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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发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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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天气骤变下起了暴雨。
沈星雨不太能淋雨,尤其是这样吹了风又淋暴雨,傍晚时,他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喝了点药早早就睡下了,沈梵澄这两天不在家,这几天不用早起他也没开平常上学的闹钟,药物作用下他睡得虽然不舒服但却很沉,再睁眼是接到了凌熠的电话。
凌熠:“喂,你在哪呢,今天要返校的你忘了吗?”
睁眼其实也就是听到手机在震,没摸到在哪,眯了条缝找手机,连来电是谁都没看,沈星雨实在难受,昨晚没胃口也没吃东西还喝了药,加上高烧头又晕又疼,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嗯?”
凌熠听着沈星雨的声音不太对,问到:“你病了吗?”
听到是凌熠,沈星雨清醒了一点,勉强看了眼时间,“不太舒服,忘定闹钟了,你是不是等了很久,对不起啊。”
沈星雨的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凌熠听得既担心又心疼,“没事没事,你别去了吧请个假,我等会帮你把卷子和作业一起拿回来,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沈星雨:“谢了,我没事,吃了药睡一天就好了,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凌熠:“行,那你快睡吧,我挂了。”
沈星雨:“嗯,拜拜。”
沈星雨半睁着一只眼给黎言秋发完请假短信之后就任由意识飘离身体,昏睡了过去。
领卷子,布置作业,安全教育…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之后已经快正午了。
凌熠出学校前给沈星雨发了条消息,问他睡醒没有,有没有好一点,但直到下车也没收到回音,他知道沈星雨一个人在家,所以不太放心,买了点粥和清淡的素包子打算去找他。
他记得沈星雨住哪栋楼,上次生日的时候看到了,走到楼下他又犹豫了,他不知道沈星雨住几层哪户,得打电话问,他捏着手机心跳得飞快,半天都按不下去那个号码。
凌熠在楼问口踱步,“会不会太殷勤了,说好要分清界限的,算了不管了,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硬扛,真出事了怎么办。”
电话接通,那头虚弱的应了声:“喂?”
凌熠皱了皱眉,这声音听着分明比早上更不好了,更坚定了他要上去看看的决心,开门见山地问到:“门牌号多少,你能撑着起来帮我开个门吗,我在你家楼下。”
正常人很轻易就能听出里面的担心和紧张,但沈星雨现在什么也想不了,他烧迷糊的时候在信任的人面前很乖很听话,几乎是放弃思考任人摆布,“好。”
凌熠上了楼,看到门是虚掩着的,他推门进去,和自己家温馨暖调的风格大相径庭,沈星雨家里没有很复杂的装修,简单干净让开放式的厨房餐厅显得更加宽敞,客厅大大的落地窗让阳光毫无保留的照进来,一张雪白毛绒的地毯铺在客厅中央。
沈星雨蜷缩在地毯上阳光正好照着的地方睡着,他烧的发冷,刚爬起来开了个门就本能地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躺下了。
凌熠把吃的放在茶几上,走到沈星雨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沈星雨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费力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楚人有点反应不过来,“凌熠?”
凌熠:“嗯,是我。”
沈星雨:“你怎么来了?”
凌熠:“给你送吃的,你忘了?”
沈星雨:“嗯…你好像说过。”
凌熠:“都烧糊涂了还一个人硬撑啊?”
沈星雨呆呆的点点头,脸烧的白里透红,眼白都是血丝,但看起来好像不管凌熠说什么他都会听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凌熠:“去医院吧。”
沈星雨:“好。”
凌熠:“那先喝点粥,不吃东西不行的。”
“好”,沈星雨坐在地毯上,一勺一勺吃着茶几上的小米粥。
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沈星雨太听话了,家里有个发烧的病人所以没开空调,凌熠觉得好热,环境和内心都是燥热的。
沈星雨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他头昏昏沉沉的好困,又躺回了地毯上。
凌熠:“不吃了吗?”
沈星雨:“嗯。”
凌熠:“那去医院?”
沈星雨:“嗯。”
凌熠拉了拉沈星雨的胳膊,没什么动静,这么大个人他也不能强行带去医院,“要睡觉吗?”
沈星雨:“嗯。”
凌熠:“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嗯。”
沈星雨:“嗯。”
凌熠被沈星雨逗笑了,把药片和温水递到沈星雨嘴边,“那好吧,只少喝完药再睡吧。”
沈星雨闭着眼睛吞了药。
凌熠就这么一直坐在旁边陪着,他胳膊支在茶几上撑着下巴,欺负沈星雨现在反应迟钝光明正大地偷看他。
沈星雨很快就睡着了,等他呼吸平稳之后,凌熠才起身从书包里掏了卷子和作业放在他的书桌上,抱了床上的被子出来给他盖上。
凌熠等了一会儿,看沈星雨的眉头松开了点,应该是没有那么难受了,摸了下他的额头果然是没有之前那么烫了,于是轻轻起身打算离开。
谁知刚迈出步子就被一片滚烫的触感拦住了,凌熠低头一看是沈星雨不轻不重地拉住了他一只脚踝。
沈星雨发着烧,家里没开空调,窗户也是紧闭的,安静的只剩下墙上的挂钟还在一刻不停地咔嗒作响。
但凌熠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能听到自己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脏发出沉重且急促的砰砰声,手足无措脑中一片混沌,觉得自己随时都要窒息了。
在闷热天气的加持下,凌熠的汗珠顺着下颚滴到了衣服上留下一小片水痕,他没再动了也没拿开沈星雨的手,而是就这样蹲下身看了看,人还睡着,这动作是无意识的。
沈星雨的嘴唇不薄不厚,唇峰却很锐利,发烧的缘故,唇色殷红像艳丽的玫瑰,凌熠坐在地毯上深呼吸,极力按耐着心里乱冲的火苗,好让自己不至于臣服于那抹殷红,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沈星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烧退得也差不多了只是四肢还很酸痛,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眼睛还有点难受,他手扶着额想缓一下去找点水喝,稍早前的一幕幕开始涌入脑海,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记忆,半梦半醒中好像有人摸了他的额头好几次,这一觉他睡得很安心。
“凌熠”,沈星雨轻轻呢喃。
继而,他猛得睁大眼睛,神智骤然回归身体,他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少年削薄的身影融在了浓重的暮霭里。
凌熠面朝落地窗坐着,两条修长的腿随意交叉,手撑在身后,静静地看着窗外,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也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醒了。
黏糊糊的夏天,聒噪的蝉鸣,身着素白休闲短袖深灰运动短裤的少年,残阳橘红的余韵成为了沈星雨这个夏天最难忘的记忆。
沈星雨的心里有块地方忽然决堤,里面一直被埋没的东西咆哮着,动乱着,势不可挡的要涌出身体。
想抱他,想把那个单薄的背影捏碎了,捂化了揉进胸膛里。
沈星雨坐起身,额头抵在凌熠后肩,生病时没了平常的理智,他想任性一次,放肆的袒露自己的渴望。
凌熠怔住了,这一刻,仿佛进入了黑洞,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尽管心里早已是急风骤雨,但他不能露出破绽,至少要表现得平常,他甚至不敢随心所欲地呼吸,“睡醒了?”
沈星雨点点头又摇摇头。
只有凌熠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沈星雨借着病气耍无赖,凌熠却要辛苦克制。
这个世界真是没有一点公平可言!
凌熠隔着削薄的布料感觉身后的人体温差不多正常了。
他得离开。
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在随着胸腔内如雷鼓般的震动而震颤,再多待一秒都是酷刑。
凌熠:“你坐好,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星雨乖乖抬起头坐好,里开凌熠的时候他心里觉得顿时空落落的,在这份还不够明晰的感情面前,沈星雨像个丢盔卸甲的士兵。
凌熠把水递给他说:“晚上再吃顿药应该就好彻底了,中午买的包子你没吃,你要是晚上饿了的话,就热热当晚饭吧。”
沈星雨生点小病就会发烧,他平常能忍也不告诉沈梵澄,沈梵澄是教授兼院长,平日里很忙,所以他习惯了有事都自己扛着。
依赖的感觉还蛮不错的,沈星雨想,他点点头回话:“好。”
凌熠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些好玩,说:“你生病的时候跟平常反差还挺大的。”
沈星雨:“?”
“嗯…”凌熠皱眉思索了一下措辞,斟酌片刻后丢出四个字,“挺可爱的。”
凌熠起身后就一直跟沈星雨保持着安全距离,沈星雨灌了杯温水也清醒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一坐一立,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屋里还没开灯,两个人就在能大致看清对方的昏暗里短暂的对视了片刻,还好有暮色掩护,没人发现彼此的异常。
凌熠吐了口气,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沈星雨现在不想他走,但有什么借口呢?留下来吃晚饭?哪来的晚饭,在脑子里打了半天草稿,最终也只是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了,快回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着急了。”
凌熠走后,沈星雨又发了会呆才去把包子热了热,他不饿但是想吃,因为是凌熠买的,他摸出手机,看到了两条未读消息,都是凌熠发的。
第一条是昨天晚上「白天忘了问你,明天八点半到校的话,八点车站见?」
第二天是今天中午「醒了吗,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买点吃的?」
如果没有凌熠,那么今天晚上会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不论是因为生病还是补觉,沈星雨都会在一片昏暗中醒来,感觉自己被时间抛弃,不知今岁几何。
他盯着这两条消息发呆了许久。
沈星雨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他坐在地毯上凌熠下午坐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些许残余的体温,思绪比晴夜的月亮还要澄澈。
他是如此贪婪地想要拥有能肆无忌惮霸占这个人时间的位置。
原来那无数次莫名的悸动是因为——喜欢。
陌生,却是第一个闪入脑海的字眼。
发了疯似的喜欢。
过去这一年看似平凡的点点滴滴,实则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等回过神时,荒芜的土地竟在不知不觉间繁花似锦。
沈星雨这个人看似感情上很少有起伏,也没有什么欲求,但不同于凌熠的细腻,他笨拙的心动跃跃欲试了太久,经历了漫长的发酵,倾泻而出的时候是如此的浓烈而又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