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命》无鬼

31、第 31 章

　　“小主可算回来了。”房间中漆雕扣着指甲百无聊赖，西陵倚在床边养神没理睬归人。
　　“漆雕先生怎未回房歇息？”
　　“那巫六丁一天不见人影，我特意来禀报一声，这一声后也就回了。”说完他跳下座位揉揉胯部。
　　“漆雕先生不爱听曲么？楼下似乎聚了九成人，平常都见不到那多。”
　　“一把年岁，对歌伶、曲艺没热衷咯。往常声色犬马无不迷恋得紧，现在楼梯上下还嫌烦。真不考虑家眷里的老人……”漆雕不同于那些叫好，出声抱怨。
　　“督府会满意这些武人的丑态。”早睁开眼睛的西陵把抱在怀里的剑换到左手。“通宵达旦，什么意气都消磨尽了，还比什么武。”
　　“督府是慰劳的好意。”余戏等了等说。
　　“屁话，”西陵毫不客气，“那遣派使者说得明白：可伴清宵，不过卯正，如果遂心的话明晚再添灯重聚——冠冕堂皇绵里藏针倒不假。”
　　余戏觉不出督府祸心，却也认为通宵达旦扰了休息，耽搁练剑实为害事。巫六丁所言“小聚楼为玉楼前身”忽然跳脱出来让她想起，巫六丁还会回来吗？跟着自己能回报巫六丁什么，官位、俸钱恐怕一个都没有。
　　“我去请掌柜拒绝吧。”
　　“你能□□府好意，为乐在其中的武人做主？或者掌柜肯为几句劝语，与本城督府交恶？体系布置后长官生杀予夺都不为过。”西陵叫住她，满口“你没那么大的面子”。
　　漆雕懒懒打个哈欠。巫六丁在的时候同处一屋也不喜交谈，灯下捧书写字以为习惯，因此他谈不上寂寞多少。“小老回房了，今夜只我一个，能为酒楼省些烛钱。”
　　“明烛，那些伶人的琴艺比我，哪个更高？”躺在床上，余戏握着明烛的手小声说道，她睡里侧，西陵则一如既往躺在最外因应变故。明烛想了想说：
　　“太子曲风像空山过马、叶落棋台，灵秀写郁，含忍淡远，伶人鲜少习此乐器。”
　　“但他们开心许多。”余戏有些不甘。
　　“乐有雅燕诗分新古，专注己功和他人比什么。”西陵一针见血道，把她的话堵回梦里。
　　“或许可以改进运弓手法。”余戏呓语般嘟囔，声音遁入夜里变得平浅，呼吸。
　　伶人跪地道了告退，暖乌懒得抬眼，知道他们急着离去便没要求更多服侍，自行把衣裳穿好。那稚嫩少年推开门，走廊里稀落的脚步声又多一道。
　　“没习过武，体力确实差些。”他耻笑。
　　管督府建玉楼，这批肉货倒让命在旦夕的武人试荤，哪头便宜？老家伙把最宝贝的掖得紧。少正雨的滋味他要尝，小鱼小鲜自然觉得盐淡。喝杯茶平复幻想，暖乌准备到查咸云房间看望，最好生些衅事。
　　查咸云和衣躺在床上，右臂压着宝剑还未清醒。
　　“我找象姑听整夜曲都比你起早，咸云的勤奋和警惕可是大不如前。”他调侃。
　　昏沉中乍闻熟悉人声，查咸云利落地睁眼起身，然后向暖乌垂肩行礼。“少主。”
　　“轩辕家上下为你不得安宁，咸云却在这里睡得清闲，去厄姑娘若听说一定神伤极了。早令你投奔轩辕家，我虽惜才更不忍去厄姑娘与你暗里相思，苦苦期盼出头之日。轩辕家即便瞧你不起，能日日见到姑娘也比跟着我好。暖家不缺门客。”
　　“我已说明，是她纠缠不放。”查咸云说。
　　“姑娘愿意，你答应她最后温存几日又怎么样？你是有情有义的好汉，我不多言。可有给孩儿取名？”为轩辕去厄看上榆木脑袋可惜，暖乌仍然按下鄙视，装作兴致勃勃地抛出话题。
　　“少主说笑了。查咸云独活一世，哪有子嗣。”
　　“哦。英雄终究寂寞。”暖乌假惺惺地感叹，又恨他死期临头还有轩辕去厄荐枕，这女子真是顽固短见，让他少了好猎物。轩辕瑞夫妇是怎样想的？茶水温了一半，天空还未完全放亮。
　　“别太固执，挑个时机松口成全自己，成全轩辕姑娘对你痴心。花丛只有一春艳色，即便赴死也要还了人间情债不是？”
　　“咸云谨记。”查咸云依然那般无动于衷的模样。
　　“那本公子先回房歇息，过后太子上门，你如实回应就好。”暖乌嘱咐道，这也是他最终来意。
　　脚步踱远，查咸云半醒半昏回到床头，把枕头下几张摹纸摸出看了许久。
　　晨光熹微，余戏起的比平日稍晚，梳洗完毕便投入咸云去厄之事。
　　“暖公子呢？”她叩开房门，迎出来的是神采奕奕的姜溪。
　　“暖兄昨夜疲惫，尚在休息，我们几人先去寻找咸云吧。”姜溪说。随后明烛、余戏与他聚在正主门外，常见武人出了房间惺忪倦态。
　　“许多人休息不佳，是不是宴会持续太久？”
　　“争锋大会又迫近一天，或许是曲声引动牵挂才难以安睡，太子的琴艺也有同样力量。”
　　出于对武人的一贯好感余戏信了他的话。“喜而见悲，这些武者真值得敬佩。”
　　恐惧不安同样困扰左右，他们为何仍愿意一个个决死？她更加好奇，慎重，让明烛抽身求见督府便更见紧要。她考虑恳请暖乌尝试。
　　“少主来过了。我会见她一面。”查咸云说。
　　“似乎暖兄并未误事，甚至作用超过我们几个。”意外，惊喜，推崇暖乌一气呵成。
　　轻拍明烛肩膀，余戏这才把关注系到查咸云身上：“可以告知，你为什么要主动入赘吗？”
　　“入赘对姑娘好。我保不住命也不至于误她。”
　　“去厄姑娘所以没有答应，应该也是知晓你的用意，”姜溪点头，“彼此用情如斯，真是令人羡慕。”
　　“咸云以入赘之身成亲，即使身死也不影响女家后来婚妁，这已是最佳取舍。”他轻声向余戏解释，并不避讳主人。余戏点头表示明白，心中腾起哀戚与怜惜。
　　“比武招亲是否好过入赘？”明烛问，为表谦卑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