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安慰 ...
-
封言醒来的时候，是彻底清醒的，感受到口中那淡淡的血腥味，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吐了血，运气却发现身上的伤似是有所恢复。他有些惑，努力搜寻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自己似乎是被有花绛鸢追上了……
他猛地站起，四处查看，在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下发现了睡着的有花绛鸢，她的身上似沾着些新鲜的血迹，血迹是顺着脖颈而下的。封言忙蹲到她身前，本是想查看她的伤，不曾想把她惊醒了，手悬在半空又收回。
“你……”
他刚开口，就见有花绛鸢往后缩了去，她的眸子满是警惕。
她在怕我？意识到这点，封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了？”
似是反应过来封言说话了，且说的是人话，有花绛鸢才松了口气，她轻抚着自己的心口，半晌开口道：“你昨日失控了。”
“失控？”
封言看向她脖子上的伤，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依旧能看出痕迹的血洞上。
“你不知道吗？也是，你以前失控的时候估计把人都咬死了，所以没人告诉你这件事。”
咬？
他方才还在想有花绛鸢是被什么给咬了，会不会有毒，此刻便被告知凶手是自己。
“我干的？”他有些不敢置信。
“嗯。”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不过没事，就当还你了。你为了让我种龙鸢草拔了自己脖子上的逆鳞，缠了好几天的纱布，我也被你咬得必须得缠点什么了。”
“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封言眉头皱的更深了，分明咬人的是他，他却先眼眶发红像是受了什么心理创伤一样，“疼吗？”
“咬一下而已，没什么，就是被你喝了几口血，也当还你了，我中毒的时候应当也喝了你不少血。”有花绛鸢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好了，真的没事，你也没做什么就睡着了，我等你睡沉了，就自己跑了。”
“我是不是掐你了……”封言看着有花绛鸢脖子上淡淡的指痕，“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不怪你。”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没人告诉过我，我也从来没发觉过。绛鸢，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你还是早些离开吧，昨晚就应该逃走的。若是我今日还是持续失控，也许便会把你吃了，我若失了智，便是个再危险不过的祸害，你必须离我远远的。”他站起来，慢慢走到河边，又蹲下身取了水洗了洗自己的手。
有花绛鸢起身跟上他：“我不走，你如今伤势未愈，又失了控，万一……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再者，你也小瞧了我，我若动起真格，失控的你未必讨得了好。你失控时如野兽，野兽不懂施术，更不懂使用高阶武器，单凭体术、野兽的脑子和你这重伤的躯体，我输不了。”
封言看着河面倒映出的自己那疲惫的面容，心脏像被狠狠捏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咬人伤人，而受到自己攻击的还是有花绛鸢，更让他难受的是，有花绛鸢一点也不怪他。
有花绛鸢注意到他的肩膀都在颤动，也蹲下去看他。
“你……”
看到封言蓄满泪的眼眶，有花绛鸢有些慌了，她向来不擅长应对落泪的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封言……你别哭，这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失控的你不是你，你不能把这个怪到自己头上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该给他一个拥抱吗？好像不太合适。给他擦眼泪吗？好像也不太合适。
封言自顾自别过脸：“你别看我。”
他不喜欢被人瞧见眼泪，不喜欢被瞧见狼狈，可偏偏上天就是不如他的愿，屡次三番让他在喜欢的人面前见笑。他努力憋回眼泪，刚想说些什么，下一刻，他就被有花绛鸢揽到了怀里。
这是他从无预料到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叹气道：“没关系的，我不会取笑你，更别说你救我护我，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可能因这个瞧你不起。你会因为失控伤人而内心煎熬，才是个人样，你若没有半点难受，才让人觉得可怖。你只需知道，你如何对我好，我也只是一般对你罢了。我不会走，我带你出去，我一定会好好地把你带出去……封言，你很好，你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失控是因为伤势过重，不要放在心上，这不是你想要的。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你不是什么祸害，我是自己不忍伤你才受的伤，我权衡过利弊，我能接受被你咬一口，你且当我自愿的吧。”
封言听着，心中只觉着自己是怎么遇到有花绛鸢这般好的人的。他没有回抱她，只因她这给予他的拥抱，不过是出于朋友对他的怜惜，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在如此自悲的情绪下，可耻地贪恋着她的怀抱。
她温柔地同他说话，安抚着他。她不希望她的朋友在已然重伤的情况下，还在心理上给自己压上一块石头，这样也太可怜了……
“封言，你现在若是能走，我们便还是一起走吧。我的灵蝶再探了路回来，前面确有一道结界，是出口，也不远了，到时就到了雩镇镇内地界，我会让人医好你的。总之，我现在必须得带着你，大不了咱们再休息一阵。这里夜里有各种阴灵，是善是恶根本无法分清，我实在担心你。你喝了血能恢复点精神，也是好事，至少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找到了能让你快速恢复状态的捷径之一，你若是撑不住了，我的手臂便让你咬一口，不碍事。”
“碍事，对我来说不行。”封言抬起眼看她，“我不是野兽，我不咬人。”
“好，那就不咬，不咬。是我说错了话。”有花绛鸢看着他那双悲伤的眼睛，下意识抬手要去为他擦泪，只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太过暧昧，硬生生顿下了，转而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到时候回京城，让阿时再帮你看看，得确保此次受的这些伤都不会留下后遗症才好。”
封言突然有些惭愧起来，分明自己还年长有花绛鸢几岁，却被她这样哄着，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哄。不知是不是为了找回那点年上者的稳重，他又站起来，顺带把她也牵起来，牵的依旧是手腕。
“我们走吧。”
有花绛鸢有些讶于他情绪的转变之快：“不再休息一会，身上会疼吗？”
“好很多了。”封言向前走去，不再看有花绛鸢的眼睛。
她实在是太真诚了，眸子里没有任何其他，全是对他的关心。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装作要死了，躺倒在她的怀里。这想法简直荒谬得不像他封家主能干的出来的事，但他就是这样想了。他觉得自己真真是得寸进尺得要命。
两个人就这样走走歇歇。离出口越近，阴灵便越多。
若是封言醒着，两个人一起赶阴灵也不算很难，封言甚至还可以吃掉几只，只是，封言自从那次失控后，越来越容易嗜睡了，有花绛鸢便划破了手心祭了血卦驱灵，图个省事，顺便将手心递到了封言嘴边，理由是划都划了。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吸血，你不怕我下一步是吃人吗？”
“你有赤色血狐的血脉嘛，你咬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幻影。你只要喝够了血就不会吃人，而且喝血能让你保持理智，不至于虚弱到触发自保状态而失了智。所以给你喝血，总是没错的。以及，我这是划给你喝的，不算你咬人！”
最后这句，封言听了感动，先是眼眶泛红，再泛到眼尾。有花绛鸢记得他的话，记得他在意的，他是人，不咬人的。即使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他的感受依旧被她放在心上，封言承认，这对他来说很受用。
其实直到今日，他也是才确定了母亲的真身，他对母亲的真身是毫无印象的，这是神罚带来的记忆缺失。这时他也才明白，也许他父亲不是正常病死的，可能是因和外族人生下了孩子而受到了惩罚，但这种惩罚竟会迟来近二十年么，封言又有些不确定了，可能还有什么旁的他不知道的事。
他小心翼翼弯下腰去捧起她的手，刚低下头又停住了。有花绛鸢看了他一会，自觉别过头去，她想，封言一直是个文雅的人，咬人饮血这种事，他大抵是从来没做过，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去饮血，对他来说应该是陌生又不愿被看见的。
封言果然接着动作了，他舔了舔她的手心，许是已经喝过一次了，喝血这件事和血的味道没他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甚至因为基因本能，还有点上头，一时他便有些忘乎所以了。直到有花绛鸢蜷了蜷手指，封言才松开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