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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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
父亲来电话，说伯父要来深圳。
伯父是父亲的大哥，三十年前去了美国。
这趟回来是为了谈生意。
小时候我常常听到关于伯父的传言。
伯父是普林斯顿的天才，在美国读书全靠奖学金，家里没花过一分钱。
在美国拿到绿卡后就开始自己的生意，一步一步积累，直到今天已是成功的房地产商人。
伯父没有妻子，只是和一位室内设计师的同性友人在一起生活。
幼年的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后来明白过来，才懂得大人们提起伯父时闪躲的眼神。
我在机场接机口外站着，心中既兴奋又紧张。
父亲还是挂念他的这个大哥，吩咐我好好招待伯父。
不停地向里面张望，看到一个直觉上就感觉是伯父的人。
那人两鬓斑白，却不失英姿，身形颇高，体格较瘦，面容儒雅，剑眉鹰目。
年轻时想必是颠倒众生的大帅哥，如今步入中年，虽有沧桑，却仍旧引得众人的目光。
大家都在看他。
他看到我手中写着他名字的牌子，向我走来。
你是小衍吧。
他问，微笑起来更是俊秀无两。
我和他热烈地攀谈起来，开车带他去到订好的酒店。
晚上他要参加酒会，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
我当然愿意。
深圳消费高得离谱，能去品尝品尝酒也是好的。
酒会上身着黑色礼服的他更显夺目。从少女到贵妇无一不为之颠倒。
他拉着我逐一介绍。政界名人，商场骄子，他在其中依然耀眼非常。
人们都客客气气地叫他杨先生，叫我小杨先生。
我也沾了光，收集不少暧昧眼神。
他似乎喝多了些，酒会后我送他回酒店，他却执意要去我家看看。
我租的是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家具简单，装修单一，没什么可看的。
可他却依然坚持。
伯父在我家的沙发上不停地跟我说话，说祖父的以前，说父亲的以前，说姑姑的以前。
唯独不说他自己。
也许他在美国过得并不如外表那样光鲜。
我听着他说话，看着他沉睡过去。
睡着的男人更像个孩子，那英挺的脸露出孩童般稚气的表情。
我将他扶到床上，自己在行军床上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是周末，伯父没事，我也不用上班。
我是他最亲近的晚辈，他对我异常慈爱。
拿出带来的电子产品给我，甚至还送了我一张信用卡。
我说不用不用。
他却说要的要的。
他眼中呼之欲出的泪水吓了我一跳，我忙不迭收下他的礼物，心想不刷就是。
伯父很难过地告诉我，他幼年离家，没有和家人好好相处，父母重病时他不能随伺在旁，现在想来，实是悔恨。
学历，金钱，权势，地位，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说到兴起，他还给我看了看他友人的照片。
他说，不瞒你小衍，这个人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照片里的男子有着温柔的眼神，柔软的头发，矫健的身姿，高贵的气质。
与伯父不同，男子一看便是出身高贵之人，带着隐隐的王者之气。
我知道，那是伯父的爱人。
虽身为上位者，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温柔，让人没来由地有亲切之感。
伯父看那照片的眼神也包含爱意，不断地跟我说着他和他初识的那个年会。
“我和他是在25年前的那个房地产年会上认识的。他那时好年轻啊，一根白头发也没有，就这样走到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吃个饭。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就答应了，结果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我们都没带伞，饭没吃成，反而淋成了落汤鸡，就这么走回我的公寓。”
伯父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那回忆把他又带回了青春的美好岁月。
“他抱怨天气太反复，我怕他冻凉，就给他找了衣服换上，最后两个都不会做饭的人只好在家里随便煮了点面吃。”
“可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的东西。和他分吃一个鸡蛋的幸福感到现在都挥之不去。我那时就决定要和他共度一生。”
伯父看着我，笑笑。
“我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可幸好我们在美国，能住在一起，相守到老。”
我体会到伯父的笑里蕴含着人类一直追求的那种爱那种幸福。
即便是两个男人的相爱，也依旧动人心魄，感人肺腑。
伯父休息了两天，便开始忙着谈生意，我也要上班，只能晚上相见。
我自己不怎么会做饭，平时总是在外边解决。伯父见我根本不用厨房，一边笑我和他以前一样，一边说我要学会照顾自己不然将来老了有罪受。
他亲自下厨了几天，做出的家常菜吃起来相当可口。
想必他的爱人也爱他的菜。
一周后伯父就告辞了，临上飞机前还告诫我要好好生活，不能马虎，将来有空到美国玩记得找他。
父亲还是没有谅解伯父的爱情，到他走后才来了电话，问我他的近况。
我说伯父很好，只是身体比较消瘦。
聊了很多，父亲都说伯父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父亲还问伯父的腿是不是依旧跛着。
我说没有，伯父双腿没有任何问题。
父亲奇怪，他说伯父的腿被祖父打瘸，没有恢复的可能。
可是却是没有那种迹象，伯父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父亲沉默，然后又问我伯父的长相。
我描述给他听，末了还感叹一句为什么父亲和他长的一点都不像。
父亲说，他不是伯父。
于是他说伯父长的应该是那样那样的。
我愣了。
那不是伯父友人的长相吗？
父亲不说话。
我也不知说什么。
两个月后接到‘伯父’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
上面的照片是一个种满美丽桃花的花园，非常具有中国特色。
背后写着。
杨宁在四个月前逝世。
我是他爱人杨曳。
他去世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再回去中国。
如今由我帮他完成这个梦想。
我和他约好了，如果谁先去了，另一个人要把剩下的两个人的部分一起活。
我爱他。
我放下明信片，心中无限感慨。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