点阳光洒在他的眉梢,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脸生的柔和,但那双眼,却似乎隐约的藏了一股冷冽与决绝。
他便是订做嫁衣的人吧,第一眼,我便已猜到。我想起身行个礼,可刚站起,才发现双腿早已麻木,不知自己已经坐了多少天。我刚要跌回凳子上,却被一双手揽进了怀里。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可我不认识他。
祁暗光,你宁愿躲在这个偏远的村庄里没日没夜地做嫁衣,也不愿嫁给我吗?
原来,他竟就是那个宋二公子,我心头一惊。你既已有了心爱的人,又何必纠缠有关我的曾经,难道只是因为我伤了你高傲的自尊,抑或,你们男人都是如此,如此的多情?
我挣开他的怀抱,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公子,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我们本就该是不相识的路人,今日你来这里做客,便是缘分,我只是你委托做嫁衣的人,如此而已。
那一刻,我的心如此的平静。
他不再说话,闭上眼睛,许久,缓缓睁开,他轻轻扯下织机上还未完成的嫁衣,转身离开。
谢谢你的辛苦,不过,现在,不再需要它了。
我惊愕的看着他离开,昏倒在地。
醒来时,我已不在熟悉的院子里,一个侍女告诉我,这里是天宫,天军历经情劫归来,派人下去将我接了上来。然后,我被送到了冥间,为魂灵做嫁衣。
我没有再见过他,我也不想再见他。
本就该是不相干的路人,你何必纠缠的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