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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不速 ...

  •   凌熠在医院观察了三天才出院,这下他没法再逃避现实了,只能乖乖听话,跟着沈星雨去做心理咨询。

      沈星雨这几天对伦敦的心理医生评估了个遍,比写论文还认真,从生平经历到擅长领域,甚至还亲自翻阅了最终入围的几个选手发表的文章才决定出胜者,砸钱花时间无所谓,治疗效果才是他唯一在乎的。

      吃药的副作用非常明显,凌熠对外界刺激做出的反应越来越弱,注意力记忆力和思考速度都受到了影响,完成手里的任务需要花比平常多几乎一倍的时间。

      入睡也很困难,沈星雨都熬不过他,强打着精神陪他嘴硬说自己不困,却总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就是在书房睡着,凌熠索性躺在床上装睡,不愿意沈星雨那么忙还要陪他一起熬夜,不过即便好不容易睡着,醒来也不会觉得有休息过后精神饱满焕然一新的感觉。

      按理来说凌熠应该会觉得烦躁,但他却做不到,药物抵消了情绪起伏让他变得迟钝,不关心,不在乎,每天都只是靠着摄入必要的营养机械且不明所以地维持生命。

      过了雨季,天气渐渐明朗了起来,凌熠穿着绵软的睡衣坐在大落地窗前,繁华街道上车的水马龙人来人往在他的眼中一幕幕闪过却留不下任何痕迹,有些烫人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受不到温度,手脚冰凉没有血色,苍白的几乎快要和毛茸茸的地毯融为一体了。

      沈星雨穿着很休闲的卫衣和短裤,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看到凌熠坐在窗前发呆,在他身后坐下,把人整个揽进怀里,自然而然的把他撑在地上的手攥进自己的手里,精心养了一年多的肉不过喝了几个月的药就全瘦回解放前,沈星雨心疼地蹭着凌熠的头发,“换衣服出门了好不好?”

      凌熠没了支撑整个人懒懒地仰靠在沈星雨身上,眯着眼睛,很轻声的发出一个拒绝的音节。

      沈星雨:“怎么啦?”

      凌熠:“不想去。”

      沈星雨嗅着凌熠的头发,沾满了自己的香水味,轻声说,“那我们不去了。”

      不想看医生归不想,他以为就算拒绝沈星雨也总会有办法哄他出门,没想到得到了这么干脆的支持,“?”

      凌熠没出声只是在他怀里动了动,沈星雨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觉得不想去了我们就停一段时间,没关系的。”

      凌熠侧了侧脑袋,看着沈星雨那张近在咫尺精致的挑不出一点不完美的脸,“你好像从来都没问过我原因?”

      沈星雨舔了舔凌熠被太阳晒得有些干涩的嘴唇,很认真地说:“原因嘛,你不想提我不会问的,你不想说有一定你的理由。”

      凌熠:“我不喜欢看心理医生是因为他们总会用温柔的语气说一些想要钻进我大脑里操控我的话,我很讨厌很想逃避这种被控制的感觉,而且...”

      他顿了顿,沈星雨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很耐心地听着。

      “而且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病了,它是遗传和成长环境造成的所以可能永远无法治愈,可我心里一直不想承认这些。”

      沈星雨把玩着凌熠手上的戒指,“人就和机器一样,总是需要一些修修补补才能一直运行下去,不要把它当成负担。”

      凌熠:“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沈星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们明明是陌生人,但我的心脏却为你跳动,你照亮了我的生活,在我眼里你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因为你我才成为了现在的我,拥有了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不要听别人说,听我说,我爱你,爱你所有的特别之处,在我眼里它们没有好坏之分,那些都只是构成你的一部分而已。”

      没有太阳就不会有人看到星星。

      洛雯说过,总会有人喜欢上他的与众不同,沈星雨的体温持续从身后传来,凌熠冰凉的手逐渐变得干燥温暖,眼睛和喉咙被烘的干涩。

      他还在消化沈星雨的话,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沈星雨就继续说:“出去玩吧?”

      凌熠:“嗯?”

      沈星雨:“跳伞和冲浪恐怕是不行,你的身体状况没有那么好,嗯…我想想,游乐场吧,刚好今天天气不错。”

      凌熠:“我想去那个过山车乐园,在最高处能看到大海。”

      沈星雨看他有了点精神,欣慰地笑了,“那去换衣服吧。”

      沈星雨开车路过他们都喜欢的那家日料店,买了两份寿司带着,天热加上凌熠本身吃药胃口就不好,冷食要更好入口一些。

      肾上腺素不间断地飙升后,凌熠的脸上和眼神里终于涌现了些许生气。

      沈星雨就不太好了,他的确不恐高也不怕失重,只不过没到凌熠那个程度,游乐园里记不清个数的过山车项目挨个坐一遍还能跑能跳的。

      坐完最后一个客观来说刺激程度最低的项目----海盗船,沈星雨彻底灵魂出窍,他面如缟素,手撑着树干站在阴凉处,鬓角渗着冷汗,大口喘着粗气。

      凌熠笑着抚着他的后背,“更刺激的你不怕,你怕海盗船???”

      沈星雨的声音像被烧干了水分,“有种反复跳楼的感觉…”

      凌熠:“想吐吗?”

      沈星雨摇摇头,“只是有点头晕,和有点站不稳,像踩在棉花上。”

      凌熠往前一步走到沈星雨面前抱住他,代替树干成了他的支撑,“不喜欢还陪我,傻不傻。”

      沈星雨点点头。

      凌熠很久没有感受过爱意在胸腔放肆地燃烧了,这段时间他是凭着本能去爱沈星雨的,但这份爱被药物抽去了一部分,空洞的感觉摸不着也看不见,但却时时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着力点般悬浮在半空中,“我好爱你。”

      沈星雨清晰的感觉到环着他的手臂比刚刚用力了许多,“你的心跳比我还快。”

      凌熠隔着短袖咬着沈星雨的肩膀,“我想带你去做点心跳更快更腿软的事。”

      沈星雨:“什么?”

      凌熠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沈星雨走得很快,游乐园的喧闹渐行渐远。

      这次沈星雨坐副驾,凌熠开车,他打开车载地图,没有输入明确的目的地,而是在地图上一片完整的绿色上随心所欲地标了一个点。

      旷野沈沈,暮云黯黯,不见人烟,一条不算平坦不知终点的单行道,一辆引擎轰鸣的跑车和一对天作之合的恋人,敞篷开着,环绕的音乐和呜咽的风声反复冲击着耳畔。

      凌熠和沈星雨坐在打开的后备箱边缘吃着出门时候买的寿司。

      凌熠翻出两罐可乐,用食指敲开拉环,晃了一路的碳酸饮料在压强突变时四处迸溅,晶莹的液体顺着纤长手指流向骨骼突出的腕骨,聚集成颗颗圆润的水珠轻轻滴落在脚边。

      凌熠看着陆地尽头只剩一段圆弧的太阳,“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沈星雨:“你要是喜欢这样,我们可以经常这样。”

      凌熠看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沈星雨脸上渐渐暗淡下去,“你知道肾上腺素成瘾吗?”

      沈星雨:“听说过。”

      “不管是跳伞冲浪还是刺激的游乐设施都的确会强迫肾上腺素分泌让我感受到短暂的快乐,但等恢复原样的时候会有种令人发指的空虚感,我不想依赖这个。”

      凌熠顿了一下,看着沈星雨脸上舍不得消失的夕阳,“我还是老老实实去看医生吧,让我上瘾的一个就够了。”

      他搂过沈星雨的脖子,吻到最后一缕日光消失的时刻。

      满月目睹着潮水的亢奋。

      “在这?”沈星雨的诧异只留在表面,动作是一刻也没犹豫,自从凌熠焦虑症复发,沈星雨就变成素食主义者了。

      “嗯…”凌熠一只手扶着沈星雨的肩膀,一只手揉着他的头发,“反正都疯了一天了。”

      凌熠做了一场癫狂的梦,梦里是天崩地裂的灾难电影。

      车子行驶在破败不堪的公路上,凌熠的脑袋无可避免的因为颠簸撞到顶篷。

      沈星雨用手紧紧护着凌熠,另一只手在中间的控制台上摸索着敞篷开关,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尽情享受这场灾难。

      凌熠在混乱里抽出一丝理智伸手去拦,“别打开!”

      沈星雨一只手箍住两只手腕绰绰有余,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跋扈,“这才叫疯,宝宝。”

      带着烈焰拖尾的陨石漫天坠落,像是要烧灼世间的一切,但凌熠听不到末日的喧嚣,只有在紧张和兴奋里不规律到零碎的呼吸和心跳。

      沈星雨吻去凌熠眼角泪痕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和犯着疯劲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人,凌熠沉沦在这样的割裂感里。

      泪珠倒映着寂静的草野,璀璨的星辰,朦胧的月色。

      倒映着眼中只有凌熠的沈星雨。

      然而,今天真正卸掉枷锁的其实另有其人。

      一个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站在看守所外,点了支烟悠闲地抽着,等着不远处有点驼背的男人走向自己。

      这是几个月来,Wilson第一次走出那座高墙,他眼眶凹陷,颧骨突出,瘦了不止一圈,人也不如之前挺拔,眼白上全是血丝,裸露在外的脸和手都能看见明显的乌青和擦伤,他最爱惜的那头卷发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Thanks”,他声音沙哑地向灭了烟的律师到了声谢,从前那副华丽的嗓音早已不知被丢到哪去了。

      Wilson的长相可是说是漂亮,尤其是眉眼带着些属于女性的秀美,这样的长相在里面会过的很悲惨的,尤其还是以性骚扰的罪名进去的。

      尽管他的行为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刑期也不长,但这种非人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几经周折花了一大笔钱才终于把自己尽早保释了出来。

      律师开车送他去保释期工作的地方报道,一个加油站超市,签完文件做完交接,他叮嘱Wilson,“Do not ever forget keeping a low profile in your parole, don’t mess it up, unless you want to go back to jail and be those assholes’ whore again.”(假释期间别惹事,除非你想回监狱被‘一种植物’)

      Wilson:“I won’t.”他是真心的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正好赶上bank holiday(英国的法定假日),凌熠和沈星雨索性就在海边的小镇住了几天,两个人都是在滨海城市长大,更喜欢这样的环境,临走前还磨磨唧唧不想回伦敦,结果就顺便看了日落,看完已经很晚了,为了赶在工作日前回家,还是得连夜开车回去。

      沈星雨看油箱的刻度不高,开回去倒是也勉强够,但第二天就得专门绕一趟加油站,正好高速上路过一个,就开进去加满油顺便买两瓶水。

      小情侣手牵手腻歪的在加油站便利超市里挑零食饮料。

      凌熠:“你周几去趟曼城签合同?”

      沈星雨的事业蒸蒸日上,最近新谈下来一个合作,冗长的谈判流程都已经走完了,只剩下最后的合同和没有签,那家合作公司的总部在曼彻斯特,Steve想亲自去看一看,沈星雨也得同行。

      “周四”,提起这件事沈星雨的开心就藏不住,“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我们就去买你那次在Harrod看上的那块表。”

      凌熠:“算了吧,太贵了。”

      沈星雨:“你给我买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勤俭持家的样子呢?放心吧,我们会有花不完的钱。”

      “Shush”,凌熠示意沈星雨噤声,“民风淳朴的地方不要说这些,小心被抢。”

      沈星雨随手比划了一下,“你看,没人啊,而且我们是加密通话,没事,走啦,去结账了。”

      便利店没有客人,而且有自动收银,这个时间店员应该在偷懒打盹。

      Wilson的确躺在收银台后面打盹,不过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真是冤家路窄,这也能碰到。

      他躲在后面目送着两人走出门,回头看看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凭什么他们意气风发自己却狼狈不堪,是沈星雨毁了自己一辈子,让自己被当成垃圾随意蹂|躏|践|踏。

      Wilson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他听到了Harrod,也能捕捉到对话中的甜蜜,还有直观看到的幸福,这就足够冲昏头脑蒙蔽心智让他丧失理智了。

      沈星雨背对着便利店的方向关油箱,凌熠面对着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至一道不自然的反光晃到了凌熠的眼睛。

      Wilson穿得一身黑,还从视野盲区绕到了沈星雨加油的机器后面过来,被发现的时候只有一步远了,半个小臂长的白刃朝着沈星雨的脖子就要落下。

      凌熠瞳孔皱缩,他在这一刻战胜了药物副作用,身体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

      沈星雨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凌熠撞到了自己怀里,滚烫的液体滴到脖子上,腥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刀刃深深的陷入凌熠的掌心,剧烈的痛感蔓延,他嘴唇发白额头冒汗,身体不住颤抖。

      沈星雨转身丝滑地卸了Wilson持刀的手臂,肩膀脱臼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两声清脆的撞击声。

      Wilson捂着断联的手臂,喉咙挤出痛苦的低吼跪倒在地上,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

      沈星雨不以为意,他捡起匕首,脸上看不出愠色,但手却死死地掐住Wilson的脖子抵在身后的柱子上。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恨不得Wilson现在就死。

      Wilson在那双星眸里看不到一丝人性,只剩下激荡的杀意,无形的威压和无声的胁迫加上窒息,他浑身战栗抽搐,甚至闭上了眼睛开始期待刀尖瞬间划破自己的颈动脉,好将自己从这样的氛围里解脱出来。

      沈星雨有一条明确的界线,在这条界线外无论再怎样对他张牙舞爪他都无动于衷,但在这条界线内的所有人和事都绝不能被任何人冒犯。

      小时候,总有人会拿他没有爸妈这件事攻击他,叫孤儿都算好听的。

      有些小孩是天生的坏种,他们以欺负别的小孩和虐待比他们弱小的动物为乐,加上家长的不作为,不正确引导,他们就仗着自己的身份,仗着那句“他还只是个孩子”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沈星雨也试图维护过自己,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只能为自己的内心套上坚硬的外壳,把柔软的舌头挡在外面,逐渐的,除非有人真的身体上冒犯到他,这些无稽之谈都会被他自动过滤掉。

      小学的时候,有几个爱找沈星雨麻烦的男生总是不能成功激怒他,就急于找个办法让他抓狂。

      那时候学校外面的小摊贩抓住了小孩儿的猎奇心,会卖一些不主流的小动物当宠物。

      有一次那帮男生从小贩手里买了一只小孩巴掌大小的蜘蛛,不会咬人也没有毒,但长得忒吓人,他们自己都不敢拿在手上,却要买来吓唬别人。

      轮到沈星雨值日,有个男生趁他打扫卫生的空档,把蜘蛛倒进了他的书包。

      沈星雨收拾书包的时候摸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多脚动物,不巧的这正是他最害怕最讨厌的昆虫,他清楚是谁干的,余光也瞥见了那几个躲在外面等着看他失态的人,强忍着害怕和反胃,他若无其事得把那吓人的东西装起来等着找个机会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果不其然,没有达到目的,那几个沉不住气的小鬼就一直跟着他,他们想不通为什么沈星雨这样都无动于衷,依然对他们视若无睹,没得到关注的挫败让他们觉得自尊心受辱,想跟着他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当面挑衅他。

      拐进小巷子,领头的那个站出来叫住了沈星雨,“喂!孤儿!叫你呢!你是个没感情的怪物吗?”

      沈星雨站定转身露出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另一个男生搭腔:“没爸没妈不是怪物才奇怪吧!”

      沈星雨一针见血到:“怎么?用自己的害怕的东西去吓唬别人,结果发现没用,伤害到你们脆弱的自尊心了?”

      “你!”恼羞成怒的男生说着就要动手。

      沈星雨等的就是这个反应,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先动手,但正当防卫的话就不存在什么道德枷锁了。

      几个个子不高运动神经差劲的心眼儿蔫坏的小土豆怎么可能打得过沈星雨。

      沈星雨对着那个看起来最没立场的问:“谁放的?”

      那男生指着那个领头的小男生,结结巴巴的说:“他,他放的,不,不关我事。”

      沈星雨揪起被指认的男生的衣领,把那只蜘蛛倒进了他的衣服里,“还你,以后少来招惹我,你都说了我是个怪物还不躲着点?”

      好生气。

      明明都是自己作死犯贱,为什么要来冒犯我,为什么要来伤害我珍视的人。

      我的底线都已经设的这么低了,还是有人不留余地想要触碰。

      你们真该死。

      “沈星雨!”

      行为在堕落的边缘被强行拖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不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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