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日》小阎王

2、旅途.火车.琴

　　当一切都进入状态，我将成为一个真正的乘客，无聊地嗑着瓜子，听着广播里不断重复的广告，把自己裹进发霉的被子里，沉沉睡去，然后再醒来，问对面的老伙计借点火，来上一根有着劣质滤嘴的烟，研究窗帘上一块黑色的污渍，吃着廉价的，有着一股塑料味的盒饭……
　　我开始怀念女人，女人，是的，有着恒久的诱惑力，柔软的胸部，挺翘的臀，还有声音，我想念很久以前我爱的姑娘，她搂着我，如同一只水母，缠绕着它的猎物，她索要着我的吻，轻声呢喃：“言……”
　　可我终于成功地争脱了她的束缚，我给了她最后一个吻，便踏上旅途，开始流浪……她的泪水浇灌在我的心上，但这没什么好同情的，人生的路上永远只有一个人，好比许多的树叶长在同一棵树上，然而它们落下死亡的时候，是一片片的，只有死亡，死亡——人生最后的叹息，是属于自己的，它告诉你，其实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死亡，这是唯一华丽的咏叹调，真正的自由也许正蕴藏于此。
　　对面的男人开始打呼，棕色的夹克披在宽宽的肩上，那蓬乱着头发的脑袋像一望无垠的沙漠里偶尔露出的小沙丘……
　　当我拿出第二根烟的时候，窗外飘起了雨。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它们是坚强的、数不尽的爱人，总想穿破那不厚却格外坚硬的玻璃进来，和它们挚爱的火车内的空气在一起，在知晓无望后，又化为泪水，一滴滴不甘地从窗上淌过，流下晶亮的痕迹。
　　我在未知的一站下了，走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完全进入“摩邪幻境”，而雨依然潺潺地哭泣着，继而停留在我身上，像小时侯我贪婪而固执地抱着妈妈的睡袍入睡一样，它们疯了一样化入我的衣服中，寻找情人的味道。
　　我就这样走，去哪里呢？我不知道，我只凭着我的鞋子，流浪。单纯的流浪。写想写的诗，唱着无调的歌，走最想涉足的路，拥抱每一个我想拥抱的人，无论他们是睡在街头，盖着旧报纸的异乡客，还是流着鼻涕的小孩，或是一个慢慢走路，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
　　流浪，流浪。
　　被流浪呼唤着，所以我存在了，正如同花开，那是所有苞儿毕生的愿望，因为渴望，所以绽放……
　　我的鞋子停留在两个卖唱的盲人面前，女的拉着二胡，男的则和着那像拉锔子一样的声音，高亢地唱着：“我的月亮一样的情人呦……”
　　女人拉的结结巴巴，我注意到，男人也常常停下，倒不是忘了词，只是为了拍拍女人的肩，说一句模糊的方言，女人此时便会微微一笑，继续开始拉那伤心的情歌。
　　我蹲下身，付给他们一份很单薄的薪水，然后默默走了。
　　很多人向往光明，并对自己良好的视力自傲不已，可只有那些游吟诗人才明白，灵魂深处的光和热不是自己的眼睛带来的，更不是他人的目光带来的，这光和热，是来自那些飘荡的歌，来自你心中的声音，来自不停息的流浪和旷野的孤独。
　　听啊，听！心中跌宕的韵律！

　　亲爱的
　　我的月亮一样的情人
　　这夜色很美
　　看见了么
　　在西元最美的夜
　　你终于拉断最后一根马鬃
　　亲爱的
　　我们可以开始，流浪